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馬氏自別了魏夫人,揣著那童子結,來至祝融峰頂南嶽殿內。神像之前,焚上香燭,燒了紙馬,奉上些祭祀果品,便雙膝跪倒神像前誠心禱告曰:
「嶽君在上;民女馬氏,乃長沙人士,夫家姓陶,名『仁義』表字『善知』我夫妻二人俱是老實本份之人,虔誠善良之輩,民資雖不豐富,卻於心足矣!只為一事憂愁,多年未能如願!我與夫家自妙齡結髮以歷二十多載,並無所出,嘗聞『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民女這番拜上月嶽君,不求榮華富貴,不求長命百歲,只求天賜我陶家一男半女,好交我夫妻晚年有望。於心足矣!想我嶽君配位五嶽,乃奉人神之道,是以立像祝融,坐鎮南方,以法眼觀賢良,懲惡揚善,有求必應。今望南嶽大王殿下,憐我夫妻正直善良,賜交一男半女與我陶家愚夫蠢婦。大王果憐善有意,不絕我陶家後嗣,便交我解開此童子結,承我之志。若大王不識真善賢良,絕我陶家後嗣,民女也就識得神聖是謊這個關竅,再也不誠心奉道,一頭撞死這尊石像之前。」
說畢。馬氏叩頭三下,就細細來解那童子結,事偏作怪!那結解開一半就怎麼也解不開來,馬氏慌的一頭大汗,卻越解越亂。心道:「莫非真個注定我陶家無後?」便撲地又叩頭三下,道聲:「天可憐見!天可憐見!」卻再解時,仍是絲亂如麻,再解不開。馬氏淚似泉湧,心若死灰,哭道:「嶽君在上,民女問你;世人為善,只積福果。但凡作惡;方才孽根。只為我陶家半世仁義,廣積善緣。當合『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何我夫妻潦倒半世,卻絕了我陶家後嗣?此乃天不佑善之舉!怎叫世人信服因果之說?惟神裁之!」
又是三拜;去解時;還是解不開來,馬氏捽下結索,果就去那神像上一頭撞來。一時在廟判官見得馬氏如此,急一把扯住道:「這位施主,好好的日子不過,跑來這裡尋短怎地?看開些罷!」馬氏一心只要尋死,虧得判官捨命扯住道:「施主是何事業不順利?有此念頭?還來說與我聽,或也解得你之煩惱!」
馬氏哭道:「連嶽君都不佑我,何況是你耶?」判官問道:「你是外地人?還是本地人?」馬氏道:「外地怎麼?本地又怎麼?」判官道:「不瞞施主,你是本地時,求這尊嶽君,有些為難。」馬氏道:「民女乃是長沙人!」判官道:「你還元來不知!這『南嶽山之菩薩,顯遠不顯近。』何謂之顯遠不顯近?這近時;東不出江西,西不出湘西,南不過永州,北不過潭州。這些範圍都是在二伯五十里之內,謂之近!但此範圍之人朝拜嶽君,是不靈應的,越過二伯五十里謂之遠,你那長沙遠在三伯里外,你要求時,應是靈顯!須是你誠心不彀哩?」
馬氏道:「我都有求死之心,如何心還不誠?」判官道:「或又是你沒有孝敬?」馬氏把手指那香案道:「多則沒有,只此果品點心,不成敬意。」判官哈哈笑道:「你這婦人,好不曉事!這祝融屬『火』,乃是一員武將,就是周左這些護法神將,都是該葷不該素的,你這些果子糕點,算什麼孝敬?你看外頭那些個趕豬牽羊之輩,都是拿來宰殺做人事哩!活該嶽君他不應你也!」
馬氏恍然大悟道:「元來這般作怪!恁地時,便怎處?我家就頭毛驢也送與回先生了,哪裡還有什麼孝敬?」遂向判官討刀。判官急道:「你這娘子甚不變通,俺都這般與你分說,此時還討刀何為?」馬氏道:「先生差了!沒那意思,你只管拿來,我自有區置。」
判官無奈,把刀一把。馬氏謝了,握住刀,去那手腕上一下,血灑神前。說道:「民女家道頗貧,實無牲畜孝敬,只好把刀割腕,乃謂血祭,望神莫怪!」判官見馬氏果然心誠,即拿紗布替其包紮。說道:「娘子如此誠心,嶽君必須佑你,你所求甚事,儘管傾訴,本官告退。」馬氏再謝!判官去了。馬氏遂拾起結索再來解釋。
咦!正是:
功夫容易藥非遙,道破人須失笑。
馬氏這番解釋,果比前番順暢,真個;管他千萬亂如麻,今番理成順絲絛。片刻時間,馬氏將那結索條條理暢,只好兩尺來長。馬氏自己歡喜!道聲:「這血元來沒有白流的。」遂依魏夫人之言,將那細絲捆於祝融氏左足之上。復又拜了嶽君,許願道:「嶽爺這番應民女之求,他朝果然得男或女,必在孩兒週歲之日,親攜孩兒前來衡山還願,拜謝天恩。」馬氏許願已畢,遂下衡山回長沙去也!
且說馬氏回到長沙,夫妻相見,倍言求嗣之事,夫妻各自歡喜。果然三個月後,馬氏身子有些反應,郎中一看,果是懷孕。夫婦二人如何不喜?怎見得喜:當是三月不知肉味之喜。夫婦二人亦日日望南朝拜,拜謝嶽君恩賜。
自打馬氏懷孕,仁義更是勤勞,屋裡屋外諸事一概親為,就連燒湯洗面,倒淨桶之類細小活兒,也不讓馬氏做。馬氏見丈夫這般體貼,怎不歡喜?真個安心待產,有話即長,無話即短,這一屈指間已經九個來月,正是次年八月十五,馬氏高齡生產,卻頗為順利,產下一男。夫婦大喜!因上衡山求賜而孕,遂名『天賜』。夫婦二人細心培植,不覺又至來年中秋,亦是天賜週歲之期。
因馬氏許下天賜週歲去衡山還願之事,怎敢怠慢,偏偏仁義舊疾發作,行動不得,怎能與馬氏同去,虧得馬氏是個賢婦,安排仁義幾日生活,便打點行裝,用個背簍把天賜安放簍中,就從水路去了衡山。
馬氏到了衡山縣,棄舟登岸,胡亂吃了些午餐。到了衡山腳下,但見了些:
丹桂香木村,楓楊漸顯紅,煙霞長虹遠,依稀雁排空。
馬氏攜了貢品,背了天賜,就登衡山。馬氏畢竟是個婦人,又上了年紀,衡山路陡,況又背上天賜,上來半山亭已然十分艱難,莫想再行動半分。沒奈何,馬氏卸下背簍,把天賜連簍就藏於路邊,扒些柴草遮密的蓋將起來,望著就似一叢茂盛的植被。她想:「天賜雖不能面聖,卻也來了衡山,足顯了我之誠心。想那嶽君也不會怪罪?」
便獨攜了貢品,去祝融峰頂來還願。還願已畢,終是心繫天賜,哪敢久停?匆匆下來半山亭,扒開柴草一看;只剩空空的一隻背簍,哪得有天賜的影子?馬氏大驚!止不住腮邊落淚,急忙四下來尋端尋不見。馬氏哭喊聲不覺引來眾多登山遊人,一時詢問,得知馬氏失子,都道:「可憐天下父母心,那孩兒方才週歲,想也走不遠?我等幫你來尋也!」也都熱起心腸,替馬氏來尋天賜。頓時鼎沸了衡山上下。看看夕陽西下,玉兔東昇,眾人尋將這許多工夫,天賜仍無信息,好似他憑空消失了一般。
眾人漸漸議論起來,有說是;拐子順便帶了去,又有說是;著豺狼叼了去的,斷然尋不來了!眾說紛紜。馬氏聽說也就哭倒在地。內中少不得有『雷鋒式』的人物,將馬氏好言勸慰,問清馬氏住址,送至衡山渡口,自掏錢財,替其雇支小舟,叫船家好生照看,連夜送返長沙。只是黑夜行船甚是不便,直至次日清早才至長沙。
馬氏只因丟了天賜,就有了投江之念,終因撇不下丈夫而作罷!回來家中,卻是這日仁義身子好轉,下得床來,正值他在家清清掃掃的做家活。見妻子獨自歸來,看不盡愁容滿面,紙般蒼白,又不見背上天賜。遂問:「娘子怎生這等憔悴?未知孩兒在那?」
馬氏見問,不覺揮淚如雨,心中淒慘!嗚咽的只不做聲。淒然甚久,方才把失子一事告知仁義,仁義聽說,猶如分開八片頂陽骨,半空傾下雪水來。當時寒了半截。夫婦抱頭痛哭,真個淒淒慘慘!他兩個傷心一日,馬氏只怨自家大意,不該將天賜放下路邊,故有失子這般恨撼。仁義則怨自家身子不爭氣,去不得衡山做照應。二人各自埋怨一回,又各自一回勸說一回,都說:「總是自家沒福,活該沒得後人。
且喜他夫妻看得開,生活漸入往昔之平淡。不覺又過去四個年頭,他夫婦二人俱是年過半百,依舊默默無聞,暫且不表。
單說這年初春時光,南嶽祝融君自天宮赴玉帝生宴歸來,一時興起,立於祝融峰頂,遙觀瀟湘秀色,只見七十二峰重重迭迭,一漂湘水彎彎曲曲果然秀美。正觀之那峰之盡頭,見其山勢有若鳳舉,或似龍盤。正然看間,忽就一股紫氣沖天而起,就半空中化作九條龍來,騰雲遠去。
祝融氏大驚!說道:「吾自南方立極,何曾見凡世有這等異象?未知何故也?待我去探個虛實來。」正說間,早到麓山峰頂,就半空中撥雲來看紫氣現處。只見那麓山山腳開著一莊好梅,開得正艷。那祝融氏原來喜梅,當時看了,不覺的歡喜,心道:「量這莊梅花,開的再好,也不足為異!何來祥龍徵兆?」忽見莊園中一對夫婦,正在開壇設祭。兩條長凳,高架著一張八仙桌,焚著一爐香,旁邊幌亮的兩支火燭,下邊又一張矮桌,列著三杯清茶,並些果品之類,前面供著尊彩紙做的神座,神座前擺放幾支梅花。仔細看那神座上寫著;『南嶽衡山司天昭聖大帝』。
祝融不覺笑道:「我道世人不敬神明,原來差矣!」遂按下雲頭,搖身化個老翁,啟開莊門,直至壇前,向那夫婦二人唱喏道:「二位處士,老朽這廂有禮了!」那夫婦見無故進來這個老人,慌忙還禮道:「吾輩何能,敢勞尊翁行此大禮?」祝融笑道:「老朽向來喜梅,偶經貴園見了這莊好梅,清香襲人,不知二位可否能容老朽在此賞玩?」夫婦道:「還請老先生隨意賞玩,只是我夫婦無瑕陪同。」
祝融道:「老朽自玩便是!」夫婦又道:「老先生看便隨意,只莫將花攀折了,今日乃是花祭祝融之日,你若折了,只恐神明降罪也!」祝融哈哈笑道:「老朽在世這許多年,其實不知閱人多少,實不曾聽來花祭祝融君之說?」那丈夫便道:「老人啊!你怎曉得這其中原來?這事還說來話長哩,漢子姓陶;名仁義,這是我渾家馬氏,向來崇奉三教,只是我夫妻結髮多年,不曾生育,早在五年前,曾受一回道人指點,去衡山求嗣,卻是我妻子隻身去的。蒙天賜大恩,生下一男,養至週歲之際,因許下孩兒週歲去衡山還願之事,卻是我身子不濟舊病發作,又是我夫人隻身去的。我夫人是個婦道人家,又攜帶孩兒,如何上去那高高衡山?行至半山亭,再無半分力氣!無奈就把孩兒藏於路邊草叢。待得還願下來時,那裡還有孩兒蹤影,尋也沒尋處。就此失了孩兒,我夫婦如何沒有那下世之念頭?卻是我夫人夜做一夢,夢見觀音老母他老人家了,老母說;『叫我夫婦每逢正月初九,須在這梅園設壇花祭祝融君,將來必賜我陶家文武二將哩!』故此我夫婦二人打消那壞的念頭,年年今日在此花祭,已經是五個年頭了。」
祝融笑道:「原來如此!也虧得你夫婦這般誠心,年年如此,二位既有事業,還請自便,待老夫自玩便是。」仁義夫婦遂做己事。不意那祝融一轉身,就跳起腳來折下一支梅花,這一折不打緊,卻扯帶滿樹梅花撒做一地。仁義見了跺腳道:「阿耶!你這老頭,這許大年紀,怎不曉事?我都這般與你說了,交你莫折,你偏要折它怎地?一時神明降罪,卻不害苦了我耶?」
祝融笑道:「我見這樹梅花開得妖艷,忍不住就折下一支,好做留念,想你滿園好梅,還少他一支怎地?想那嶽君也不會這般小器,胡亂降什麼罪?」仁義道:「你也不是嶽君怎曉得神仙思想?倘若降下罪來,豈有你分說之餘地?」祝融道:「折也折了,又接不上去!你要怎地?」仁義扯住祝融去那嶽君神位前道:「花是你折的,還由你來嶽君前做個分說,只莫責我便了!」
祝融笑道:「老夫這般年紀,怎好輕易屈膝?還是罷了。你夫婦年年花祭,不也是想圖個後生,我便賜你夫婦二子做賠償罷!」那馬氏見祝融說出這番話來,說道:「你老人家敢情說夢哩!我夫婦二人誠心求拜這麼多年,沒有影響,如今豈是您一席話賠得來的?」祝融笑道:「這眾生忒多,求東怨西者不計其數,又是貪婪;騎著騾子思駿馬,官封宰相望封侯。他要求你時,嘴舌兒好不利害!真個做成了他的好事,那裡還識得你的恩惠?又有幾個是誠心的也?就是神仙也難辨這其中真偽,不得分明哩!」
正是:
白霧迷空枉波深,舟與竹葉難辨真。白霧迷空終須散,三江歸海任舟通。
馬氏道:「老先生畢竟是過來人,故此理解得人性!你還說說,怎麼就賠得我二子來?」祝融笑呵呵的從懷裡摸出二物來,咦!『世間奇物原來巧,他日文武二將到。』仁義一看,當時打了兩個哈哈道:「老先生呵!我們今年四十九了,也不是那叉襠的小孩兒,只把這花生紅棗二物來哄我們何為?」
祝融呵呵笑道:「交你夫人吃了,保你雙生子哩!」仁義那裡肯信?祝融惱道:「你這二人怎就這般愚昧?老夫偌大年紀,哄你們什麼?吃便吃,不吃便休!」說畢轉身就要離去,卻得那馬氏一把叫住道:「老先生留步,我便吃了!」祝融將那花生紅棗二物遞與馬氏道:「花生留殼,棗莫去核。」馬氏果將那二物吃了,不去殼,不棄核,就似吃藥丸一般。
祝融見了,背著手,
笑呵呵就出莊園,口占一絕云:
「心空道亦空,求神未必真。風收雲影散,滄海任浮沉。
善心與噁心,涇渭兩分明。憐善天有意,作惡在迷津。」
說畢「忽喇」一聲腳下一朵紅雲直上半空,現出祝融真神來。但見:
頭戴紫金皇冠,舄踏兩朵紅雲。滾龍黃袍光輝色,玉帶連環相襯。
條條仙氣護體,片片祥雲盈空。三寶巍巍道可尊,南嶽衡山顯聖。
你看那仁義他兩個村夫,見了祝融顯聖,好似做夢一般,呆了半晌,卻才醒悟,齊齊拜倒,栽蔥也似不住拜道:「聖帝慈悲!聖帝慈悲!小民眼拙!識不得衡山大王!多有冒犯,還望恕罪!」祝融說道:「念汝夫妻誠心花祭,交我衡山道場,五年梅香不斷,其心可嘉!今特親臨,洞察秋毫,知汝夫妻乃真善也!上天怎缺好生之德?如何叫真善無後?怎交世人虔誠奉神?今且神賜汝夫妻『文武二將』以全仁義之德,馬氏之忠。」
說畢,祥雲早去。那仁義夫妻歷來只知奉神,那裡曉得今日親眼見了神仙,聆神話語,蒙神恩賜,兩個如何不驚?跪在那廂,索落落的發抖!嶽神爺說些什麼話語,也就忘了,可可記住文武二將一句。他兩個直跪至日沒西山,明月高昇,但覺了一絲寒意。方敢抬頭,見那明月當空,春寒依舊,也不見了祝融神形,兩個方才收拾一番,回家休息。
過了月餘,就出了一件怪事,影響了整個長沙,各家各戶傳為美談!咦!你道是甚事?原來恁般稀奇,那馬氏自打梅園神遇祝融,卻五十而懷孕了。眾人自知馬氏乃是梅園神遇祝融而孕,平日裡的閒庭門戶,不覺探望之人,逐日裡好似流水一般絡繹不絕,也有送雞的,也有提蛋的,就那小器的,也還送盒糕餅,攜籃果子之類,前來賀喜!一時間把仁義家三間草堂,活活壘做個倉庫。
自此長沙城裡,都奉仁義夫妻做個榜樣,真個是:人人奉聖帝,個個拜嶽君。
正是:
心誠道亦誠,求神也顯靈。
不覺的光陰迅速,馬氏懷胎,已經十月,正是這年隆冬時節,好不寒冷!卻說這日北風呼嘯,瑞雪飄飄。正是那:
楊柳垂霜惢,蒼松結玉瑩。彤雲隨風勢,池水似鏡明。
地寒衾帳冷,帷幕抖書生。王孫懶敘坐,圍爐把炭增。
客店棲商旅,山寺困老僧。樵子愁柴少,漁叟沒釣逢。
雞犬恨地冷,狐兔怨雪深。千峰堆玉浪,萬里臘如銀。
這場雪從丑時下至午時那裡肯就住。把個世界變化了白茫茫的一片。仁義見天寒冷,替馬氏增了床被子,又抬出炭火來溫暖產房。剛過未時,馬氏就喊:「肚子痛」仁義知是臨盆氣象,急冒雪背來穩婆待產,直至酉時,馬氏生產,果然一對雙生子!仁義五十而老來得子,又是雙生,怎麼不喜?只是一件事業,又是恁般悲哀!
生了雙生就該歡喜,怎又悲哀?原來馬氏高齡生產,又是雙生,終因失血過多一命嗚呼而去世了!可憐馬氏一生只為陶家無後憂心,終因陶家香火而亡!那仁義雖得了雙生子,卻又沒了妻子,可謂有得有失,喜憂參半。沒了妻子,仁義是何等悲哀?只為兒子生地,還須培植,無奈化悲痛為力量,好好養育孩兒了。
有詩曰:
五十雙生古來稀,仁義心善滿華夷!得子失妻喜憂半,始信因果造化奇。
且說仁義於哀傷之中料理了妻子喪事,那淚水也不知跌落多少?只為要看覷孩兒,只把悲哀深埋。因記文武二將一句,遂名為;『陶武,』『陶文』。陶武先出生,表字『安邦』是為哥哥,陶文表字『知書』是為弟弟。
自此仁義父兼母職,細心照顧孩兒,按下不表!
話分兩頭,單表那瑤池王母,自瑤池播種那粒蓮子,可謂是日日盼,夜夜望,就指望那蓮子生根發芽,無奈一波瑤池日日平靜,不見影響!又時常去那天門外,望那下界蓮花,花開花謝也不知幾遭了?這王母著實心煩。
這朝七夕;王母去鵲橋會過了『牛郎織女』又去那上清彌羅宮觀元始天尊做『混元道果』。待得回來,又去那瑤池看望,咦!;這番不同了!只見水面上尖尖的一截細芽,冒將出來。王母見了大喜!即喚大眾道:「阿耶!汝等都來看看,這水面上果冒出何物來?」眾仙見了,俱各驚道:「恭喜娘娘!水面那廂,卻是蓮子發芽了也!」
王母聽說大喜!即叫左右:「卻去把行宮搬來瑤池,孤要賞蓮哩!」左右應了一聲,果將王母行宮搬來瑤池。王母這日就寢於瑤池,喜孜孜看那蓮芽。到了次日,就長了尺餘,第三日,枝分兩葉,長有丈餘,到了第四日,花開兩朵,一紅一白,到第五日,兩花相繼開放,白花鮮艷,紅花結果。到第六日,紅白兩朵相繼凋殘,止剩一斗大蓮蓬。時而祥光繚繞,寶雨繽紛,似有龍鳳呈祥之勢。
一時蓮花奇象鼎沸天庭,只見天宮眾神,道教三清,西方如來,南海觀音,三島仙翁,幽冥教主,俱來瑤池道賀,並一一獻上賀詞。王母大喜!就下令大排席面,立個『喜慶連天』大會。一時間,簪花鼓瑟,仙樂聲玄。真個:
方沼池圓喜蓮增,花開兩朵白與紅。艷麗仙根寰中少,桃源聖果世無均。
壺中日月隨成就,洞裡乾坤造化工。承恩四海仙與佛,福奏十洲賀奇珍。
彼時,三界仙佛,普天星宿,在那瑤池走杯傳觴瀟灑了一回。並一一獻上賀禮,直至盡興放散。
到了十二日,那蓮蓬成熟,長就一十二顆蓮子,王母仍是寸步不離,時時守護。這日王母守於瑤池忽然睡去,正睡眠中忽聽到:「啪」的一聲響亮。王母不覺驚醒,只見那蓮蓬上祥光照耀,瑤池通明,這聲響亮元來破了一粒蓮子,從中赤淋淋鑽出鑽出一個男童,身長三尺,口吐烈焰,額頭隱現『子』字。瑤池眾仙見蓮中跳下這個小怪物來,一時刀槍劍戟護住王母大喝道:「何方妖孽?膽敢瑤池顯化?」
那孩兒更不懼怕!直至王母跟前,納頭下拜,口吐人言道聲:「蓮童兒見過聖母娘娘!」王母見得也就歡喜,止住眾人兵刃。不覺又是一聲響亮,二粒蓮破,鑽出一童來口吐波濤,額現『丑』子。同樣納頭拜了王母。
不一時三粒蓮破,鑽出一童,額現『寅』字。
四粒蓮破,額現『卯』字。
五粒蓮破,額現『辰』字。
六粒蓮破,額現『巳』字。
七粒蓮破,額現『午『字。
八粒蓮破,額現『未』字。
九粒蓮破,額現『申』字。
十粒蓮破,額現『酉』字。
十一粒破。額現『戌』字。
一時間,十一尊蓮童會齊各現了自家神通,拜了王母。那娘娘是何等歡喜?著人過數,只好一十一尊。王母問道:「蓮子十二,怎只一十一尊,少卻一尊也?」眾童說道:「那廝憊懶!想是在睡哩?」話不了,一聲響亮,就跳下最後一童來。元來稀奇!前頭十一尊俱是男童,這後來一尊卻是女童,額現『亥,字,且又生得水靈可愛。
這十二蓮童齊集已畢,早驚動靈霄寶殿,玉帝急命擺駕瑤池。果見一群孩兒,模樣怪異,其身**,在那廂圍著王母跳跳舞舞,吆吆喝喝。玉帝大驚!罵道:「何方妖孽,膽敢戲虐瑤池?」王母見玉帝來訪,慌忙迎道:「陛下勿惱!此乃蓮產仙童,並非妖孽!望陛下明鑒。」
十二蓮童初出凡世,卻頗曉禮儀,見玉帝惱火,齊齊拜倒,見了聖駕。
玉帝仔細來看,只見;
一童臉赤如火,
二童蓬髮如魔。
三童頂生獨角。
四童渾如鬼判。
五童青面獠牙。
六童好似雷公。
七童怒似金剛。
八童猶如羅漢。
九童額生天目。
十童好似夜叉。
十一肋生雙翼。
再看到十二童卻是個女娃,又生得秀氣。玉帝因見十二蓮童或如妖怪,或似魔君,大多全無人相,心中甚不歡喜,惟見女童生得秀氣,才自有了三分喜色。當時升殿問策。各部仙卿或文或武,俱各奏道:「蓮生天庭,乃是祥瑞,今孕育蓮童,正是正義化身,陛下無需煩惱!」
惟有長庚星奏道:「陛下,十二蓮童懷所長,他朝反叛,何人能伏?陛下忘卻業龍敖適之事了乎?」
眾仙道:「量他一群孩童,有甚做為?有甚災禍?豈可與敖適相之比較?金星多慮了!」又是王母從旁解釋,玉帝方才心安。因蓮產夏季,遂賜姓『夏』又指十二元辰為名。
即;
夏子,夏丑,夏寅,夏卯,夏辰,夏巳,夏午,夏未,夏申,夏酉,夏戌。
惟有女童生得標誌,玉帝最喜,遂收做義女,姓『夏』名『蓮花』表字『凌波』尊為『凌波公主』。一壁廂排宴慶賀,一壁廂命工干司造作『連天府』著勸善司移駕府邸,教演天規,熟讀詩書,有詩曰;
紅蓮白藕本同根,依時採取定浮塵。陰陽和合珠形兆,煉就魂纖始化童。
不覺時光飛快,蓮童降生已經三個月,三月之中蓮童處得頗為安詳。無過是學言禮貌,習字焚香,演詩頌詞,日日如此。閒時或舞刀弄棒,或是宴會蟠桃,或去西方聽佛講經。除此之外,日吃三餐,夜眠一榻更無他事。你道他一群孩童,如此安靜了三個月,已然難得,如何去得長久?
果然一朝,眾蓮童齊齊商議;「天庭久處,我等乏味!久仰凡人紅塵,花花世界,別樣風liu。我等何不下去耍一遭來?」不期眾人舉手贊同,略略使個法術,就迷悟府上眾人,或化清風,或是隱身,或是化他人模樣。惟有蓮花不善變化被眾童使了個法術,變做蝴蝶,一齊偷出南天門,墮凡而來。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