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四金剛道:「佛祖臨行指示我等,若是妖魔難伏,須是請來赤腳大仙可降妖也!」三郎道:「這如來卻又捉弄我,那個大仙他又行蹤不定,叫我何處去請來這游神也?」四金剛道:「無須尋訪,見在福建福州是也!三郎可快快去請。」三郎聞言,即別四金剛,駕雲望福州而來。半空上下,手搭涼棚四處探望。果見大仙一雙赤腳在那福州城外搖搖擺擺,正喝酒哩!正是:
赤腳大羅一尊仙,相貌昂然風采全。腰懸寶菉無生滅,雲遊四海在人間。
三郎見了心下大喜;按下雲頭。那大仙大搖大擺,與他覿面撞了個滿懷。見是三郎,大仙掉頭就走,三郎趕上一把揪住道:「大仙那裡去,三郎有禮了!」大仙掙掙扭扭道:「阿耶,有什麼禮?我又不撩撥你,你扯我怎地?放我走罷。」三郎道:「我又不是瘟神,怎麼見我就走?」大仙道:「想你蕩魔救母,不知勞動多少人助你成功。這番來找我定沒好事,卻叫我前去受苦!放手放手!」三郎道:「放了你何處去尋?走,與我貴州去來!」大仙道:「我法力低微,助不上力,你還去另覓高明。」三郎道:「你不去時,告你一狀,你罪不小哩!」
大仙道:「怎地說,我就有罪?」三郎道:「你可失了徒兒?」大仙道:「我並無徒兒啊!」三郎道:「那你可丟了寶貝?」大仙笑道:「你看我連鞋也沒有,何來寶貝?」三郎道:「貴州妖怪總是你的干係,且和我去來。」大仙道:「還是個什麼妖怪,你且說來!」三郎道:「在貴州水簾洞有一白蛇妖和夜郎先生,那白蛇將金鐘困我徒弟,被我滅了白蛇妖,無奈那夜郎十分惡毒;隨身有一副金鐃鈸,金光傷人,疼痛無比!也是我上靈山請下四大金剛前來降妖。俱被金鈸所傷。四金剛受如來指示;若是妖魔難伏,須是請來赤腳大仙,卻不是你麼?還賴怎地?」
大仙聽說驚道:「那如來沒得事做,卻來牽扯我!若是這般還是我的干係。」三郎道:「果然是你!還是什麼根源?說來我聽。」大仙道:「那金鈸是佛門寶貝,那夜郎卻是我一養物毒蠍子是也!。我原有雌雄兩隻毒蠍,加上身藏異寶,故百毒不侵。不料走失一隻雄蠍已經多年,是我四處尋訪渺無信息。不想他在貴州成精磨歷三郎,我的不是。」三郎道:「那金鈸既是佛門寶貝,如何落入毒蠍之手?這等害人!」
大仙笑道:「早是我蟠桃會上遇上彌勒三世佛祖,與他打了一個賭賽,盡聚天下百毒;煉熬一匙,交我服之。若還百毒不懼,是我贏了,但有一絲變色,是我輸了!是我當普天神佛面前飲下一匙,毫無變色。佛祖輸了,將隨身一副金鈸輸我手上五百年,五百年後再取回靈山。那寶貝乃是通靈法器,善變化。若合鈸聲響;金光刺腦,百般疼痛難熬,還是你有些道行,若法力低些,一鈸就死了!又善困人,若將人困金鈸之中,非咒語不能解禁。直到五百年後,佛祖果然派佛童來取寶貝,恰是這一天,走失了雄蠍,必是他毒害童子,奪寶貝下山哩!」
三郎道:「是了,是了,如今水落石出,你也休賴,同我收妖去來!」揪著大仙就走。須臾來至水簾洞,早有四金剛接住大仙,各自禮畢,大仙道:「你還去洞門叫戰,我來拿他。」三郎跳下洞口;叫道:「野怪,賊怪,快快放我徒弟出來!」夜郎聞得叫喊,惱道:「我倒好心饒他五個,又來叫喚怎地?這番多響幾鈸,弄死你等,圖個清淨!」好夜郎;整衣束冠,跳出洞門叫道:「這廝老大無狀,三番兩復攪嚷得緊!不要走,吃吾一鞭!」那怪一鞭打來,三郎回頭就跑。夜郎掄鞭趕來,忽聽見高空叫道:「那業畜,怎麼多時不歸,著我這等尋訪!」夜郎抬頭見了大仙;慌道:「怎麼主公來也?」
大仙口唸咒語,金鈸飛空,著大仙一把接住。三郎趕上前,按住夜郎便打。大仙叫道:「三郎還覷我一面;饒了他罷!」三郎喝道:「野怪,今番伏法,還不放我徒弟?」夜郎哀道:「金鐘乃白蛇之禁,恕我無能為力!」說畢地上一伏,現出一三尺長蠍來。四金剛道:「好個蠍子王!」那蠍子被大仙呵一口氣,只好寸來大小,挑在小指上;拿過葫蘆塞進裡面。笑道:「著你夫妻團員罷!」三郎謝過大仙,大仙當時駕雲望靈山還金鈸而來。這正是:
道分五行造化奇,魔合四象有玄機。正法歸一休頑劣,邪侵八百莫牽連。
誠甚勞心苦中苦,驅偽須真志莫移。總識原來參本相,管教惡伏善皈依。
不表大仙去了,卻說四金剛謂三郎道:「如今妖魔已伏,我等就此別過,回靈山復佛旨去也。」三郎一把揪住崑崙山不壞尊王道:「列位且慢!」四金剛道:「還有甚事?」三郎道:「我那幾個徒弟還困在金鐘之內,還勞四位一發與我去解救解救!」四個聽說,當時隨三郎入水簾洞中來。見了那頂金鐘,四個驚道:「這般大個鐘,如何搬得動?」三郎道:「四位天生神力自當有法驅使,何必吝嗇?」
四個分圍四方把手來抬,不壞尊王道:「裡面徒弟聽著,我等合力抬起,但有一尺空間,利索脫身,切莫延誤,此鍾非是紙做的,沒許多力氣抬它!」裡面張魁叫道:「抬得起時我等自理會!」四金剛發一聲喊,就往上抬,可憐抬得面紅耳赤;只離地寸許再也抬不上來,叮噹一下又罩個嚴嚴實實!四個坐翻地上叫道:「三郎啊!沒法沒法,抬不動哩!」三郎焦躁道:「若是這般;不救我徒兒了麼?」裡面倩倩叫道:「早是你不該打死我姐姐,失瞭解禁之法,脫不得身哩!」三郎道:「莫慌,還等我上天去走走,請玉帝發下天兵同破此鐘。」四金剛道:「如此也好,你還快去,我等在此侯著。」
三郎跳出水簾洞,縱一觔斗上天去了。須臾來至南天門外。早有廣目天王並馬趙溫關四元帥長揖迎道:「三郎何來?」三郎道:「煩見天帝,有事相求!」遂辭廣目直至靈霄殿內。早見玉帝垂簾坐朝;四天師,李天王,南斗六司,北斗七元,並可韓真君都在殿前侍立。三郎朝上唱個大喏!玉帝問道:「三郎今番前來果又何事?」三郎道:「陛下,小臣在下界水簾洞內遇一白蛇妖,因她心懷舊恨;將我師徒四人困於金鐘之內,是小臣奮力脫身,打死蛇妖。叵奈那頂金鐘龐大,佛祖如來遣下四大金剛合力抬鐘,金鐘紋絲不動。眼下金鐘內仍困住我三個徒弟,只得三日時間性命無存!故此小臣焦躁,煩問陛下;天庭之上可有大力之士?可借去下界水簾洞,解我徒弟之困也!」
玉帝聞訊,即問當殿文武:「眾賢卿之中可有識得此鍾來歷之人?果然是何寶貝?」眾仙俱搖頭道:「臣等不知!」玉帝道:「既然不知,可有大力之士,且同三郎下去解救!」時有張天師奏道:「陛下可命李天王領二十八宿;並巨靈神魚肚將同三郎下去解金鐘之困!」玉帝即下玉旨命李天王為解困司,領二十八宿,巨靈神魚肚將並五百天兵下界助三郎解金鐘之困!李天王即時領命;同三郎領兵下界,逕至水簾洞中,與四金剛禮畢。
李靖見了那頂金鐘亦是一驚!笑謂三郎道:「怪道三郎束手,這大一尊誰人搬得動!」三郎道:「那白蛇未死曾說,此鍾可與泰山並重,還是我大徒弟神力,加之我變化精妙,不然也困其中,絕難脫身哩!如今卻害苦了我幾個徒弟,又勞動眾位,實在惶恐!」李靖笑道:「勞便是勞,只恐不動哩!」即命巨靈神魚肚將抬開此鍾救人,回天有賞!二將得令,抖數神威,喝聲:「長!」身高幾丈,兩個左右立定大吼一聲;就來掀抬金鐘。
咦!正是:
金鐘罩一尊,三徒困身形。往來多費力,勞神動天兵。
循環皆有理,和合狀圓沉。南北無斗柄,左右難轉通。
巨靈神魚肚將兩個,盡平生之力,抬得豎眉兩道,雙目圓睜。弄得滿頭大汗,金鐘絲毫不見動!兩個罷了手道:「三郎啊,不知是我等力小,還是此鍾太重!我等用盡全力,絲毫不見它動哩!」李靖惱道:「膿包!平日飯便吃得,做起事來,只說無力!」三郎煩惱道:「似此如之奈何?」李靖道:「莫慌,還是一夥兒來抬,不怕他不動!」眾將果將金鐘左左右右圍滿一圈。李靖發一聲令叫:「使力!」眾神吆喝一聲,齊心使力來把鍾抬!卻有恁般怪事,金鐘絲毫不見動了!
眾神使得力竭,一個個坐翻在地叫道:「嗓子也扯啞了,莫想它動分毫!難難哩!」裡面張魁三個心慌道:「師父,此物定然也是個寶貝,善能變化,你越挪,它便越重。我等莫想脫身了!」三郎急了,向李靖道:「天王啊,玉帝差你下界,原是解金鐘之困,如今一個個束手無策,怎地好麼?」李靖慌道:「曉得這事不好做,我也不來了。卻有甚法?」忽聽倩倩叫道:「既然抬挪不動,可毀了它!」李靖笑道:「姑娘好頭腦,此鍾又不是泥做,紙捏,乃是純金之物。憑你毀得?」倩倩道:「天王好癡!你去天上請下雷公電母,雷屑電擊,即便不能毀它,定然也打個洞,我們脫得身也!」
李靖歡喜道:「這倒說的是,煩三郎再上天一趟,請下雷公電母擊毀此鐘,可解困矣!」三郎道:「如此還勞列位稍侯,待我請兵去來。」三郎又縱祥光來到南天門外,廣目天王與四眾道:「三郎如何復返?」三郎道:「金鐘沉重,賴眾神權威,毫不濟事。還請雷公電母與我下界擊毀金鐘,可解困矣。」廣目不敢相留,三郎遂入五雷府中,時見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迎道:「聞三郎蕩魔積功救母,不知今日光臨寒舍何為?」三郎道:「弟子在貴州水簾洞被妖魔設下一頂金鐘罩困我徒弟,十分難動。是玉帝調下李天王二十八宿;並巨靈神魚肚將同去解困;不料金鐘是個如意寶貝;越挪越沉。更莫想動它分毫,只此無可奈何,特向天尊借下雷公電母下去擊毀金鐘,好救人也!」
天尊道:「既然三郎來借,怎好違悖。」即命鄧辛二天君,並電母朱佩娘帶行雷法器同三郎下界救人。神將領命,同三郎下來水簾洞中,與天王大眾禮畢。雷公電母道:「若行雷掣電,恐傷了所困徒弟!」李靖道:「金鐘丈來高下,可打擊頂部,不傷徒弟。」雷公電母聞言,遣散大眾,半空立定;將法器行雷掣電,只聽見數聲霹靂!金光四濺。也只打得鐘聲洪亮,莫想半分痕跡。雷神行雷三次,都是如此,金鐘更無傷損。雷公電母向李靖道:「小神無能,不能擊破金鐘,當復如何?」
三郎道:「如今且待我上天去走走,再調下天兵天將,尋上兩根結實繩索捆上金鐘紐扣,我等齊心合力扯翻此鍾;可救我徒弟!」李靖道:「此鍾龐大,只恐無繩索能耐結實?未先救出人,先扯脫繩子拉!」電母道:「我聞兜率宮太上老君有根幌金繩,若還借得來;可耐得結實。」三郎道:「如此還煩天王上天調兵,待我向李老君借繩去來!」李靖遂上天調兵,三郎將身一縱,直上南天門,不驚靈霄殿,不入鬥牛宮,一觔斗直上三十三天離恨天兜率院內。整衣撞進門來,見李老君正與兩個童子下棋,只為一子之爭;正在鬧嘴。
見了三郎老君忙起身迎道:「仁義何來?」三郎見禮道:「有事相煩老君!」老君請了坐,命童子看茶。問道:「果然何事?」三郎道:「自與老君雷公山一別,未出貴州,就於鎮寧水簾洞內遇一白蛇妖,因惱弟子滅她妖怪兄妹,懷恨在心;設下一頂金鐘罩困我徒弟三個。此鍾足有泰山之重,又是弟子魯莽,打殺蛇妖失瞭解禁之法。前後勞動四大金剛,二十八宿並巨靈神魚肚將眾天神同去抬鐘,那鍾卻是個寶貝,越挪越沉,紋絲不動。又請下雷公電母雷打電擊;一發不能傷損分毫!弟子實無他法,還問老君此鍾是何來歷,當用何法破之?感激不盡!」
老君沉吟半晌道:「世界之物皆出自然。誠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又應道法而行,此鍾自在我道門之列!」三郎聞言歡喜道:「果然出自那裡?是何來歷?」老君笑道:「我道門廣大,就天地人而分,就有五宗四派八門,更加分支流派,數不勝數。若說此鍾來歷老道其實不知!」三郎聽說,憂憂愁愁!道:「如此,還煩老君解我幌金繩一用!」老君道:「借來何用?」三郎道:「既無他法,唯有繩套鍾鈕,拽翻此鐘。」老君聞言即解下袍帶遞與三郎。三郎笑道:「此乃袍帶,怎是幌金繩?」老君道:「三郎不知,此袍帶即幌金繩也!你還過來,我告你一篇咒語!「三郎過去,老君授訣已畢,就要離去。
老君見三郎滿懷惆悵,於心不忍;叫道:「三郎且慢!」三郎返腦道:「老君是何吩咐?」老君道:「此去不能破金鐘,可去南宗紫陽派尋鍾來歷!」三郎拜謝老君,離了兜率宮。降下水簾洞中,只見李天王已調下五百黃金力士等候三郎。三郎跳上鍾頂,將繩子繫上鍾鈕;捻著訣,喝聲:「長!」拿著繩索跳下來。果有數十丈長;手腕粗細!李靖命眾神挨次而排;好似長蛇一陣,直入水簾洞口。李靖與三郎發號施令;叫一聲:「扯!」眾神吆喝一聲,人人威武,個個精神!合力拽起那根長繩來,但看:
幌金一練繩,結頂扣洪鐘。前頭金剛力,後頭星宿能。
帶契排長陣,拔河拽金尊。叫聲還如沸,喊聲似雷鳴。
索借無窮勁,挺足欲側身。內柔成妙運,外剛串通融。
憑憑皆猛烈,拉扯怎放鬆。牽連三千眾,公奮解樊籠。
但見眾神齊聲叫喊,憑憑使力,果拽得金鐘左右搖晃,卻並不見倒,鍾裡鍾外,人人憂愁,個個焦躁!眾神見鍾不倒,發一聲喊,盡力一扯!只聽見潑喇一聲;鍾鈕繩索灑脫,眾神啊呀一聲,望後便倒;紛紛滾出洞外,跌下瀑布之中,都變作了落湯雞。那金鐘卻巍然不動!
李靖見此跌足叫苦!只見眾神從瀑布之中爬將上來,人人搖頭,個個晃腦!都道:「自娘胎出世;未曾做過這等差事,是個什麼玩意兒?這般不動!」李靖亦唉聲歎氣謂三郎道:「三郎啊,你實不該打死白蛇,失了根源,如今一味蠻幹,它也不動,如之奈何也?」眾神個個力乏,皆有退身之意,鍾內佛兒道:「師父恕徒弟們不能侍奉師父了,還請師父早些離此,自干功果去罷!」三郎心中焦躁道:「佛兒休說此話,師父不救你等,誓不獨身前去!」轉向李靖道:「告上天王,俗語雲;好人做到底,望天王休生怠心,救了我徒兒再去。這份情意;三郎心中銘記!」
李靖道:「此鍾非人力能動它,非我等不救!實在無法可行。」三郎道:「你等在此侯著,我去去就來。」四金剛道:「你還望那裡去求救?」三郎道:「我借繩臨行,李老君曾指示,若此番不能動鐘,可上南宗紫陽派尋鍾來歷,我便望四川去也!」眾神聽說恨道:「你這三郎,既有老君指示,還借什麼繩索?害我等勞神費力不說還吃了一肚子水!」三郎笑道:「你等平日貫享清福,如今也交你等來吃點苦,也不失為一件好事!」眾神聞言大笑!
三郎辭去大眾駕雲早到四川;按下雲頭,逕往紫陽觀中。行不許久,果見張伯端並石泰,薛光道,陳楠,白玉蟾。正在涼亭下下棋,幾個談笑不絕。三郎整衣撞上門庭;果見他幾個無憂穿鶴氅,個個氣宇軒昂!三郎拱手唱喏道:「悟真先生,好自在啊!」五個見了三郎,紛紛起身迎道:「稀客稀客!」張伯端道:「難得義三郎貴客登門,未知有何賜教?聞你救母路上,功果怎樣?」三郎搖手道:「不消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著實難為,救母之事更是早哩!還是列位前輩自在。」
張伯端笑道:「你這後生!說我們自在。且不知我等昔日何等磨難才得今日自在哩?早是你不曾看見也!」三郎點頭道:「先生說的在理,須知百般磨難才得一般功果,先生們今日成就,實是昔日何等磨歷之果!」眾人讚道:「好個仁三郎!」張伯端問道:「知你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今來我四川,果然何事?」三郎道:「先生高見,弟子貴州蕩魔,在那水簾洞內有一千年白蛇妖,設下一頂金鐘罩十分龐大!困我師徒四人,勞我大徒弟神力相助,才得我一人脫身。仍困住我三個徒弟。又是我一時魯莽,打死白蛇妖,失瞭解禁之法。先請來四大金剛掀抬此物,只離地一寸更不得動。又請來李天王二十八宿並巨靈神魚肚將貴州解禁。
巨靈神魚肚將二人合力來抬,再不能動它分毫。眾神合力來抬,亦不濟事。請來雷公電母雷打電擊,欲擊毀金鐘,分毫不能傷損!又去三十三天兜率院向李老君借來幌金繩套上鍾鈕,三千神兵合力牽扯。扯脫繩索,也只得金鐘左右搖晃再不會動。還是老君臨行吩咐我;若無法動鐘,可來南宗紫陽派尋鍾來歷,故三郎冒昧前來,欲告求先生一個解禁之法!」
張伯端聞言笑道:「此番難為你了,那頂金鐘來歷,實是我處!」三郎驚道:「願聞其詳!」張伯端道:「想我自火燒文書,罪發嶺南,後感先師劉海蟾成都授道,潛誠修煉;飛昇仙道。隱居此四川紫陽觀中,號『紫陽真人』。不問世事,時常弈棋哦詠,十分自在!早在三百年前;我觀外來了青白二蛇妖,二妖俱有千年道行。那青蛇心腸歹毒,是我將她逐出四川,不知何往?惟白蛇心存善念,志在修仙。我便容她觀外修行。每每開壇,又許她座下聽講;頗知日精月魂,庚虎甲龍之理,更精通移山倒海之術。早在二十年前;白蛇親來辭我,要別處修行。是我吩咐;切莫仗術害人!自此不知去向。
直至昨日,我觀內一頂金鐘不翼而飛。我心知是白蛇為禍,爭奈不知去向,更不知困厄三郎師徒。實在慚愧!」三郎道:「先生不知,先生失鍾;害得我好苦!如今查訪得實,還勞先生走動走動,同弟子去收了此鍾罷!」張伯端道:「這個自然,自然。」遂吩咐弟子:「你等在此相侯,待我解禁去來。」即同三郎駕雲,早到水簾洞中。與李靖金剛大眾禮畢。李靖道:「還勞先生解禁,我等好回天復旨!」
張伯端即時唸咒;喝聲:「起!」只聽見叮噹一聲!那尊金鐘冉冉飛空。但高一尺,瘦小一圈。直至半空之中,只好鈴鐺大小。先生把手一招;接住金鐘,一把攬在衣袖中。眾神個個稱奇!倩倩三個解了金鐘罩,如同官府發放一般拍手歡喜!李靖與三郎合掌道:「多蒙**收鍾!」張伯端笑道:「此鍾乃是如意寶貝,本身足泰山之重,但挪一次,增重一次。三郎大徒弟神力挪動一次,勞四金剛挪動一次,再巨靈魚肚二將挪動一次,感眾神權威一次,又將幌金繩拽動一次,前後共是五次,足比五嶽之重。你等如何動它?」
倩倩道:「還問先生何法動鍾?」張伯端笑道:「我有獨門術語,可以釋重。那白蛇聰慧,被她悟去,可惜身死!此乃無極之方,元極之靈,太極之妙。非一朝一夕之功也!」李靖道:「正所謂;一物還歸一物降。非蠻力所能及得!幸喜今已解禁我等就此告辭,他日閒暇,定當親來四川拜會先生!」張伯端慌道:「不敢不敢!「三郎再三謝過李靖。李靖引眾去了。又有四金剛拜別三郎;歸靈山去了。
時有張伯端道:「雖說功德圓滿,只那白蛇頗有修為,悟性超常。只為一念之差,命喪三郎之手,端的可惜了!」張魁道:「白蛇仗術害人,師父打死她也不虧,有什麼可惜?」張伯端即與三郎作別。三郎謝之再三,張伯端回四川去了。
三郎師徒脫了災難復又重逢,歡喜無限。三郎即去兜率院送還幌金繩,向老君倍言前事。謝了老君,老君歡喜!三郎原來會合徒弟。只見倩倩伏於赤練墳前放聲大哭!三郎催促前行。倩倩哭道:「白姐姐有恩於我,好歹立個石碑日後探望!」三郎罵道:「死丫頭,都是你這般多事,要來探什麼親!惹出這場是非,害我這場勞累。此妖死有餘辜,你怎麼這般留戀?立什麼碑?既要立碑,又要嚎喪。還須守孝。在此待上一年尚是期短。沒空陪你,我等走也!」倩倩不敢再說,止住啼哭,隨三郎離了貴州,一路西行。不覺時光飛快,又是隆冬時節,但見了些:
落目何所盡,萬壑冷松風。草衰枯木葉,一川淺冰凌。
梅嶺將破玉,曲澗幽霜濃。虹藏影不見,何期雁歸聲?
三郎師徒一路行來;行至雲南之地。正是;足行千里路,一步一花新。幾個正行間;佛兒呵手歎道:「師父,好冷啊!」倩倩笑道:「你乃北方人,如何還怕冷?」佛兒道:「姐姐好會說話,北方人怎麼不怕冷?再說此處寒冷,不亞於北方,真個冷也!」三郎道:「也是你衣裳單薄,故此寒冷。但看前方小鎮,與你添些衣物驅寒!」張魁道:「師父好偏心,我也寒冷,只恐你見怪,故此不說。」三郎道:「一發添些把你就是,只恐無衣物合身!」張魁道:「但是師父送我,不管大小我都要了!」卻說他幾個行徑半日,果見一所小鎮,各自合身量定,揀了一套衣物驅寒。
離了小鎮,至一小河邊,見到一個女子年芳二九,立於河邊,泣目觀望,啼哭不止!張魁道:「你們看那姑娘,這早晚不回家,兀自在此哭泣,斷然不想活了!」倩倩罵道:「你這烏鴉嘴,她便哭了,礙你甚事?卻來咒她尋死?」說不了,果見那女子舒身一跳,投河中而去。三郎見此,做起神法轉化一陣陰風,將那女子救上岸來!那女子閉目一跳,指望落水,不料嗖的一聲,返上岸來。狠下心腸,又往下跳。早被張魁一把扯住道:「你這姑娘,是什麼緣故一心尋死?」
那女子嗚嗚咽咽那裡回答!倩倩道:「看你正值妙齡,不眷戀此錦花世界,如何有此念頭?」那女子只不做聲。三郎道:「姑娘寬心,我等並非歹人,乃是俠義之士!姑娘端是何名姓?有甚冤屈,可告之我等,好替你做主!」那女子止住啼哭道:「你等卻是何人,無端救我?」三郎道:「我乃陶三郎,這幾位都是我徒兒。」那女子驚道:「莫非蕩魔先生麼?」三郎道:「正是!」那女子就返了情緒,倒身下拜;口口聲聲:「先生救我!先生救我!」張魁笑道:「這姑娘卻不瘋了!才自救她,又要去死。這會又要救人?」
三郎喝退張魁,扶起那姑娘問道:「果然何事要我相救?」那姑娘道:「小女子姓顏,名冰。十里八鄉素知我有些才貌,都呼我做賽西施!自幼定下一門親事,乃鄰村段玉段公子。我與段公子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又是門當戶對。原定於明日十五就來迎娶。不意天降災難,拆我鸞鳳之合!」說完,止不住腮邊淚珠簌簌。倩倩道:「是什麼災難,你且道來,總哭何益?」
那顏冰止住淚道:「此去向前三十里,有一處地名『落鳳坡』。只因這落鳳坡中不通人跡十分荒涼!卻久居四個妖仙,此四妖更不做別事;但凡每月十五前後;一人捉上一個處男前去享用,從無間斷。可憐我那段郎昨日與我閒庭散步,卻被那幾個妖仙轉化一陣陰風攝將前去,留我孤身一人。料來我那段郎不得存命,教我怎不傷心,苟活何意也?」
張魁笑道:「每月四個,一年就要四五十個處男,你處便是母豬產子,也不夠捉哩!」顏冰道:「久聞陶先生慈悲心腸,大仁大義!如今妖仙無道,還請先生替我這方百姓做主,救出我段郎,以及被困眾人,大恩沒齒不忘也!」佛兒笑道:「這個不消你說,降妖伏魔乃是我等養家手段,區區四妖,更不勞我師父動手,我們做徒弟的就打發了!」倩倩道:「我們替你做主,你還尋死?」顏冰道:「救得我夫君時,就不死了!」倩倩道:「不死時回家去,年紀輕輕的羞不羞?且待我等前去施為,教你兩個重逢!」
顏冰聽說;稱謝不已,拜別三郎回家去了。倩倩道:「好了,救人救出事來,我等還望落鳳坡去也!」幾個邁開大步,逕往落鳳坡來。行勾三十里;果見一兩山逼狹之處。三郎把手指道:「徒弟們你們看此處:峴連紫翠微,萬里驅鳳圍。上通鄰碧落,雲開斗柄垂。凜冽生寒氣,陰風吼如雷。滿山侵狐虎,群行獐鹿肥。斷然心驚地,妖魔盡成堆。我們須是小心耶!」倩倩笑道:「我們都是有工夫之人,怕什麼?」三郎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那一尺工夫,差得遠哩!」
四個一路言笑徑望坡心而來。果見路邊一塊界碑,上寫『落鳳坡』三大字。四個來至坡心,正好天色將晚。四處渺無人跡,但聞寒風嘯吼!正行間;忽聽見;叮噹鈴聲不絕。張魁驚道:「不好不好,我等晦氣,想是道士趕屍,著我等撞上了!」倩倩笑道:「正好,正好,生來不曾見過道士趕屍,今日來開開眼界!」三郎道:「胡說什麼,趕屍應在三更,這時剛交黃昏,怎就趕屍?」倩倩道:「非也!你看此處荒無人煙,陰雲四野。難分白晝。正是趕屍好去處,還管什麼時刻?」佛兒把手指道:「前方莫非趕屍亭麼?」幾個放眼望去;只見一座牌樓,兩層高下,熒熒有光!四個趕上一看;原來一處歇所,門口兩盞大紅燈籠;底下吊著風鈴;叮叮噹噹!門側印有雷府符印,兩邊金漆柱子上貼著一紙對聯;乃是;
落鳳叢中深歲月,
棲客仙境四時春。
門首棲鳳居三個大字!倩倩見了笑道:「好笑好笑!這裡幽冥一般怎稱仙境二字?當改作『棲客逢妖不見春!」正說間;只見裡面走出一個道家打扮;
身穿百納袍,腰束呂公絛。丰采非俗輩,體貌自逍遙。
那道士出首叫道:「卻是何人來我門口議論?」三郎見此禮道:「長沙陶三郎見過道兄!」道士擄須呵呵笑道:「久仰久仰!還請裡面敘話,」四個裡面坐定。道士吩咐:「安排茶飯,招待客人。」三郎問道:「敢問道兄高號?」道士道:「貧道姓鍾名鈺,因精通一些風水《易》理,可驅邪鎮魔。人稱『小鍾馗』便是!」三郎道:「鍾道兄,門口言語冒犯,還請見諒!」鍾鈺道:「好說好說!」倩倩問道:「鍾兄,此處荒無人煙,怎麼也做生意?」
鍾鈺道:「姑娘不知,此處落鳳坡乃是去大理必經之路,旅客繁多,又是中途之地,生意好做。只因此處有些妖祟,又逢十五前後。客旅所以少些。只因我有些道術,住我店中,可保平安。但過十五生意就可恢復了。」三郎道:「不知此處是何妖孽影響過客?」鍾鈺道:「此處妖邪頗多,大都未成氣候,只有四妖為禍。只我法力低微,不敢訪他來歷,但前去十里,有處觀花亭是妖巢穴。」三郎道:「多蒙鍾兄指點,待我訪妖穴去來!」
畢竟不知三郎如何降妖?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