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穿越重生 > 首席外交官

龍騰世紀 第三十三章 精緻的「棋子」(5) 文 / 珞驊

    沈哲從宮裡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天的另一邊隱隱露出一個慘白斑駁的月亮,略暗的藍色與橘色的夕陽在天空中交接著,交界處相容出綺麗的紫紅色。引得本事行色匆匆的路人也抬頭張望。

    但是沈哲並不在這些抬頭欣賞景致的路人之列,美好的事物並不是越位高權重就越有資格擁有,在很多時候,擁有的機會和權勢恰恰是成反比的。

    沈哲快馬加鞭直奔秦琢投訴的逆旅而去,這麼多年下來,他的馬術長進了很多,在人流湧動的街道上左閃右躲一個人也沒有傷到,當然這樣的零傷亡率除了沈哲自己的因素,作為客觀條件的百姓躲閃速度也是不容忽視的,之間這些街上的平民百姓,無論是鼻涕拉擦的小孩兒,佝僂著脊背,點著小腳的老太太,還是正當壯年的路人走卒,聽到馬蹄聲遠遠而來都自覺地避閃開去,很少有人大聲叫罵,最多也就是皺皺眉頭或是投上不耐煩地目光,這些在皇城根兒下長大的人們面對這種情況已經習慣了,如今的皇族是遊牧民族,時不時把這京城當成他們記憶深處的北方草原也不是稀奇事兒,久而久之這作為一種時尚被漢族的世家公子們也沾染去了,朝廷雖然幾度明令禁止,但往往管制起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個一兩個月也就不管了,畢竟他們最擔心的事兒不是這些公子哥兒撞傷了人,而是這些公子哥兒那天向古時南朝那些貴族子弟一樣聽著馬叫都得嚇得找個洞鑽進去。

    而如果這些少年人們還能這樣充滿活力的策馬狂奔,無論他是在集市上還是在郊外,那至少證明了他們還是有熱血有精神的,真要拉出去打仗起碼還能拼上一陣。

    比起兩百年前滿人剛剛入關的時候現在的情況大概已經算是好的了——京城的老百姓們時常這樣的自我安慰,漸漸地連馬上的那個人是哪家的少爺都懶得確認了。

    沈哲到逆旅門口的時候正正好好和正要出門的秦琢撞了個正著,秦琢現在寬裕了,進進出出造就以轎代步。

    這一天,他穿著八旗子弟練武的時候時常穿的那種短打,走近轎子的時候顯得有點兒格格不入,因此沈哲很懷疑秦琢本人知不知道這是一套用來練武的衣服,還是僅僅是因為朝中漸漸回暖的尚武風氣是這套衣服在民間有流行起來的緣故。

    「秦兄。」沈哲遠遠地叫住他。

    秦琢的手已經撩起了轎簾兒,一隻腳向轎內伸去,聽見這個聲音,立刻將腳又縮了回來,熱情地向沈哲拱了拱手道:「原來是沈兄弟,好久不見了.」

    秦琢對沈哲的稱呼並沒有因為他進入到上層社會的圈子而改口稱呼「沈大人」,在小地方長大的他在這方面表現得幾位天真,甚至可以毫不客氣地說是「傻」。

    「有些事情要與秦兄單獨談談。」沈哲將自己的馬交給店小二,不由分說地就將秦琢往客棧裡拽。

    秦琢摸不著頭腦地跟著沈哲上了樓進了房間,房間裡的窗戶已經重新糊上了一層嶄新的窗紙,連紙上的紋理都幾乎和先前的一摸一樣,完全看不出來被重新換過一遍。

    只是那本本來用來暫時堵住窗戶破處的《大學》被扔在了窗戶旁邊的地上,仍然沒有回到它本來的位子,秦琢完全沒有注意到那本跟著他走過半個中國的舊書,安然地從上面跨了過去,更加沒有注意到沈哲的目光在上面停留的片刻。

    「秦兄這幾個月來過得可好?」沈哲坐定,並沒有直接說明來意,反而一反常態地先來了句客套。

    「托沈兄弟的福氣,秦某才能有今日的安然悠閒。」秦琢再次滿意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可是嘴角雖然掛著,眼神中卻閃過一絲落寞。

    沈哲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食指有節奏地在大理石的桌面上敲擊著,似笑非笑地問:「哦?當真是如此嗎?」

    秦琢聞言一愣,眼神中的落寞更加重了而且比起剛才的短暫停留,這一次的顯得揮之不去,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放棄抵抗一般地幽幽歎了一口氣:「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沈兄弟。」

    這當然不是秦琢來京城想要的結果,錦衣玉食當然不錯,但是這一切都是來自於另外一個人的施捨而並非是他靠自己的能力所爭取的,或者更確切的說,他和沈哲並不存在利益糾葛,從這個角度上來講,他並沒有一個很穩固的長期飯票,現在他擁有的一切對於他來說不過只是一個空中樓閣,隨時都有成為黃粱一夢的危險。就算他能夠聚斂大量的財富,有朝一日他回到家鄉又該怎麼說呢?難道說他到京城就僅僅是在一個富家公子的資助下逍遙了三五年嗎?

    比起財富,秦琢更加渴望地是一個官階品銜兒,能讓知縣老爺在哪兒修個亭子,立個碑的官階品銜兒。

    「秦兄本來就不是池中之物。」

    沈哲並不喜歡與秦琢客套,在他的內心深處並不是很瞧得起秦琢這號人物,雖然這個人並不是純粹唯利是圖的庸人,但他所謂的志向不過是在這個帝國中佔有一席地而異,說白了他仍然是被權力役使的人,如此一來,沈哲更是怕自己的情緒表露到了臉上讓秦琢看出端倪。

    「在下此次前來是告訴秦兄一個好消息的。」

    秦琢一聽這話立刻兩眼放光,他這幾個月來,或者說是自從他來到北京一來,幾乎都是在等著一個有權有勢的人對他說這麼一句話。

    看見秦琢的反應,沈哲也沒等他往下問就自顧著自說道:

    「在下剛剛從宮中回來,聽說秦兄的名聲在紫禁城裡可是大得很,連太后都有召見秦兄的意思了。」

    「太后?」秦琢微張嘴,臉上露出了些許遲疑的神色,雖然在京城這麼些日子,他也知道當朝太后曾經一手遮天,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但是如今,既然皇上已經親政,就證明愛新覺羅家的皇權已經回歸正朔,那位老太太早該找個涼快地方養老才對,不應該再在朝堂上發揮餘熱了。

    因此,在他的想像裡,如果要加官進爵得到重用應該是三拜九叩,面對天子才是正理,這現在皇上還沒說什麼話,怎麼太后就先來搭腔,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呀。

    沈哲看出了秦琢心裡的那一點兒端倪,便開導道:「秦兄可別看著皇上已經親政就真以為聖母皇太后已經歸隱了,不怕和秦兄說句實話,如今這聖母皇太后的地位非但是絲毫不遜於幾年前皇上還年幼的時候,更是連本來和她不合的皇上的心思都控制在了手心裡,皇上還年紀不大,沒有定性,連他身邊的小太監都不知道他想的究竟是什麼,在下入士的時候年歲尚小,有無人提點,才會跟在聖上邊上,但別看現在在下跟著皇上是風光無限,但是誰知道皇上什麼時候又轉性兒了,不想聽聖母皇太后的話了,即便是在下也只能跟著皇上一起倒霉,現在也是拼了命想要得到聖母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青睞,因此,在下以為,秦兄如果想在廟堂呆得長久甚至有一番作為的話,聖母皇太后才是唯一可以乘涼的大樹……」

    沈哲將聲音壓低,貼近秦琢的耳邊又道:「說句不該說的話,如今的朝廷,太后可以換得了天子,可是天子卻沒本事換個太后。」

    秦琢聽完這句話,身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在他的心底裡,他仍然只是這個帝國最底層的公民,就算是這幾個月來的榮華富貴洗去了他身上的鄉土氣,讓他覺得自己開始尊貴無匹,但卻仍然沒有辦法讓他真正見識到這個階層的危機險惡,更不能想像得到這些看似是帝國的忠臣順民的權貴們對於皇室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猜忌和輕視。

    沈哲的語氣雖有所顧忌,但卻明顯並不是出自對皇族的敬畏之心,而僅僅是簡簡單單的防範而已,而此時的氣氛,更是像他們在議論的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天子和聖母皇太后,而僅僅是鄰人的家長裡短罷了。

    「那……我該如何是好……?」秦琢這一下有一點慌了神,這是可以決定他的生死的人,而他卻一點準備也沒有,對於國家的政局沒有建樹,對於詩詞沒有翰林的造詣,對於溜鬚拍馬更是沒有太后身邊的那些太監宮女那樣精通,他究竟有什麼可以取悅這個帝國最位高權重的女人呢?

    「在下說過了,秦兄有秦兄自己來自祖上的饋贈。」

    秦琢聽見沈哲這樣說,又打了一個冷戰,沈哲的意思是讓他以自己的相貌來取悅聖母皇太后嗎,就像是一個深宮中的女人去取悅一個皇帝一樣,而且連用的手法都是相同的。

    「在下明白秦兄的顧忌,但是這就是世道。」沈哲說這話時顯得漫不經心,似乎早就已經接受了現實,或者更確切的說,應該是他從小開始看見的現實就是如此,被天下讀書人奉為聖地並為之從少年熬到白頭都不曾放棄的廟堂,本就是這樣的無奈和骯髒。

    秦琢覺得自己此時應該勃然大怒,但是他卻怒不起來,或許是他與沈哲一樣,接受了這一切,又也許,他怕再次回到一文不名,朝不保夕的過往,他在自己的心裡為自己找了許多理由,很快心中便已經暢然——沈哲說的並沒有錯,這就是世道,而且他畢竟與那些鄙俗的女人不一樣,那些女人機關算盡圖得只是男人的一笑和一時的暢快,但是他不一樣,他圖的是加官進爵,光宗耀祖,甚至在某一個瞬間,他的心中還升騰起了已經消失了兩百來年的民族情緒——他要讓當朝太后成為他的女人,這就是給這個在中原為非作歹的蠻族最響亮地一記耳光,連顧炎武都應該感謝他。

    「那,沈兄弟看在下該怎麼做呢?」在這個時候,他秦琢最害怕的反而是自己不能成功討得聖母皇太后的歡心。

    沈哲地表情在秦琢面前露出了少有的嚴肅:「愚弟對女人沒有經驗,具體該怎麼辦,還要秦兄自己看著辦,不過愚弟仍然可以給秦兄一個忠告,無論發生什麼事,不可以膽怯,不可以畏縮,你只需要記住,太后不過是個女人而已。」

    沈哲停頓了一下,他並沒有誆秦琢,在他眼裡這個時代本就不足以造就武則天一樣的人物,慈禧之所以厲害,天資固然是有,野心也固然不少,但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推到了那個位置上,她丈夫活著的時候太過軟弱駕馭不住她,征服不了她,而當她的丈夫死了以後,聖母皇太后的身份以及她和同治皇帝母子的安危又逼著她不得不變得強大,不過,作為一個深宮之中的女人來說,她對於異性的需求和渴望也是必然的,而聲色往往可以迷惑心智,不過慈禧畢竟不是像趙姬那樣一開始就有呂不韋撐腰,她已經強大了,並且體味過權力的快感,一個普通的小白臉不足以蠱惑她堅強的內心,秦琢的身上還欠缺著一股氣,而這股氣他必須激發出來。

    於是又說:「這一步秦兄走好了就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走不好秦兄可能會性命不保,秦兄敢賭嗎?」

    秦琢愣了一下,手瞬間攥成了拳頭,來京城之後的一幕幕情景在他眼前浮現,破敗的磚房,左右已經熬成白頭的考生,他不可以成為他們,不能回到過去,更不能窘迫至極地回家,就算是背水一戰,這場以生命為賭注的賭局,他也願意一試,秦琢一仰頭將桌上放著的一杯洋酒全部灌了下去,眼睛霎時通紅,甚至泛著戰場上士兵才會有的殺氣,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敢!」

    沈哲沒有說話,嘴角略微動了動,想笑卻忍住了,就是這樣的血氣。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