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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七章 夫欲大成者,不法故道也(上) 文 / 珞驊

    第二十七章夫欲大成者,不乏古道也、

    沈哲並沒有為愛新覺羅·載淳這個他本該是從未謀面的學生,竟是前兩天才在載澄的引薦下見過面,有些唧唧歪歪的陳承涘一事表現出載淳預想之中的驚訝。

    人的驚訝只會持續半秒鐘,而同治既然是自己日後的老闆,他沈哲便沒有必要在這個人面前故作姿態,遮遮掩掩,更何況,這事本就不能換來他的驚訝,同治帝喜歡微服出宮在北京城裡四處轉轉是人盡皆知的事,而憑載澄恭親王世子的高貴身份自然不會和一個賈人之後打得如斯火熱,這個身份的轉換就沈哲而言也算是一件在情在理的事。

    但是沈哲走進上書房的那一刻,的確露出過僅僅維持了片刻的驚詫,只是這細微的表情變化,在載淳抬起頭的那一刻已經消失不見,而這份驚訝並不是因為他們兩天前的一面之緣,而是因載淳的姿態。

    他被引到上書房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個時空的同治皇帝所受的壓迫應該是大於他所知道的,至少從讀書的地方就能看出來——上書房是什麼地方呀,那是皇子們讀書的地方,或者是親王、郡王犯了錯誤,朝廷才會打發他們重新回到上書房讀書以示懲戒,而載淳現在雖然年紀輕輕,尚未及弱冠,但是好歹也是大清國名正言順的皇帝,讀書的地方應該是在他以前所知道的那樣,在乾清宮的弘德殿,而現在兩宮太后給人家堂堂天子這皇子的待遇算是怎麼回事兒。

    人被壓迫通常會產生三種結局,一種是毀滅,一種是信教還有一種則是反抗。

    而上書房另一端的同治最終製造出的是隱忍的反抗精神,端坐著的年輕天子撫摸著一把精緻的匕首,就樣貌而言和幾天前沈哲見到時的一樣,沒胖沒瘦,沒高沒矮,但卻好像是另外一個人,目光像是一泓深潭,沒有絲毫波瀾,但一股威嚴卻像是從骨子裡滲透出來,好似整個上書房都被他壓迫著,這一變化似乎是在一瞬間形成的,像學武之人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脈,這人也就昇華了。沈哲覺得此時的同治就像他手上的匕首一樣,雖半出鞘,鋒芒已露,銳氣逼人,而更可怕的是最銳利的地方還隱藏在刀鞘裡。

    在接到皇帝病癒可以開始授課的通知之後,沈哲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反覆猜度這將要面對的同治皇帝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反覆演練自己的應對方法,若是皇帝生性頑劣,就以西洋之珍奇誘之,如果皇帝愚鈍,那就以危局恐嚇之,使其為己所用,但是他卻偏偏未能猜測到這個在他那個世界的史書中記載的年僅十九歲就死於花柳的荒誕君主,會是一個渾身上下都充斥著帝王之氣的人。

    不過雖然沒有準備,但或許這樣是最好的,他是天生的能臣,而同治若是天生的明君那也不必他多加準備,本色出演即可。

    想到此處沈哲眼神陡然一厲,沒等同治發話,竟然自己長身而起。一邊兒的錢喜被沈哲的舉動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大清雖是北方外族入主中原,但綱常教化卻為歷代中之翹楚,君臣父子,長幼尊卑,任誰都不可越雷池半步,錢喜雖是個內臣卻也從儲秀宮裡的太監口中聽說過眼前這個人,但是傳聞中的沈哲謹小慎微,步步為營,是個大行與細謹兼顧的人,他實在想不到這個人會在第一面聖只是就有如斯驚世駭俗之舉。趕忙出言阻止:「沈大人,你可知此乃大不敬。」

    沈哲從站起來的那一刻就決定不讓自己的膝蓋再和地面接觸一次,他把所有視線沒有半根浪費全部投射到了同治的身上,此時此刻,他不需要關注別的人,無需要審時度勢,如果他是獵人的話,那麼他從第一次深入紫禁城這片老林,為的其實也只是同治皇帝這一個獵物,至於兩宮皇太后,不過只是餌而已。

    沈哲面色嚴肅,好像一點兒也沒聽出來錢喜的好心提點,不動聲色,一點沒有請罪的意思,甚至連再跪下的趨勢都沒有。

    錢喜見此景狀,心下早已開始發虛,以他對載淳的瞭解,知道載淳最恨的就是朝中大臣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尤其痛恨湘淮黨人一心迎奉聖母皇太后而不知這江山社稷的主人究竟是誰。而這位沈大人,頂著一個基本上沒有洗白可能的淮黨身份,公然面聖而不跪,皇帝此次若龍顏大怒定要追究,那怕是太后也救不得,這少年得志總有傲氣,而英雄氣短也多毀在這年少的傲氣上,即便是這個被朝堂內外都詡為「天縱之才」的人,現在看來也沒能逃過驕令智昏的命數。

    總之,錢喜是料定眼前這個驕狂的少年逃不過此劫。然而御案之後的同治卻始終沒有動怒的跡象,反而饒有興致地抬起頭,用幾乎是噓寒問暖該有的語氣,淡淡道:「先生沒有聽見錢公公說的話嗎?你犯的可是大不敬之罪。」

    愚者狂是瘋子,智者狂是不折腰摧眉於權貴的高風亮節者,而沈哲這樣的謀者狂妄,自然還是為他的謀略服務。

    在他看來,此時的同治雖然雄姿英發,幾欲只敲扑而鞭笞天下,但是他還並沒有十足的底氣,現在的載淳猶如一隻剛剛掙脫了束縛他很多年的「木樁」的「大象」,只知道這個兒時他無能為力的「木樁」在現在的他看來不過是個擺設,但是並不知道走出他原來活動的範圍以後要怎樣,未知的世界往往比死亡更加讓人恐懼,載淳此時急於搞清楚的事,必然應該為他這一步邁出去,究竟是凶是吉,他沈哲此次的任務就是明確地告訴載淳,他的決定是正確的,這一步的不但是吉,還是「群龍見,無首」的大吉。

    而在這之前,沈哲也一定要讓同治皇帝明白,自己和他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官員都不一樣。

    「臣亦知此乃死罪。」沈哲面色不改,好像這大不敬的死罪是安在別人身上的一樣。

    同治饒有興致地將手中的匕首放下,問道:「先生乃官宦之後,才華橫溢,又受兩宮太后垂青,前路不可限量,日後的富貴怕是連已故的曾侯都難以企及,難道自己就這麼不惜命嗎?」

    沈哲淡然一笑:「螻蟻尚偷生,臣如何不畏死,然臣以為,君子立於世,唯憂功不成,名不立,失此二者之一,則無異於死,二者皆失,則更甚於死。」

    載淳冷哼:「聽沈卿家這個意思,是行君臣之禮讓你功不成,名不立了。」

    「臣不敢。」沈哲的目光毫無顧忌的鎖定同治的眼睛,剛才的話他至少有一句是出自真心——功與名,二者皆失,則更甚於死。「臣只是以為,聖上召臣來此,不是為了看一個五體投地的奴才。」

    沈哲可以肯定,眼前的同治皇帝已經成為了和他所熟知的屬於他那個時空的毅皇帝大相逕庭的帝王之材,他有足夠的自尊和自信,不用從別人的卑躬屈膝中汲取尊嚴,他現在缺少的是輔助他以帝王之材成就帝王之業的能人,而沈哲自己所追求的亦是「功人」而非「功狗」。

    鑒於東太后的嘗試交涉以失敗告終,載淳原本以為若要說服此人,肯定很是得要花費一些功夫,畢竟如今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天下大權有聖母皇太后一肩挑,根本輪不上在龍椅上坐著的那人的什麼事兒,更別提這個人從出生開始就所屬的集團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後黨,於情於理,沈哲似乎都是西太后一邊的人。

    而載淳憑心而論,他的生母對於這個人那已經算是非常客氣了,至少除了和洋人打交道之外,他只見過他的母親和別人談條件,沒見過別人和她談條件還能談得成的,而這次他的母親卻一反常態,差點兒沒被燒成灰的太和殿剛剛開始復建,老太太居然嗝兒也不打一下地主動提出要接受新任國子監祭酒沈哲的建議,修建那個什麼「萬國公館」。

    要說以前建這個製造局,那個機械所的,好歹還是能沾上「富國強兵」的光,那這個「萬國公館」又算是什麼?雖然載淳知道其後有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的深意,但他知道,就這深意,他的額娘八成也是不知道的,在他額娘的解釋裡,這個「萬國公館」也就是給各國大使建造的遊樂場所,是大清「賞賜」的恩惠。這就更加說明了他的生母慈禧太后已經有在此人身上下血本的打算甚至是周密的計劃,並且已經付諸實踐。

    這就讓本來就在這場實力角逐的較量中處於劣勢的載淳雪上加霜,畢竟慈禧太后那邊不打白條,拿得出真金白銀,而他載淳這廂除了一些看似美好的空頭支票外,就只剩下唯一的籌碼,也是最重要的籌碼,就是他愛新覺羅·載淳,大清國合法統治者的身份。

    空頭支票是用來耍傻子的,載淳打一開始就沒指望這能起到什麼作用,但是「合法統治者的身份」在載淳看來最有份量的籌碼在沈哲看來又能值幾個錢,要說這湘軍雖也是後黨,好歹還遵守三綱五常,但是淮軍,則是利益至上。對於這些人來說,網羅人才就是**裸地拼「資產」,誰金多,誰權大,就跟著誰走,從這方面而言,載淳也算是仗沒開打就已經輸了一半。

    這一嚴峻的形勢已讓載淳數個晚上難以安眠,可沒想到,這剛一見面,自己還沒來的及威逼利誘,這個沈哲竟然自己就顯露出一副毛遂自薦之態,本來以為最難啃的一塊硬骨頭竟然自己在瞬息之間變成了骨灰,進展如此順利,很難不讓載淳懷疑,此人根本就是誤打誤撞,便問道:「你知道朕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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