龍騰世紀 > 穿越重生 > 首席外交官

龍騰世紀 第四十四章 東瀛之石(1) 文 / 珞驊

    第四十二章東瀛之石

    在很多年以前,當英國的堅船利炮還沒有叩開中國的大門,鴉片這種商品還不能明目張膽地上市銷售,只能通過海關上的貪官污吏們偷偷運進中國市場。

    當然,西方人運進中國市場的並不僅僅只有害人的鴉片而已,還有比鴉片貿易更加源遠流長的——宗教。

    基督教在中國的歷史基本上可以與伊斯蘭教比肩,早在中國唐朝貞觀時期,基督教的涅斯托裡派即東方亞述教會的阿羅本就已經將此教傳入中土境內,十二年,唐太宗李世民詔稱「波斯僧阿羅本,遠將經教來獻上京」,並命令在長安城中義寧坊建寺一所,度僧二十一人,許其傳教。景教的寺院不僅建於長安,地方府州也有。唐肅宗即位,在西北地區建立寺院,信奉者不僅是來華的西域人,也有中國人,並有翻譯的經典。唐武宗會昌廢佛,景教同時被禁止。後來衰微,元朝再度傳入,教徒與來自歐洲的天主教教徒並稱為「也裡可溫」。景教在中土於元朝滅亡之後由勝轉衰,然而基督教在中國的活動並沒有因此而進入長期的萎靡不振。

    1535年西班牙羅耀拉的依納爵為應當時基督新教的宗教改革,並獲得羅馬教廷教宗許可,成立了耶穌連隊即耶穌會。

    耶穌會成立之初,會祖聖依納爵的摯友,被稱為東亞宗徒的沙勿略franoisxavier就到了印度,卻只能遺憾的於1552年死在中國廣東外海的上川島.

    就在這一年,利瑪竇誕生,三十年後的1583年,利瑪竇來到廣東,在中國南方輾轉度過十八年後,終於在1601年進入北京,之後的十年,利瑪竇以其精湛的數學和天文知識和對中國經典的通曉,在中國的知識分子中建立了良好的形象。這個模式也被其他許多相繼來華的耶穌會士採用。

    1644年滿清入關,順治、康熙皇帝繼續重用西方傳教士.湯若望和南懷仁.相繼出任欽天監正,全國信徒將盡三十萬人。

    從雍正皇帝開始在全國查禁天主教,迫害教徒和傳教士,但在北京宮廷裡卻留用一批耶穌會士,擔任御用學者和藝術家。有意大利籍畫家郎世寧brothergiuseppec和負責製作地圖的蔣友仁神父fr.mic神父。17世紀後期,耶穌會傳教士是西方瞭解中國的最高權威。

    但是基督教是一個什麼宗教,當年立教之初也是經歷過了羅馬帝國的千錘百煉,圍追堵截,好不容易才在公園313年得到君士坦丁大帝的承認,成為了合法的宗教,總而言之,人家也是過過苦日子的,雍正皇帝當年不過只是把幾個基督教堂改成了天**,充其量不過就是沒收了房產限制了自由,遠的比起當年的羅馬可謂是和風細雨,近的比起日本德川幕府對天主教徒的血腥鎮壓那也是屬於吹面不寒楊柳風,這樣的「懷柔政策」知道的是明白皇帝生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清廷跟他們客氣呢,無論是國內的傳教士,還是海外正對這片熱土翹首以盼的基督徒仍然對神秘的中國抱有濃厚的傳教熱情。

    西方世界的信徒們或因為被馬可波羅的遊記忽悠,或是為了將上帝的福音播灑向全世界,仍然前赴後繼地開向此時此刻對他們來說和風暴角的激流,尼斯湖的水怪一樣深不可測,福禍難治的遠東。

    而這許許多多東渡的傳教士之就有一位來自葡萄牙的沒落貴族。

    葡萄牙本來就是一個航海國家,除了對於宗教的熱忱,這位葡萄牙青年之所以選擇遠離故土家鄉,前往神秘莫測的東方世界,應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基因中繼承者葡萄牙人長期與海洋搏鬥的冒險精神。

    而最重要的一點則是此時的葡萄牙雖然沒有一蹶不振,但是和後起之秀的英法甚至是荷蘭相比都已經不復當年開闢新航道時候海上霸主的地位,雖然國土面積狹小,但是好歹也當過幾年大國,這冷不丁的又重新淪落成歐洲大陸上的「二等公民」任誰心裡都不會好受,而這位熱愛祖國的葡萄牙青年,因此,家道和國運一樣衰落的他,終於踏上了前往遠東的商船,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上尋找祖先當年長風破浪的榮耀。

    因此,這位葡萄牙青年雖然打著耶穌會的旗號,但是他並不能算是一個虔誠的傳教士,而只是歐洲隨處可見的一個普通的基督徒而已。

    到遠東的道路自然不會是一帆風順,大海總是這樣,表面看起來平靜,內力卻暗濤洶湧,想當年唐朝之時,鑒真和尚光渡一個日本海就林林總總過了六次才過去,另外還搭上了自己的一個徒弟,而自個兒的一雙眼睛。

    如今的航海技術自然不是當年中國唐朝時候的帆船可以比擬,但是這過的也不是一個下場的日本海,而是要繞整個非洲大陸和亞洲南部一圈兒,在這條航線上賠上身家性命的人又何止千百,這趟航線雖是已經被歐洲的商船來來回回走的精熟,但恐怕任誰都不敢說這條路萬無一失。

    這位葡萄牙青年經歷了九死一生,終於見到了他兒時就已經在書本上熟知的遠東熱土,當他第一次踏上中國的土地的時候,和許多因為馬可波羅的廣告慕名前來東方探險,淘金的歐洲人一樣,必然是會有一些失望的,並不是此時的大清朝就沒有元朝那麼爭氣,當然客觀而言,就半途而言,清朝此時的確比不上元朝,別說清朝,任何一個朝代跳出來也不能跟橫跨歐亞非的大元王朝相提並論,但是就繁華程度來說,即便此時已經過了康乾盛世的昏黃,可是比起元朝來說應該還是要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畢竟,這個社會總是在進步的,所謂先進落後,不過就是進步的快慢而已,它老人家怎麼著也不會往回倒著走。

    而且,憑心而論,同樣是異族出身,愛新覺羅家族似乎也是比成吉思汗的勃兒只斤家族要更具有學習的精神,他們很清楚的知道在在文明開化方面處於明顯劣勢的自己斷不可能用他們的草原文明來同化農耕文明,而中原的土壤似乎是種糧食要比放牧來的划算,因此在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這亮相瘋狂舉措之後,似乎也沒有那個貴族在跳出來表示要把中原這些礙事兒的漢民殺掉,再把農田改成牧場。這麼一來,它融入得快,發展的自然也快,雖然,他們接受的政治體系事實上在這個時候已經行將就木,被馬嘎爾尼成為是一條將要沉於海底的舊船,但是,在封建社會的角度上來說,在還沒有經歷過鴉片戰爭的時代裡,大清國內部無論是從生活質量上還是國民心理上也算是一片歌舞昇平的太平跡象。

    因此,要說讓這些遠道而來的異國客人感到有些悵然若失,自然不應當把責任歸咎於清政府把好好一個遠東上國照顧不周,硬生生地在國際有人面前丟了臉面,至少是在鴉片戰爭還沒有把批發的時候,這個罪名可是有些冤枉。

    如果哪一個法庭要把這些精神損失來個判決賠償的話,清政府充其量也就是象徵性地府上百十之二十的責任就拉倒了。

    而另外百分之八十的責任,則是應當歸結於馬可波羅的誇張措辭,什麼遍地都是黃金和乳蜜呀,這樣的鬼話通常來說沒有人會信,但是偏偏那個年代被黑死病和戰爭以及教會折磨的七葷八素的洋鬼子就信,而且是深信不疑。

    要麼怎麼說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罪孽深重,硬生生地將東西的紐帶給切斷了,自己沒撈著多少好處不說,還差一點兒就把兩邊的人都逼入絕境。

    不過,這失望也只不過就是一些小失望,沉積著五千年的底蘊的中原還是足矣讓一個從小就受到中國熱熏陶的西洋人歎為觀止的,這名葡萄牙青年毫無猶豫地流了下來,雖然他並不認為要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存回比在葡萄牙的時候容易,但是在這個全新的環境裡,他至少可以重新開始他的生活。

    當然,此時在中國境內傳教並沒有幾十年後的那樣自由,天子的態度暫且不說,就說老百姓也沒有幾個願意捨棄他們崇敬供奉了一輩子的如來、觀音還至於灶王爺,來捧著本他們根本就不知所云的名曰《聖經》的小冊子,然後敬奉一個洋鬼子長相甚至是衣不蔽體的外國神仙。因此,這個葡萄牙青年,選擇了當時許多傳教士在傳教不成從而退而求其次的曲線救國戰略——行醫。

    無論是哪種文化,那個國度,醫生都是救苦救難的人,中國的老百姓雖然此時大多數都是守舊,但也都是講究實惠,心存感恩的古風猶存之人,你治得好他的病,救得了他的命,他自然就會放下敵意,相信你,別說是老百姓,就連當年的康熙爺,也是因為洋人治好了他的痢疾,而對洋人更加禮遇的。

    福建一帶民風淳樸,而這名葡萄牙青年又是粗通醫術,很快就得到當地原著居民信任,這讓這名葡萄牙青年終於感覺到自己的新生活就要來臨,於是改名換姓,把自己的姓氏改成了他在中國邂逅的恩師的姓氏——范德維爾,來表示和舊有生活的徹底決裂。

    之後的故事就很容易想見,這位醫術高超眉目俊朗的異國青年,和當第一個明艷活潑的漁家女喜結連理,還有了一個女兒。

    而這個女孩兒與她信仰不是那麼堅定的父親不一樣,她是一個狂熱的基督徒,在她十二歲那年,就已經決定將自己獻給耶和華。

    但是在堅定的信仰也抵不過一個少女懵懂的青春,當她遇見命中注定之人,什麼信仰在一剎那就已經成為九霄雲外之物。

    十六七歲的少女,蘭花叢中的夢境一樣輕柔嬌俏,帶著青春期的不安和羞澀,這是人的本能,並非上帝所能遏制。

    而恰巧在此時,這個故事的男主角向少女展現了另外一種華人,這種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和她平時在父親建造的教堂中看見的來尋求救助的面黃肌瘦,精神萎靡的人不一樣,他文質彬彬,溫文儒雅,卻又帶著一股乾脆的決絕,看起來是一個書生,卻又「男兒何不帶吳鉤」的志氣。

    彼時鴉片方禁,英軍既犯,江寧條約,喪權辱國,大清國和當年的被英軍剿滅了無敵艦隊的西班牙一樣,默默承受國家衰敗的事實,而承受的除了高高在上的天子,還有天下萬民,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國既是家,無國則無家,在這個國度裡,這是上至廟堂之中的皇帝下至壟間耕種的農人都深諳的道理。

    這一切,對於女孩兒來說無傷大雅,她不是炎黃子孫,兩軍交戰,她可以站在中間,以一個旁觀這的姿態,以上帝的名義救助所有需要她的幫助的人。

    但是他則不同,他是官宦子弟,自小就有經世濟民的抱負,中興大清的宏遠,天下興亡的責任,一場鴉片戰爭,一紙《江寧條約》他不只經歷了國恨還有家仇。因此他急於瞭解西方世界,瞭解是什麼樣的力量可以讓區區一個蕞爾島國如此強大。

    這樣的兩個人,自然有很多可以聊聊,聊世界,聊理想,聊生活,聊人生,最後自然而然的就可以聊到感情。都是年輕人,踩過界自然是尋常不過的事。

    想一切關於私生子的故事一樣,一夜之間,女孩變成女人,一年之間,女人跳過了「妻子」的身份,從「女兒」變成了「母親」。

    那一夜之後,她再也沒有去見過那個人,她孩子的父親,不是見不著,而是根本不想見,激情過後,隨之而來的總是冷靜,十二歲那年在上帝面前的許諾又重新佔據了她的腦海,而他的臉,則是她背叛了上帝的證據,甚至連她的兒子也是這樣一個證據,但是虎毒不食子,更何況是一個信奉上帝的人,她不可能拋棄她的兒子,她捨不得,而她對自己的解釋是,這樣不人道。

    是的,她是一個人道的人,她允許孩子的父親與孩子相見,當知道孩子的父親結婚多年依舊沒有子嗣的時候,將這個孩子又送回到了他父親的身邊。自己則是一心一意伴隨著她信奉的上帝左右,直到四年前病故。

    只是按照神父的說法,當年把那個孩子送走對於斯嘉麗本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樣似乎可以讓她忘記自己對上帝的那一夜的不忠,而不用終日耿耿於懷。

    這個故事按照他的審美觀念來說是很俗套的,如果這個講述這個故事的人不是一個神父,而是一個說評書的,他一定會抬腳走人。

    但是話又說回來,無論是怎樣一個時代,父輩們的故事都是這樣,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兩情相悅,這些被戲文一各種方式描寫了一千遍一萬遍的情節,聽的人覺得毫無心意,無聊之極,但是真正身在其中的人卻可以怡然自樂,正所謂「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其實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兒。

    不過,開始是很俗套,但是結局卻讓沈哲覺得很坑爹,按照他的夢境,這個斯嘉麗應該是一個善良的慈母形象,因此在他的判斷裡,應該是男方對不起女方,而且這類故事的情節發展大部分也就是如此。但是按照現實情況來看,貌似這段關係開始得挺公平,誰也談不上站誰的便宜,而最終拋下所有的似乎又是女方,更何況夢境這種東西也未必就是事實,充其量是前一個靈魂在腦海中留下的印象,至少他是沒看見這附近哪裡有可以種那麼一大片鬱金香的地方。

    沈哲無奈地搖搖頭,想著夢境那個似乎將要與魔鬼為伍的少年,心道看來這孩子也是被他親娘給糊弄了許多年呀。

    他突然覺得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和上帝他老人家有什麼過節,要不然為什麼他的母親要侍奉上帝而離他而去,迄今為止唯一一個讓他動心的女人,也要侍奉上帝,著上帝究竟是有多大的吸引力呀。

    此事告一段落,至少找到一個真相就是對整件事情有了交代,對於沈哲來說尤其是如此,反正他只當是教一個作業,就算心裡有心結,但是他不能去碰,誰有知道碰了會是什麼結果,如今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太多,他不想再自找一個。

    與其繼續為一個分明不能言明的秘密耿耿於懷,他還不如盤算清楚此時應該是「押大」還是「押小」。

    「斯嘉麗門」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他的生活算是恢復了正常軌道,要說正常,其實也沒有太正常,自從來到這個時空,他的生活無不是看不見硝煙的戰場,現在陡然清閒下來,也不知道這清閒的正常生活究竟是什麼樣的,只是每日到處閒逛,要麼讀讀書,喝喝茶什麼的,至於政事按照精神一直對內高度緊張的大清國的規矩,不在職人員關心可以,但議政,是絕對被禁止的。

    在這種百無聊賴的生活下,他最終踏進了賭場的大門。不,要說是踏進去的似乎有點不恰當,因為這個動作絕對不是出自沈哲的主觀意見,要形象點兒來說,他應該是被推進去的。

    沈哲自認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冒險的事情也常幹,可以說是喜歡刺激的哪一類型,但是他拿捏得好分寸,知道什麼事情可以踩過界,比方越俎代庖,比方以下犯上,比方威逼利誘,同時,他也知道什麼東西是絕對碰不得的,比如鴉片,比如妓女,再比如就是他現在身處的賭場。

    前兩樣是顯而易見地絕對碰不得,而且是說不定碰一下就能把自己的性命給交代了,至於賭場,以沈哲的精明自然不至於會讓他傾家蕩產更別說是要了他的命,他不願意進賭場主要是他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絕對不會去認栽。

    但是人一旦要是進了賭場這樣的地方,你是不管認不認載,都是栽定了的。且不說他自己要盈利,要賺錢,還得保證客人玩兒的開心呀,客人玩兒的開心自然就會當回頭客,說不定還能拉幾個狐朋狗友過來捧場,客源有保證,自然就不愁沒錢賺,因此,不能讓一個人總是贏,也不能讓一個人總是輸,給隻雞肋換個雞腿什麼的,應該是屬於最常見的了。

    當然這個時代的賭場肯定還沒有先進到會安裝什麼針孔攝像頭,但正所謂無商不奸,人家自然會有人家的另一套土辦法。

    總之,這種地方三教九流,就算是為了個名聲,避而遠之總是件好事。

    不過,相比於鴉片和妓女,賭場還是可調和的,甚至在剛來到這個時空的時候,沈哲還曾經想過來見識一下古代的賭場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不過他的預想是等他功成身退,隨便拿兩個小錢來消遣一番。

    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他風華正茂的時候,被逼進了賭場,而且還是被他一直以來給予了充分信任的,曾經還是同病相憐的老戰友章雲平,章大老闆給逼進賭場的。

    他一邊在這魚龍混雜的鬼地方小心翼翼地下注,一邊時不時地觀察章雲平的一舉一動,本來想這位大款既然能想到用這種方法來讓他消遣,自然對這種「賭博」這種娛樂活動已經輕車熟路了。

    可章雲平的表現卻讓他大失所望,只見他在另一隻賭桌上,滿頭大汗,面紅耳赤加上抓耳撓腮,活脫脫就從一個智人退化成了一個大猩猩。而且沈哲看得很清楚,章雲平這小子要說是像的賭棍那樣,賭博賭的得儀態盡失,甚至是走火入魔,那狀態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文盲進了翰林院,別說是和翰林院的「玉堂仙」吟詩做對了,就連最基本的遊戲規則似乎都不知道,要不是他的荷包有讓人欲罷不能的份量,他大概老早就已經被賭場的人給扔出來了。

    這讓沈哲看得著實疑惑,回想起剛剛拽著自己進賭場的時候,章雲平似乎也與在賭場外面時的豪情萬丈大相逕庭,一踏進賭坊的大門就神情緊張,動作拘謹,似乎是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裡看,看著倒像是沈哲把他給劫持進來的一樣,怎麼看著這傢伙也像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沈哲搖了搖頭,不知道這位公子哥兒的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但是既然自己已經身陷賊窩,多想也是無益,倒不如就當自己是捨命陪君子,況且,這麼一個地方,時間就是金錢,與其浪費時間思考這些分明問一嘴就能知道答案的問題,還是小心著不要送羊入虎口比較實際。

    二人在賭場中從晌午一直奮鬥到了日落,人在賭場中的時候,從來不會知道時間過得是慢還是快,手氣不好的時候時間自然是慢的,手氣好的時候,時間陡然就開始飛速溜走,想抓也抓不住,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即便神在賭場中,也難以斷定自己究竟耗費了多少時間,而賭場的運營方對於這個事實也營造了相當好的氛圍,無論是白天黑夜,賭場中的光線不變,服務不變,客流不變,氣氛自然也就不會變。

    從賭場出來的時候,沈哲是頭昏腦脹,章雲平看起來狀態沒有更好只有更糟,全然沒有左右賭徒們得興奮亢奮,意猶未盡,他們兩個人在賭坊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別的人或許只要忙著下注就可以了,可是這兩個人除了下注,還得時時提防著周圍有沒有面熟的人,二人皆是家教嚴苛,對於這種地方自然是從小就被三令五申,不可涉足,要是被熟人看見了,透露給家裡,那也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二人找了個茶樓坐下,章雲平做出一個無比閒適的姿態,笑而不語,只顧著飲茶,一副超然處世的高人之姿,那假模假樣的笑容下,似乎也包含著無限深意。

    要是在平時,別說他現在正是賦閒在家,就算是京城那會兒有堆成山的公務要忙,他也一定不會開口,而是會跟章雲平就這麼耗著,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也是一種較量,比的就是誰沉得住氣。

    這是一門很重要的功力,尤其對沈哲和章雲平這樣心性還未穩定的年輕人來說,不管做什麼事,沉得住氣的人往往就會成為最後贏家,就像是武俠小說裡常常會出現的情節,兩個實力頗為相當的高手較量,在沒開打之前總是有兩個人看著對方為這場子轉圈兒的過程,然後定然有一方先出招數,如果故事到了這兒,基本上也就不用看結尾了,因為只要不出什麼意外的話,至少也會有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這個先出招的會最終敗下陣來,至於用不用喪命,那就要看贏他的那個人究竟是主角還是個反面角色了。

    沈哲雖然年輕,但是他從來不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雖然章雲平虛長了他兩歲,但是至少在這個方面,他在於章雲平的較量中,卻從來沒有佔過下風。

    但是這次情況有所不同,且不說沈哲被莫名其妙地拽到了賭坊裡,已經是壓了一肚子的火氣,自打章雲平來到福州就已經帶給了他很多個措手不及。

    首先,他對章家的生意結構十分清楚,雖然章雲平是章老爺的獨子,但是一直以來是自己經營著章大少爺自己在北方打下來的產業,而聽說章老爺近幾年也是身體健康,無病無災,並沒有讓章雲平這麼早就摻和進位於章家位於廣東福建,乃至於江浙這一代的生意,而據沈哲所知,也是拜沈哲所賜,章雲平剛剛在山東境內興辦了工廠,無論是勞工還是市場都有的他忙個兩三年也未必可以上得了正軌,照理說他現在應該是在華北照看著他的生意才對,怎麼就這麼快騰出空閒來南方遊山玩水了哩。

    另外,章雲平並不是自己來的,而是跟著目前可謂是李鴻章面前最說得上話的張樹聲一起南下的。

    當然張樹聲南下屬於公辦,途經福州自然要跟自己的老戰友也就是沈哲的爹敘敘舊,拉拉家常,熱絡一下多年不走動的感情,自然也不會忘記幫著李中堂關心一下他正賦閒在家的義子,可是當時沈哲恰巧並不在家,到了晚宴的時候二人才算是見著面,當沈哲看見章雲平也在席中的時候自然是很吃驚,不過當時他也並沒有多少時間吃驚,畢竟雖然朝廷正在調整「農本商末」的治國思想,但是長時間的「士農工商」的概念題在人們的心中也很難根除,作為最底層的「商人」想要把生意做大做長久,自然得要把自己和最頂層的「士」綁在一起,才能得到保障,不會一天到晚的被一些為國效忠的理由來勒索他們的錢財,章家在江浙一帶也有不少的產業,和負責江蘇漕運的張樹聲把關係打得火熱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比起探究章雲平為何會跟張樹聲在一起,他更加想知道的是能從張樹聲的口中問出多少關於京城的消息,只可惜當時的外人實在太多,他也不方便多問什麼,幾句寒暄的話就將這個機會給硬生生錯了過去。

    而他事後向章雲平打聽京城最近有什麼風聲,這位章大少爺卻只是說「還好還好。」如果這個章雲平和那些受過fbi訓練,承受得住測謊儀考驗的特工一樣當然還好,可是偏偏這位章大少爺什麼都在行就是不在行說謊,神情緊張,眼神閃爍,就是瞎子也能從他含糊的語氣中聽出來其中有鬼,這更加讓沈哲斷定,京城不但有事,而且可能不是小事。

    自己暗自算算日子,似乎過不了幾個月就會到年底,而按照他的那個世界的歷史來看,同治十二年的年底,十三年的年初,那可就是他的「老闆」同治皇帝載淳的死期了,他本來對這件事情並沒有那麼緊張,因為在不久之前他就救過同治皇帝一命,而在他原來那個時空的歷史中,雖然正史記載,同治皇帝是死於天花,但是疑點頗多,首當其衝就是天花在當時雖然沒有後來那樣預防有效,但牛痘已經被發現其在治療天花上的價值,天花這個讓滿洲人入關之初談之色變的疫病早就已經不再成為一個能夠致人死命的病症,就算慈禧太后再狠毒,可虎毒不食子,說她有意不給自己的親兒子活路也有些牽強,因此不管是民間喜歡「猛料」的老百姓就更加傾向於相信,和他爹咸豐皇帝一樣生性風流的同治皇帝載淳,是在民間不乾淨的地方沾染了梅毒才導致了最後的喪命;而沈哲如果當時沒有將同治皇帝從死亡的邊緣拽了回來,同治皇帝所要沾染的病症也同樣是梅毒。

    這就讓沈哲更加信服了所謂「梅毒致死」的說法,而認為可以對此時安枕無憂,可是這個世界畢竟跟那個世界是不一樣的,沈哲雖然是曾經信心滿滿,看見章雲平的神色,就難免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這檔子事兒,頓時又覺得這人的性命到底是老天爺注定的,正所謂是:「閻王叫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萬一這同治皇帝就是福薄,天生注定就過不了二十歲這個關口,那又該怎麼辦。

    但是章雲平的性格他很瞭解,平時看起來好像挺好說話的樣子,但是他要是真的不想說,泛起倔脾氣來,就算是上帝,真主加釋迦牟尼一起在他面前顯靈,他也絕對不會說一個字兒。在這個時候自然就不能正面的硬碰硬,整得是兩敗俱傷,就好像是羅馬著名的「馬其頓方陣」一樣,弱在側翼,得要從旁敲側擊,劍走偏鋒,曲線救國讓他自己把話給說漏了嘴,到時候可就怪不得別人。

    這點正是沈哲的強項,而章雲平也不是一個堅固的堡壘,至少是比清流的那些老頑固們容易解決,因此沈哲從來也沒有試過失手是個什麼滋味兒,可是這次情況就不同了,章雲平根本就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連寒暄之詞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就直接不由分說的把他拽進了賭場,一逗留,就逗留到了這個光景。

    不過現在,沈哲耗費了大半天之後終於有機會說話的時候,他卻沒有了探聽京城消息的心情,連茶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劈頭就喝問道:「我說你是腦袋進水了,還是被馬蹄子給踢著了。」

    章雲平並不以為意,笑笑說道:「沈大人幹嘛發這麼大的火氣,不過就是消遣消遣。」

    沈哲心道,你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說得輕鬆,還消遣,是他被消遣還差不多,要是真被熟人看見了,他章雲平就只等著給他收屍吧。

    但是看到章雲平的怡然自得中似乎還有隱隱一絲得意,心想人家那樣不急不躁,自己要是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相比之下就顯得很沒有涵養了,別人看見了倒還無所謂,畢竟他沈哲至少在這個地方不那麼在意面子,但是在章雲平面前損害了他一向「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頗具儒將風範的形象,他就很在意。

    又想到剛才章雲平在賭場裡手足無措的形象,於是也微微一笑,心平氣和地說道:「雲平兄引在下到賭坊難道只是消遣嗎?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章雲平仍是不急不躁,但顯然也被沈哲的轉變之快驚著了一下,但是僅僅是一小下,沈哲看見章雲平的眉心微微皺了一下,但是轉瞬即逝,心道,原來他也學會了隱藏心意,不服當年在法蘭西郊外的豪宅中見到的那個莽撞衝動的學生,看來,他當年猜測的並沒有錯,失去了從前世界的記憶,對於章雲平來說真的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他不是來自於另外一個時空的,而是和章雲平一樣,僅僅是回到了過去,又和章雲平一樣,失去了先前存在的所有記憶,完完全全地成為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根,自己的家,在一個自己永遠都回不去的地方,是不是也是一件好事呢,但是正如他曾經經常聽自己博古通今的祖父說的那句話「歷史永遠不存在如果一樣。」他的過去也是他的歷史,同樣不存在如果,既然是不存在,也就沒有了追究的意義,但是無論怎麼看,他都覺得章雲平似乎是一個比他更加有福分的人,他苦笑了一下,心道,什麼人,什麼命吧,你有什麼能力,自然也要相應地去承擔什麼樣的責任。

    章雲平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看了一眼茶盞的功夫,沈哲的腦子裡閃過了這麼多類似於「生存或者毀滅」的深奧問題。

    店小二在他的杯子裡加水,章雲平禮貌地扶了一下,看著看著店小二走出了房間之後,又將門虛掩上了才說道:「那瑄瑜賢弟覺得,愚兄在乎的『山水』又是什麼?」

    沈哲冷笑了一下,心想,我沈哲現在什麼都沒有,就是時間充裕得不得了,您老人家要是想繞圈子,沒問題,陪你「逛花園」就是了,連想都懶得想就說到:「雲平兄高深莫測,您老人家的心思,那是在下這種凡夫俗子可以隨意猜度得到的。」

    章雲平聽見這話,自然感覺得到沈哲話中的鋒芒所在,心想著,你小子說這話是在噎誰呢,誰不知道你沈大人最拿手的本事就是猜度人心,察言觀色,連那麼難搞定的東太后和西太后都相信了你是她的重臣順民,連和他沈哲有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的荀明義都可以被他勸得乖乖的卸甲歸田,聽說還在上海跑起了航運的生意,若不是得到了可靠的途徑證實,他是打死都不會相信的。

    章雲平知道沈哲這話是故意的愛答不理,卻並不以為意,沒有反唇相譏,更沒有自己把這「山水」的答案給透露出來。

    只是緩緩地說道:「這次愚兄從京城南下,途經上海,見了位故人,聽說瑄瑜賢弟不久之前也在上海小住了幾日?」

    沈哲也不知道章雲平為什麼突然就把話題給繞到了千里之外的上海,也懶得去想,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不所謂似地一笑說:「馬蒂爾德都跟你說了什麼?」

    章雲平搖搖頭,嘴角仍談保持著一抹好像是自鳴得意的微笑:「愚兄此行可是沒有瑄瑜賢弟這麼悠閒,只是匆匆和故人敘敘舊罷了,也沒有說什麼,不過歐陽先生,哦,就是馬蒂爾德的繼父,你有什麼感覺?」

    提到這個人,倒是讓沈哲登時一陣振奮,沈哲自己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自然也喜歡結實一些厲害的任務,雖然當時這位章雲平口中的「歐陽老闆」並沒有跟自己透露姓名,也沒有說過自己究竟做的是什麼營生,還時時保持著一臉一團和氣,模範先生的做派,好像就是一個好好先生一般,但是沈哲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這個世界的黃金榮,杜月笙,看著章雲平的樣子似乎對這個人很是瞭解,心想著與其自己費勁巴拉地去調查,還不如就從章雲平這裡套取情報,於是變現得自己好像是毫不在意地隨意問道:「他是什麼人?」

    章雲平立刻表現出一副像是看見了已經滅絕了幾百年的稀有物種又突然重現人間了一樣,愣愣地看了沈哲片刻才說道:「我說瑄瑜賢弟呀,哦,不,是沈大人呀,您現在只不過是丁憂還沒有下野,不至於兩耳不聞窗外事吧。」

    沈哲對他的大驚小怪很是嫌棄,說道:「愚弟和章老闆不一樣,愚弟不是生意人,租界裡的事情少知道一點兒很奇怪嗎?」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