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三郎幾個別了船家,站於河岸望著寬闊的尼羅河。三郎呵呵的笑將起來!佛兒問道:「師父,你笑什麼?」三郎笑道:「我笑我們怎樣子過河去哩?」倩倩笑道:「這未必難。想當年達摩祖師北上洛陽,遇長江天險之阻。也無船隻過渡。只見江邊老婦人抱捆蘆葦。祖師向其化了一隻,憑著一葦渡了長江。如今你我三人要渡此尼羅河,只是效仿達摩老祖未必不可!」三郎笑道:「你且試渡我看!」倩倩看見河邊生著一叢茂盛的蘆葦,走過去折下三枝來。與了三郎佛兒一人一支,自家拿了一支笑道:「小女子獻醜了!」
遂將蘆葦放在河面上,雙腳一跳,輕輕躍上那支蘆葦。那蘆葦果然載著她飄然向前!倩倩拍著手大叫道:「好耶!好耶!我也蘆葦渡得江了!」話未畢,撲通一聲跌翻下水。三郎與佛兒岸邊大笑道:「丫頭,蘆葦渡不得江,反跌了一交哩!」倩倩**走上岸邊,生氣的叫道:「晦氣,本來登得彼岸。定然是三郎做弄了我,教我跌了這一跤?」三郎道:「你這丫頭,自家本事不濟,怎麼怨我?我哪裡做弄了你?」旁邊佛兒叫道:「師父,佛兒可否渡得江麼?」三郎道:「你這佛兒,為師告你本事,絕無保守。如今臨了渡江這樣事情怎麼返來問我?假如有朝一日師父不再你身邊之時;你去問誰?」
佛兒道:「弟子知錯!」三郎道:「你沒有錯,何以知錯?」佛兒聞言,將那支蘆葦撇向河裡。叫道:「師父,弟子去也!」說畢輕輕跳上蘆葦,卻似腳踏平地一般。頓時沖波躍浪江心而去,須臾不見蹤影!倩倩驚道:「這佛兒,越發好本事了!」三郎道:「佛兒心如明鏡,身似菩提。自然登得彼岸。似你一天瘋瘋癲癲,終是好頑。怎樣來仿達摩一葦渡江?真個不自量力!」倩倩道:「我又不是出家人,如何心如明鏡,身似菩提?」三郎道:「你真乃朽木不可雕也!」遂也將蘆葦撇下江中,自家跳上來道:「丫頭,天快黑了,磨蹭怎地?」
倩倩正有些惱他,說道:「我渡不得,你自去罷!」三郎道:「你上來,我與你一葦同渡。」倩倩聽說這話,心中只是歡喜,道:「渡得麼?」三郎笑道:「渡得,渡得。你上來!」倩倩果然跳上蘆葦。看時;那支蘆葦就如一葉扁舟也似,須臾登彼而去。好個郎才女貌一葦渡江!正是:
登萍雙涉水,一葦渡大江。推波如過海,破浪似飄洋。
較船能萬里,比舟敢相當。轉瞬三千逝,登彼已通航。
三郎倩倩共渡一葦,那消片刻,已經到達尼羅河西岸。兩個跳上岸來。早見佛兒笑道:「倩姐姐不羞,沒有師父時;渡不得江!」倩倩正然心中高興,聽見佛兒笑她,背後來趕著佛兒廝鬥耍子。天漸漸黑了,三個發愁無處過夜。佛兒便叫道:「師父你看,那裡好大一片人家!我們好去借歇去來。」三個趕到那裡觀看;只見座座尖塔林立,更無燈火人煙,四周靜悄悄地!倩倩叫道:「這裡哪裡是什麼人家?倒好似個墓堆子哩!」佛兒呵呵笑道:「姐姐說笑話了,這般大的墓堆子,要許多人才夠葬哩?」
三郎道:「傳聞北非一國,尼羅河西有法老古墓,乃名金字塔。年代悠遠。想來就是這裡了。」倩倩道:「我說是墓堆子麼!」三郎道:「只可惜今日天晚,不能觀看其真面目了!」佛兒道:「這有何難?我們今晚在此歇息一晚,等到明日天光再來玩賞不好麼?」倩倩驚道:「佛兒你說什麼瘋話?這大一片墓地,黑夜睡了,攛出幾隻死人鬼來,如之奈何?」佛兒笑道:「倩姐姐你好沒道理。我們活人還不怕,卻來怕什麼死人?再說師父在此,什麼死人鬼敢來?」正說間;只見火把通明,有人大嚷道:「什麼人在此說話?」
三個看時;果見一班土人高舉火把兵器,齊賅賅把他三個圍了。三郎叫道:「列位,我們不是壞人。乃是外邦遊客。只因黃昏渡江至此,天就黑了。不想誤將你這裡金字塔認做人家,才來借宿的。但還衝撞列位之處,請多見諒!」就有為頭土人道:「你們是哪裡的遊客?將我邦聖地認做人家。都報上名字來!」三郎道:「列位聽我說;我們是中國大明人士。我叫做陶三郎,這兩個是我的徒弟。小的叫做佛兒,這姑娘喚作倩女。都是好人哩!」裡面有個土人問道:「你們是中國人,可認得李白?」
三郎驚道:「怎麼你們也認識李白?」土人道:「怎麼不識,『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月亮,低頭思家鄉。』就是李白做的詩!」倩倩聽說哈哈大笑道:「你念錯了!應當是『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山月,低頭思故鄉。』才對!」那些土人聽說;一把上前來捉住三郎手道:「你等果然是中國人!請,請!」三郎道:「哪裡去?我們遠來到此,身上無錢打劫了。」土人道:「你們是中國客人,不打劫,不要錢。請你們到部落裡面去睡!這裡風沙大,到得明日早晨;就把你們活活掩埋了。哪裡睡得?卻不丟了性命!」
三郎道:「討擾你那裡,怕不好意思。」土人道:「遠來都是客,我這裡土地貧瘠,比不得你中國好山好水。只莫嫌棄就是!」三郎道:「說哪裡話來?如此,請大哥帶個路兒。」土人聞說歡喜,果引三個進來部落。只見裡面許大範圍,到處火把搖拽,明幌幌地。眾多土人士兵執兵器四周巡視。土人引三郎進來三層門裡。早有法老問道:「你們回來了!」土人道:「回來了。」法老又問:「打劫來什麼物事?」土人道:「沒有收穫,返帶來三位客人。」法老不喜道:「錢財沒有,怎麼返把人帶來了?」
土人道:「法老,他們是中國人,所以帶來了。」法老道:「怎見得他們是中國人?」土人道:「他們會念唐詩,還認得李白。」法老道:「你們是些死貨,全世界都認識李白,終不然都是中國人?」土人道:「法老,他們氣宇軒昂,服裝與我們全然不同。是中國人哩!」法老道:「你且叫來我看。」土人遂叫上來三郎幾個。那法老見三個生的面善,又是一表人才。穿著顯然是中國漢服。慌忙下座迎住道:「不期貴客遠來,失迎,失迎!」三郎禮貌道:「中國陶三郎與兩個徒弟,佛兒,小倩。見過法老!」法老忙道:「不敢,不敢。」即命奉之上座,擺來茶果點心。復上座問道:「不知陶先生貴客遠涉來此,有何要事?可有我等部落效勞之處?」三郎道:「實說與法老,三郎原來有三個徒弟。不想中途迷失了大徒弟,近來得信息,他正在貴邦落難。因此我三人遠涉來此,實為尋找大徒弟的。只方才將金字塔錯認人家,意欲告求一歇。幸得法老屬下到來,問明身份,一同來此部落。才叫我等免去一夜風沙之苦,三郎在此做個感謝。」
法老聞言呵呵笑道:「原來這樣。那金字塔乃是上古皇陵,可謂舉世無雙,並非人家居所。實不瞞你,我這裡雖是土著之民,也早聽聞你中華乃文明禮儀之邦。於貴邦人文歷史更是喜聞樂見。只恨能力有限,不可涉足遠去,深為遺憾!今日幸得陶先生師徒遠來,等待吃了晚飯,可否替我們解說解說你那裡的人情故事?」三郎道:「好說,好說!」指著倩倩道:「我這個女徒弟乃是個萬事通。若論我邦人文歷史,名人傳奇。她無所不知。既然法老等人樂於聽聞,等下我交她來解說就是!」法老大眾聞言歡喜。
即命奉上晚餐招待貴客。吃晚飯畢,法老命部落族人,不論男女老少齊齊相聚,都來聽中國歷史。三郎乃喚倩倩道:「丫頭,你可向法老族人說說我邦歷史。」倩倩道:「若說歷史,我不如你。還是你來說罷。若說名人傳奇,等我來就是!」三郎走向當中,乃向眾道:「列位,我邦歷史源遠流長,不知你們要聽那朝事跡?那代君王?」眾土人道:「從你國秦朝說起罷!」三郎聞言,即自秦朝一一演講開來。
說的是秦始皇一統六國,漢高祖斬白蛇起義,漢末三國鼎立,兩晉南北朝,及至唐太宗貞觀之治,宋太祖陳橋兵變,成吉思汗蒙古縱橫天下,直說道洪武爺南京稱帝,國號大明。永樂爺修建北京。至此打住。只見那法老起身言道:「貴國果然天朝大國,君正賢良。只是這個永樂爺年間有個馬三寶,我們最為熟悉。」倩倩哈哈大笑道:「你們說的是鄭和。他已去世一百多年,你等如何熟悉他?」法老即命手下去將字畫拿來。手下去了。須臾捧來二幅字畫。法老命當即展開,看時;三郎倩倩連同佛兒都吃了一驚!
原來字畫其中一幅是鄭和西洋航海圖,一幅是鄭和彩繪影身圖。上面印有永樂爺君王玉璽,絕非仿冒之作。三郎驚呼道:「法老此處怎生得來這樣字畫?」法老道:「這是我曾祖流傳下來的。」三郎道:「敢情你曾祖與鄭和是個相識?」法老道:「不是,不是。你等不知,我閃族部落世居紅海之濱,專劫官商船隊,劫富濟貧。」倩倩道:「什麼劫富濟貧,不就是海盜?」
法老道:「姑娘差矣。我等雖然打劫,卻從不打劫貧窮人家。只因我曾祖當年橫行紅海,名盛一時。有一朝,海上行來航艦兩百多艘,高牆重桅,旌旗蔽日。這是何等壯觀?這般規模的船隊,我曾祖何曾見過?更不敢有打劫之心。當時馬三寶沿岸停泊,引領一支軍隊走下船來。恰好相遇我曾祖,乃問道:『這位仁兄,中國大明遠洋航艦和平指揮使馬三寶有禮!』曾祖看那馬三寶時;身長九尺,腰大十圍。眉目分明,耳白過面。齒如編貝,行步如虎,聲音洪亮!我曾祖當時驚道:『不敢不敢!不知馬官人有何賜教?』馬三寶道:『我們中國遠航來此,見到水域狹窄,煩問仁兄,由此向前還有多少裡水路?可是與大海相通?』曾祖道:『由此向前五百里水路乃是陸地。只有一條三百里大運河可以與地中海相通。』馬三寶道:『如此說來,前頭可通達大海!』曾祖道:『可通,可通!』馬三寶當時謝過我曾祖,回歸船隊。不料馬三寶航行至晚,不識紅海水域。遭遇風暴,翻了一艘船舶。幸得我曾祖率人相救,並請馬三寶同手下將官來至部落避難。直到次日,馬三寶為答謝我曾祖相救之恩,相贈諸多古玩字畫。而我曾祖則相贈了馬三寶船隊夠兩月飲用的水源。並且告之馬三寶說:『馬官人,紅海海道狹窄,又多暗礁風暴。官人船隊浩大,不易航行。應當及早返航才是!』馬三寶再三言謝;隨之返航而去。故此我部落土人都以我曾祖為榮,世代愛好中國藝術,直到我的手中。」
三郎道:「造化,如此說來法老曾祖所傳不止兩件畫卷?」法老道:「多哩!」即命手下去拿。果然見手下捧來許多字畫,書籍,古玩之物許許多多。法老道:「馬三寶當時欲贈金銀,而我曾祖雖是海盜,向來也重情義。怎麼肯要?馬三寶這才贈之許多字畫書籍的。」三郎與倩倩逐一來看;只見唐人詩話三十六卷。宋代詞賦七十二卷。另有先秦典籍;《左傳》,《戰國策》,《楚辭》,《國語》,《尚書》,《詩經》,《爾雅》,《老子》,《莊子》,《論語》,《孟子》,《韓非子》……共二十八卷。兩漢晉魏典籍四十卷。再有名人傳奇,小說家言不計其數。
三郎笑道:「怪道法老部下會念唐詩,原來你這裡珍藏許多中國典籍!」法老道:「卻還有些為難。只因我等不識漢字,許多典籍都念不會。今喜陶先生來到,不如在此久住上些日子,來告訴我們識漢字如何?」三郎道:「這個卻難,我們與你北非東西文化相差甚遠,若想短期識得漢字,這是不能夠的。」法老道:「這也無妨礙。煩先生在此住上年把兩年,怕學不會怎地?」倩倩叫道:「若住得兩年,卻不誤了我們大事?」法老道:「這樣也罷!才聽先生演講歷史,我等意猶未盡。還想要聽你中國故事,請先生再來講幾個!」
三郎道:「我教我徒弟與你們講些。」眾人歡喜道:「願聽小倩姑娘來說。」倩倩聞言,上來興致。跳起身來講道:「既然你等雅興,本姑娘就向列位講一段三國故事。卻喚做《關大王獨赴單刀會》。」內中就有識得關公的,歡喜的高聲叫道:「倩姑娘快些講罷,正要聽關公哩!」倩倩跳上長凳,一隻腳踏在桌子上。講開來那一段豪言壯語!但見那部落土人側耳傾聽,聽到好處;忍不住拍手叫好!忽見倩倩把手一伸;高叫道:「拿酒來!」眾土人笑道:「姑娘,沒這話呀?敢莫是自家要吃酒?」倩倩道:「正是,正是。快快拿來。」土人忙端上酒來。著倩倩接住一飲而盡。把碗刷的一拋;慌得那土人一把接住,伸出個拇指道:「姑娘好酒量!下面要說什麼哩?」
倩倩道:「正好說段南宋故事,喚做《岳武穆精忠報國》。」不說她正在那裡說得興起。卻說三郎連日奔波,有些疲倦。就於偏處休息。佛兒是個佛家心性,不喜熬夜,早也依著強角睡了。三郎則自家盤膝坐下意欲閉目養神。忽見倩倩踏著長凳,端著碗酒正與眾土人說得痛快。心下歎道:「這丫頭,一路追隨於我浪跡天涯,飄零四海。吃了多少苦楚,費了大好青春。真個有朝一日我救了黃泉生母,功成隱退之際。該將這丫頭做何處置?量那永州深情,我也負她不得。」想到這裡,不覺多了幾分煩惱!只聽見倩倩說到岳飛父子三人被害風波亭這裡。眾多土人無不扼腕歎息!
三郎亦在感歎。忽覺眼前一亮!看時;只見法老座旁放著一柄大刀金光閃爍。仔細端詳;原來是張魁的降龍刀。三郎吃驚道:「魁哥腰刀何故在此?莫不是在此部落遭了毒手?不會,不會!我看這班土人雖則強悍,專門打劫為生意,卻打的是不義之財。又如何會枉害他人性命?」此時入夜已深,倩倩也住了講。眾土人三三兩兩也都散去。只有法老來請三郎師徒偏廳休息。三郎意欲問他,又怕打草驚蛇,心意等明日再來問個明白。遂喚醒佛兒,一同去休息不題。
次日清早,三郎與倩倩佛兒私下說清原本,吩咐一番。兩個私下應了。吃早飯畢;法老座上問道:「陶先生昨夜可還適應?」三郎道:「蒙法老盛情,三郎師徒頗為適應。」法老笑道:「既然如此,勞先生在此久居些日子。昨晚倩姑娘那傳奇故事說得很好,我部落子民十分喜歡。還要聽倩姑娘說哩!」三郎道:「好說,好說。」便指著那柄大刀問道:「敢問法老,我看這柄大刀不是一般。不知法老從何得來?」法老笑道:「這柄大刀乃是一個西撒哈拉漢子的。只因他行為不檢,偷了我部落貢品。故此捉得他來,只留下這柄大刀在此。」
佛兒跳起來叫道:「你可知道這柄大刀是我師兄的!你說什麼西撒哈拉漢子?你將我師兄關在那裡?早早送還出來!」法老聞言驚道:「那漢子穿的乃是西撒哈拉服裝,並非你漢人妝飾。怎麼是你的師兄?」三郎道:「法老,這柄大刀實是我那大徒弟的。名喚降龍刀。而那個西撒哈拉漢子卻實是我的大徒弟,名喚張魁,綽號伏虎郎。他未穿漢人服裝定是為了遮飾耳目。不知他何事惱了法老?現今又在那裡?請法老告訴我下落,感激不盡!」
法老聞聽道:「既然如此,我告訴先生此事原委來。我這裡范屬北非,有四個土著部落。除了我八達裡閃族部落外,另有兩個原始部落和一個野人部落棲居在這裡。這四個部落的子民相處是極為的不太平。戰爭,掠奪這是經常發生。部落之間無法和平相處這是無法避免的。這倒也罷,只因早年間來了一個食人部落,交我四部落子民無法生存,端的禍害至極!」倩倩道:「是什麼食人部落這等暴橫?」法老搖手道:「這個食人部落聚的都是妖魔鬼怪。而那個首領更是個妖中之王,好生利害哩!」
三郎發笑道:「妖中之王,這倒是個新鮮詞兒。你還說說是個怎樣子妖中之王?」法老道:「這個說來已久,只因我邦金字塔乃是上古皇陵而聞名於世。故此惹來許多的盜墓賊。有一朝來了四個盜墓高手,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子進到金字塔裡面去的?只是他們不曾盜得一件財寶,卻不知怎麼盜出來一具乾屍?不想那乾屍出來陵墓,見了月光,就奇跡般的活過來了!當時將四個盜墓賊飲血而亡。之後橫行邊野,不知飲盡多少人的血才乾休。那乾屍飲了血,竟然皮肉滋生,毛髮生長。就如生前一般。後來他弄大本事圍做一個土城,嘯聚許多獸人牛頭人,精靈鬼怪,自家做了老大。一味的橫行我四部落之間,專要吃人。故此我等呼他做食人部落。還是我四部落捨命反抗魔王,最終定下誓盟;我四部落每月送上供奉孝敬,才免去他吃人之災!只是我四部落每月要輪流的獻上一雙童男童女,交那老妖掏心飲血。就在前向,我等在尼羅河遊牧部落販來一十五頭豬,十三腔羊。共計二十八頭牲口,要去供奉老妖部落。不想在中途著先生大徒弟撈去一個羊。二十八頭牲口少卻一個,怎麼能上交老妖?你那大徒弟也是個大膽之人,他撈去羊走了便罷。他卻在部落外頭生起火來烤羊吃!我等望見炊煙,將他逮個正著。又費了許大力氣才把他捉住。最終無奈,將你大徒弟並做個羊數一起送往老妖部落裡去了。只留得這把大刀在此哩!」
倩倩聞言惱道:「如此說來,魁哥性命卻不叫那老妖害了?」法老歎道:「這個其實不知。這番原要送去的不止牲畜,還有一雙童男童女。只是我這裡人煙稀少,難得有童男童女。就是有;那個又肯捨棄?只因沒有奉上一雙兒女,老妖將我護送土人全數殺了,未能一個回來。故此不曉得你大徒弟下落。只有小妖來信;說是七日之內不送去童男童女,就要滅我部落哩!」三郎道:「我那大徒弟在老妖部落已經幾時了?」法老道:「今天第六個日子了。」三郎道:「明日就是交供奉日期,未知法老童男童女可有下落?」法老搖頭道:「沒有,沒有。正好沒尋處。」
三郎笑道:「還是等我來助法老一臂之力!」法老道:「未知先生怎樣助我?」三郎笑道:「法老你莫眨眼,看三郎變個孩兒出來!」說未畢,早也搖身變化一個童子出來。端的也變化得好!正是那:
眼觀八尺漢,搖身三尺童。容顏多秀麗,小巧共體輕。
俊俏人人愛,活子喜王孫。正是千機變,造化出天真。
三郎這一變化,唬得法老跌下座來驚道:「才然是陶先生,一眨眼如何變作個孩兒?妙哉!妙哉!」三郎搖身變回原身道:「法老,我這妙哉本事是法老不曾見識。可多哩!」法老道:「終不然陶先生要這樣變去做貢品麼?」三郎笑道:「三郎正要這樣。一來替法老解圍,又則救了我那徒弟。」法老道:「我看先生變化絕妙,倒做得那老妖的敵手。只是那女童何處得來?」倩倩聞言,捻著訣;搖身變化一個秀氣女童出來。也是那般小巧可愛!法老見了越發驚歎道:「呵呀!這姑娘不僅會口才。連本事也是恁地好!奇人,奇人也!造化,今有先生師徒在此,看那老妖橫行得幾時?」
即命奉上好些點心來叫先生師徒享用。倩倩笑道:「真個我們替你除了老妖,你當如何謝我們?」法老道:「真個除去老妖,替我們部落除卻大害。到時要怎樣相謝,憑你們開口就是。」三郎道:「不必不必。法老不知,這除魔衛道乃是我等職責所在。此番一則除了妖,成了功果。又則救了我那大徒弟。真個功德圓滿時;三郎別無所望。只希望法老四部落能夠平息紛爭,和平共處就是了。」法老聞言感激道:「善人,善人。先生不愧為仁義之士。我部落自當依先生之言再不紛爭,和平共處!」
三郎道:「還請法老覓個膽大之人,兩個筐兒一支扁擔。待我與徒弟兩個坐進筐裡面,只叫他挑著我們去那食人部落看看。」法老道:「明日才是期限,如何今日就去?略停一日,等明日再去罷?」三郎道:「不可不可。我那徒弟困在那裡已久,遲則有變,刻不容緩!」法老道:「你也說的是。」即命人去準備。只見佛兒起身道:「師父,你與倩姐姐去了,終不然丟我一個人在此麼?倩姐姐本事又不濟,不若還由我去罷!」倩倩一把揪住佛兒道:「你這佛兒,此去也不是做客,也不是去看風景。乃是些要命的事業,你與我爭做什麼?」
佛兒叫道:「你莫揪我。師父,還是你說;叫我去還是倩姐姐去?」三郎道:「好佛兒!師父知道你本事很好。今日難得這丫頭有心去除妖。你便讓她一回何妨?」佛兒道:「既然師父說了話,佛兒不敢不從。」正說間;只見一個土人漢子挑著一副擔兒來了。叫道:「法老,我願送陶先生師徒去食人部落!」法老道:「甚好!」三郎與倩倩變化了坐入筐裡面,找兩片荷葉遮蓋著。那土人挑著擔兒徑望食人部落而來。
寨門外頭,早有牛頭人走出來喝道:「什麼人在此窺探?」那土人慌忙道:「長官,我是閃族部落送法王童子來人。不是窺探者!」牛頭人揭開荷葉來看;果見裡面坐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兒。轉顏笑道:「既是送貢品之人,進去說話。」遂引土人擔上三進廳上。土人卸下肩上擔子,朝上做個禮貌道:「大王,閃族部落送貢品來遲,萬望恕罪!」老妖正在座上休息。聞說睜開眼來,問道:「你那擔子裡是挑的什麼?」土人道:「告大王。一男一女兩個孩兒!」老妖突的一下跳將下座,揭開荷葉來看;果見一男一女兩個孩兒生的十分可愛。正然抱著蘋果啃!老妖心下歡喜,依舊蓋上荷葉。笑道:「好!好!你這番有功。且去賬房領取三兩銀子買酒吃。」
土人聞言慌道:「不敢不敢!哪裡敢要大王破費?只是饒我走路便是!」老妖道:「你去!」土人聞言分明奉了一道赦書。不顧那擔兒,一溜煙兒跑回部落報信去了。老妖有了童子,歡喜無限。即命小妖將擔兒挑去廂房供養,只等晚上受用!小妖應了一聲;『是』拿起扁擔便來挑那擔子。豈料那擔兒一似千萬斤重,莫想挑得起來!小妖沒奈何叫道:「大王,這擔兒重了些,挑不動!」老妖罵道:「混賬!他兩個娃兒能夠多重?你挑不起來?」小妖慌了,硬著膀子捨命來挑。那擔子卻好似生了根一般莫想它動半分!老妖見小妖挑不動。只把荷葉揭開來看。
只見兩個孩兒在那筐中嬉笑自在。驚道:「這廝憊懶!在我面前弄什麼虛頭?」放開手來捉女娃。女娃托地一下跳出來,在那大廳裡面亂跑。那老妖慌道:「快捉住這個娃兒,一會走丟了沒尋處!」眾小妖發一聲喊就來捉倩倩。倩倩跳跳躍躍趕上老妖寶座,顯個伶俐手段跳上寶座,把臉一抹現出本相笑道:「老妖,你看看你姑奶奶是誰?怎敢無禮要吃我?」老妖空著手下面問道:「你是哪裡的丫頭,敢到此來欺人?」倩倩笑道:「老賊,我乃蕩魔先生麾下歐陽倩女是也!聞聽你這老怪物在此占窠積年的吃人造孽。著實無道。如今又老大無禮,困我蕩魔門人。你是幾年裡的怪物?做了多少歹事?實實的供來!困我門人何在?早早送還出來!」
老妖大喝道:「潑丫頭!老爺爺我是得道的聖人,你怎麼認作是怪物?我幾時困你蕩魔門人?休來胡說!倒是你錯了計較不該來此惹爺爺我。看我不打死你煎著下酒!」嘴裡說著打,早聽得耳邊風響!原來三郎背後一棍子倒來打他。老妖滴溜溜扭過那個頭來,口裡呵出舌頭將杵纏住,颼的扯跌地上。三郎急縱身跳起,撲的一掌去老妖天靈上一下,只把個頭腦拍到腔幫子裡去了。拿了鐵杵,放開手將廳上小妖盡皆打死。老妖沒了頭,只在廳裡亂跳。倩倩上面叫道:「三郎快打死他,打死他!」
三郎掄開杵正要打他。老妖伸開手,去腔幫子裡只一下;撈出個頭來。見到三郎挺杵要打,將條袖子一甩,把他攔腰捲了個滿懷。三郎左右掙挫不得,霎時間;那袖子裡伸出個六指手爪來,照三郎頭上便抓!無奈捻著長訣,將身子高長千百丈。撲剌剌一聲響,將老妖袖子券破。偷出身來,一杵將老妖打了個踉蹌。老妖這才輸了勢頭,跳轉身,半空中逃命去了。三郎隨後追他,趕出部落幾百里開外,忽然不見了老妖蹤跡?三郎降下雲頭,看那沙漠四周似火般炙熱。直看到遠處一座沙丘,並作八尺來高的一個山洞。趕到洞口探望,只見裡面黑洞洞地似乎沒有盡頭。
三郎笑道:「這廝斷然是打怕了,躲到這裡面去了!」掄杵挺進洞裡。不上一里地方,背後轟隆一響,把個山洞閉做嚴嚴實實。三郎急轉身叫道:「中這廝奸計也!」原來這山洞是老妖變化的,張大嘴妝個洞口子,正要哄他進來。三郎才進口裡,只覺腳下一空,忽剌剌吊下去了。老妖現出原身,弄個大手段;張口去那沙漠用力吞下去。三郎跌下老妖肚子裡,正好出去不得。卻被他吸進來半個沙漠,從咽喉處沙沙傾倒入來。正是那:
老魔張大口,仁義錯安身。比勢無勝算,體內難縱橫。
一尺千里境,來往肚中驚。詐困英雄漢,淹沒對手人。
三郎在那老妖肚中迎著風沙,左右翻騰,上下跳躍。甚是覺得寬大無邊無際!風沙又猛,且是沒躲處。自家笑道:「這廝倒是個宰相肚裡能撐船,漫無邊際。風沙這等大,交我何以脫身?」正思跳躍時;早也跳不起來。看時;原來被黃沙沒至膝蓋處。片刻已沒腰了。三郎陷住沙中絲毫動不得,焦急間;早被沒至頭頂上面。老妖此時住了口,收了法相。笑道:「這廝是個虛名,如今吃了你,不說與天同壽,也可與地並尊!」笑吟吟趕回部落,只見倩倩與那些獸人妖怪打到一處,正難解難分。
老妖喝一聲:「小的們都住了,看爺爺來擺佈她!」眾小妖巴不得一聲兒,一哄而散開去了。倩倩見老妖獨自歸來。仗著劍問他:「老賊,把我三郎怎樣了?怎麼不見他回來?」老妖嘻嘻笑道:「你那三郎是個草包,以自被我吃了。你莫要盼望他。趕上來交我湊一頓吃了!」倩倩聞言惱怒,大叫道:「老賊,還我三郎來!」迎著風頭,仗劍來砍老妖!她卻哪裡是他對手,不上三合,著老妖袖子捆住,一把擲翻在地。叫道:「小的們將這野丫頭捆到後面囚了!」眾小妖果一擁而上,將倩倩綁到後面囚禁不題。
卻說老妖勝了這陣,逕歸本洞與小妖們同眾的飲酒慶功。這晚妖精大眾俱各吃得腫得酩酊大醉。老妖亦吃多了些,只斜倚在寶座上面蓋著披風沉沉睡去。全然不知三郎在那肚中施為。你道一些黃沙如何埋得他住?當時脫出身子,不見上面下沙,欣喜道:「這老賊只道我死了故才住口的。」看看四周;無邊的廣闊。心道:「量他一個肚子能彀多大?怎就這般寬闊?」原來老妖這招叫做『肚裡乾坤』。但使**,憑你許大物件掉下來,總不得滿。故此叫做肚裡乾坤。
三郎困在那裡暗暗叫苦!正是:
肚裡成宇宙,腹內有乾坤。左右無彼岸,升墜盡包容。
觔斗難進步,飛行枉用心。可憐三空境,只差日月明。
三郎困惑多時,心中一亮;忽叫道:「憑你至深至大,我便在此放起火來,弄做個火燒新野。看你張口我便乘機逃出。」口裡一呵;只見熊熊大火漫空燒將起來。豈料肚中過於閉塞,噴出火來一會就滅。只弄得老妖煙熏著鼻孔裡發癢。睡夢中;『阿嚏』一聲打了老大一個噴嚏。這一噴嚏不打緊,倒把三郎從鼻孔裡面噴將出來。就地上打個滾子顯出原身來;道聲:「造化!」看那大小妖精吃醉了酒,俱都睡做地上不省人事。老妖蓋著披風兀自未醒。三郎道:「這廝只認我死了,故才這般吃醉的。他倒有些利害,我且莫驚擾了他。等我後面去救我徒弟出來。」
不知三郎如何相救張魁?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