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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章 列國縱橫 文 / 珞驊

    得到恭親王的召見可謂是沈哲意料之中的事,他都快把命豁出去了還得不到奕訢的一點表示,那姓愛新覺羅的就太不厚道了。

    沈哲的信念也是很堅定,就算恭親王將他捧上天,他也不會在這裡留了,要說功,他也立了,而現在以清國的實力能連蒙帶騙的在歐美面前硬氣那麼一次就謝天謝地了,而他此次前來的重要目的那是萬萬不得更改的,畢竟科教興國那才是華山天險一條路。

    「下官沈哲參見恭親王。」

    這裡雖然是英國,但是沈哲還是很識時務的給奕訢來了個跪拜大禮,這個皇叔倒不是第一次和外國人打交道但是畢竟是第一次出國,心裡憋屈那是必然的,自己得給他找找在京城時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

    沈哲的表現的確還是讓奕訢很受用的,他倒不是那種好面子的庸人,但是這至少讓他看見了一點,沈哲是個人才但不傲才,心中有桿分辨是非黑白的標尺也懂得人情世故,想想這位公子的顯赫身世,能虛懷若谷,謙卑至此著實是不易。

    「起來吧,沈公子現在可是大清的功臣,為沈公子請功的折子本王已經上呈給朝廷了。」

    「沈哲謝王爺抬愛。」沈哲覺得這段時間老天對自己不錯,給了他過目不忘的智商,反應敏捷的身體,在他第一次進入清廷官場的時候還賜給他一個恭親王這樣的好上司。

    客套話說完,該進入這次會面的最主要程序,恭親王按照慣例摒退了左右,最後一個走出的侍從十分識相的將門掩上,作為奕訢的近侍這種場面也是司空見慣了。

    「這裡再無外人,沈公子隨意吧。」

    沈哲依言平身,卻仍顯得拘束得緊,對他來說,什麼叫沒外人,最大的外人那就是恭親王,要說沈哲和恭親王正面接觸可能還沒和英國代表打交道的次數多。

    奕訢看透了沈哲的心思,這個孩子還真是謹小慎微,謹慎點好啊,特別是在複雜的官場裡,做官永遠比做事重要,你不會做官再有心思報國,再有才能做事那都是枉然。

    奕訢輕笑了一下,拿出了開玩笑的口氣:「沈公子可是湘淮二軍的心頭肉,李鴻章那可是有許多年都沒有登過本王的門了,本王離京之前,李大人還親自從保定跑來為本王送行,讓本王照顧好他的乾兒子,左宗棠的信今天才到。」

    「沈哲區區一介書生,卻得諸位叔伯愛護,實在是惶恐。」

    「沈公子太謙虛了。」

    沈哲苦笑,他哪是謙虛啊,實話實說他連書生都不是,要不是廣東省的提督學政知道他是沈葆楨的兒子,李鴻章的義子,他這個連八股文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人能考上舉人,夢裡面考去吧。

    奕訢無奈,深知和沈哲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寒暄下去那是沒個頭的,索性自己把話題引到正軌上「依沈公子看,我等此行究竟有多大的意義。」

    沈哲向恭親王拜了拜;「下官愚見,此次大清訪英可以毫無作為也可以大有所為,關鍵在於王爺打算怎麼做。」

    奕訢沉默片刻,沈哲所言看似是一句廢話,但奕訢卻深諳這些中國官場的啞謎,這如他剛才問沈哲那樣,好像指的是這次訪問的意義所在,而事實上本意是在探問大清的工業還有多少夾縫求生的機會,此時此刻雖然國內的洋務正進行的熱火朝天,但是湘淮軍辦理洋務的大臣手腳也並不乾淨,而最重要的是雖然是搞洋務辦工廠,但是歐美各國在中國都享有片面最惠國的待遇,要與其競爭絕非易事,萬一事情做的出格兒了一點,歐美又會向朝廷方面施加壓力,幾艘軍艦往廈門天津一停,誰能說半個不字,中國的洋務雖然有朝廷的支撐,但是朝廷再厲害也不敢與歐美叫板,事實上也是舉步維艱。讓歐美各國放棄對洋務企業的干涉,做事中國市場的丟失,那也是絕計不可能的事,而沈哲的話卻明顯是在告訴他奕訢,一切並不是沒有翻本的機會。

    「願聞其詳。」奕訢說這話時眉頭不自覺地皺緊,一方面他希望沈哲可以提供一些挽救大清,中興天朝的策略;而另一方面他也懼怕這只是又一次的失望,沈哲呈現在他面前的年紀只有十五歲,就算是戰國時的甘羅也不過只是仰仗著秦國的強大實力可以耍些小聰明而已,難道真指望他經世濟民?

    奕訢的估計其實並沒有偏差,別說十五歲,就是現在他加上前世在二十一世紀混跡的二十年,整整二十三歲,也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麼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在這之前,沈哲想的很簡單,怎麼自強,怎麼富國,那還不容易,八個字「自由民主平等共和」嘛,但是現在他總不能跟奕訢說,回去勸你侄子退位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再說就算真能這樣,也未必什麼問題都能解決,至少西方列強不會因為你中國沒皇帝了,實現民主共和了就把以前的不平等條約都撕了,永遠放棄遠東的最大市場了,戰爭賠款都可以作廢了,再者就算是實現民主共和了,你八成還得費個一年半載的去向廣大群眾解釋什麼叫民主,什麼叫共和。但是有一點,沈哲至少還看得清現如今的國際形勢,知道中國站在那一邊才有可能得到喘息之機。

    「下官以為,如今的歐美各國雖然看似同祖同宗,互為姻親,情比金堅,但是其中也並不是沒有摩擦和矛盾,英俄現在因為中東的問題爭得面紅耳赤,偏偏俄國又與英國的世仇法國私交甚厚,因此雖然歐美各國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暗濤洶湧,可以說已經形成了法俄和英國兩個陣營。我大清是強國的潛力弱國的實力,沒力量像美德一樣置身事外,也沒條件像瑞士,暹羅一樣保持中立,此次出訪歐美的當務之急當然應該倒向一方,尋求庇佑,像如今這樣搖擺不定難免日後成為歐美各國博弈的戰場。」

    「尋求庇護?那我大清不是成了歐美的家奴。」奕訢瞇起了眼晴,他的心中仍然存在著那份天朝上國的尊嚴,雖然從理性上他明白這個愛新覺羅家的天下已是日薄西山。

    沈哲的嘴角不經意地瞥了一下「我大清如今的處境就算別人看不透,王爺還看不透嗎?在英法俄這些歐洲國家的眼中我大清與印度緬甸一樣,不過是他們隨意宰割的牲口而已。」

    奕訢的雙拳默默攥緊,指節因為用力過大發白,他想反駁,卻又無從反駁,這個少年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王爺,大清之衰落非王爺之過,亦非大清之過,此乃時代使然,聖者云『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往昔已成定局,我等無從改變,但是大清的未來,王爺還可以左右之。王爺說的沒有錯,捲入歐洲內部的權利紛爭,我大清的確會淪落成英國,俄國或者是其他國家的奴僕隨從,但就算是奴隸至少也成了一個可以辦事的人,總好過當一個只能被屠殺取血的牲口。好比將領想要士兵打仗,必然要給他兵器口糧,就算不給,至少也不會反對他自己去買把利劍吧。若與英為友,則我大清再不用受法俄凌辱,若與法俄為友,則再不用給英國面子,恕在下直言,王爺此行務必使大清與歐洲同列。」

    奕訢沉默了片刻,對於沈哲的話,他是贊同的,至於親英親俄他心中也是策劃了個大概,隨即叫人召了隨行的官員進來,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甚者一眼:「此事事關重大,不是本王和沈公子可以擔當得起的。」

    沈哲心領神會地點了下頭。

    不出片刻,人已經悉數來齊,中國此時在英國沒有大使館,所有來英人士都被安排在了這座賓館,因此即便是這樣的臨時會議也可以保證到場效率。

    沈哲仔細打量一個接一個進來的官員,除了容閎外,竟沒有一個是他眼熟的,畢竟這是大清第一次正式的遣使訪歐,吉凶不知,除了讓恭親王撐檯面以外,基本上來的都只是軍機處章京,直隸及兩廣的候補知縣和京師同文館的學生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一個個的精神萎靡,雙目無神,其中幾個上了年紀的怕已是歸心似箭,沈哲暗自搖了搖頭,就憑這些人怎麼考察歐洲呀。

    奕訢倒也並不指望這些人能給他幫上什麼忙,之所以叫他們來,那是要表明他今後做的事並不是他恭親王一個人的意思,而是徵求了所有人員意見的,他日上面若是追究下來他也好推脫,而且軍機處章京是代表帝黨,同文館的學生師承洋務派自然是代表後黨,這麼一來更不能說是奕訢偏向哪一方了。

    奕訢輕輕押了口茶,絲毫沒有架子地讓惴惴不安的一干人平身。

    「今天找諸位大人前來其實沒什麼特別要緊的事,只是各位大人來英國也有些時日,本王想要聽聽各位大人對英俄這兩國的看法?」

    沈哲聞言略微驚詫地掃了一眼恭親王的方向,心下疑惑奕訢為什麼不直說,片刻之後又恍然大悟,所謂結盟一事,說白了是相互利用,最終結果自然是中國要取得最終利益,況且出於留有選擇餘地考慮,在結盟沒有形成之前自然也是不能讓英俄任何一方察覺到的,現在在場的這一干人等雖說都是自己人,但除了恭親王奕訢外無一例外是處於整個統治集團邊緣的群體,且不論對大清忠誠與否的問題,要是這中間有誰提前把消息通報了國內,事情必然會遭遇那些所謂「清流」的阻礙,想明白個中緣由,沈哲不由自嘲一笑。

    隨團大臣們要麼毫無建樹,要麼是明哲保身之輩,頭幾個都是上至三皇五帝下至道光咸豐的說了一大通也沒論出個所以然來,後來終於有個還算是自認為深諳朝廷心意的同文館學生認為俄國與大清早有邦交,雖然形式都不是那麼特別愉快但也算是知道點根底,更何況中俄互為鄰國,自古以來和鄰居搞不好關係的王朝那都是比較命苦的。

    雖然這個意見是在沈哲看來可笑之極,但好歹還是一個說話的,而且朝廷方面包括恭親王的確在歐洲各國之間比較傾向於俄國。被一語驚醒的群臣們頓時文如泉湧,開始不遺餘力地對沙俄加以溢美之詞。其中最主要的是圍繞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英法聯軍攻入北京城的時候,俄國人曾經給予過留守北京與英法談判的恭親王一定的保護,而且在整個談判過程中都一直在幫助清政府與英法斡旋才使得聯軍退去,以及在太平軍之亂的時候俄國也曾幫助鎮壓。當然也有一個有一定見識的同圍觀學生提出俄國與法國最近打得火熱,而法國最喜好的就是向外國貸款,中國取得俄國支持也就是取得了法國的支持,變向也是取得了法郎的支持。

    奕訢聽罷,贊同點頭:「這麼說諸位大人都是更加青睞於俄國的?」

    眾官員們此時一心只想著回他們那個小空間抒發思鄉之苦,自然附和聲一片。

    「在下不敢苟同眾位前輩的意見。」官員們本來以為不會再有什麼人提出異議這次的「小廷議」可以就此結束,可不想半路上卻有殺出了一位,更要命的是這位小爺他們誰都不能得罪,甚至不能露出一分半點的不滿神色,只得撐著打架地眼皮硬扛著,打碎了門牙往肚裡咽。

    奕訢也皺了下眉頭,事實上他心中的天平也是偏向俄國的。但是眼前這個少年偏偏有用一句話就扭轉他心意的本事。

    「請諸位大人不妨仔細想一想,拋開別的不說,自道光年間外夷來犯開始,到底誰是在華實際意義上的最大收益者。難道不是我們的好鄰居俄國嗎?」

    眾人沉默了半晌,不約而同地點頭,歐美人總是要做生意,要錢,要通商口岸,而俄國不同,英國要的東西他要,英國沒想到的土地和軍港他也要,像是一隻巨蟒嚼也不嚼一下就將大清整個吞下。

    「依在下愚見,沙俄的野心比英美的野心更加可怕,英美的勢力範圍集中在印度,暹羅,菲律賓,一歷次的戰爭來看,真動起手來至少最先波及的是廣州,福州這些東南沿海地區,我大清仍可以應對,但沙俄不同,它地處大清之北,如同一張巨大的網一樣將大清網羅其中,況且在沙俄眼中,我大清的大連旅順以及威海衛都是他們絕對不會放棄的利益,就算我大清真的與其結盟,籌碼也必然是大連旅順,東北重鎮,別說大清在遼東的龍脈保不住,就是京城到時也已經暴露在外夷的火炮之下。但是若我大清可與英美為友而與俄國兵戎相向,別說勝負尚不可知,至少也可打壓俄國的囂張氣焰。」

    奕訢已經完全被沈哲說服,能達成這種效果,沈哲的口才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沈哲點名了沙俄對東北的覬覦,而在這些滿清貴族的心裡,瀋陽的份量遠遠高於了北京。

    奕訢掃了一眼在場的人,緩緩道「各位覺得沈大人說的話有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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