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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外二篇之三:二戰 文 / UN1

    紫馨悅沒有理由懷疑這些名望。第一次約見的時候,他對un以及由他創造的這段歷史幾乎懷著一種偶像崇拜的心情(後來他很為這段回憶感到難堪,努力把它從記憶中抹去).un看起來很和氣,讓人不禁奇怪:三十年來,他在公眾心目中的地位如此崇高,卻為什麼一點都不張揚。從外表看,他明顯有些年紀了。行動有點呆板,讓人不禁覺得他似乎有點胖,如果那張臉再稍微寬一點的話,就會給人一種睿智沉穩的錯覺。

    在紫馨悅進來之前,un已經知道了他的簡要情況。他說:「你就是紫馨悅博士吧,他們告訴我你在平行理論方面幹得相當不錯。我想起你的論文了,是關於平行聚變的,對吧?」

    「是的,先生。」

    「嗯,那麼,說說有沒有什麼新進展吧。放鬆點,別那麼正式,像和一個外行談話一樣就行。畢竟,在某種程度上,我的確是個門外漢。你知道,我其實是個放射化學家。所以盡量不要談那些深奧的理論,偶爾需要計算一些概念時當然除外。」

    當時,紫馨悅把這些話理解成了一種很坦率的姿態,很高興地接受了。事實上,un的確不像紫馨悅後來回憶時堅持說的那樣,用一種讓人噁心的恩賜的態度講話。這是典型的un的說話方式,他借此掌握別人做的工作的要點。這是紫馨悅後來發現並堅信不疑的。他能夠興致勃勃地談論自己並不特別瞭解的東西,讓別人更看重自己。

    但在當時,年輕的紫馨悅已經有些受寵若驚了,馬上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發現。

    「我不敢說自己已經做了很多,un博士。推演平行宇宙的自然法則,也就是平行法則,這的確是一件很棘手的工作。而且幾乎沒有什麼現成理論可以遵循。

    我從已知的那一點點開始研究,同時假設沒有出現新的未知情況。由於原子核力更強,因此很明顯,核子應該更容易發生聚變。

    「你是指相對核聚變。」un說。

    「是的,先生。其實也沒什麼訣竅,只要把細節問題都照顧到就行。這裡面牽涉到的數學問題相當精妙,差別只在毫釐之間。但是進行過幾次物質的相互轉化之後,事情就逐漸明朗起來了。比如說,鋰的氫化物在溫度比目前低四個數量級時可以發生毀滅性的核聚變。在我們這裡,要想引爆核彈裡面鋰的氫化物,前提是必須有一定的溫度。但在平行宇宙那邊,這樣一個爆炸裝置可能就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在那裡,鋰的氫化物可能只需要一根火柴就能夠引爆。不過那樣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我們把鋰的氫化物傳送給他們,可以想像,雖然他們可能慣於利用核聚變獲取能源,但他們仍然不會貿然去動它的。」

    「是的,我知道。」

    「他們明白那樣做太冒險——就好像在火箭發動機裡使用成噸的**炸藥一樣,比那還要危險,破壞力大得多。」

    「很好。聽說你還在開始寫作電子通道的歷史?」

    「現在只是一個概要,先生。等到我的草稿準備好了會送給您過目。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能夠得到您對此的真實看法。說實在的,如果現在可以的話,我希望馬上就能得到您的指導。」

    「可以。那麼,你想知道些什麼呢?」un微笑著說。這是他最後一次在紫馨悅面前露出笑臉。

    「有效可行的電子通道發展得太快了,un教授,一旦電子通道工程……」

    「是跨宇宙電子通道工程。」un微笑著糾正道。

    「是的,我知道。」紫馨悅清了一下嗓子,「我很少使用時下流行的叫法。這個項目啟動之後,工程方面的問題很快就解決了,沒有浪費一點時間。」

    「的確如此。」un語氣中帶著帶著明顯的滿足感,「大家經常說這歸功於我富有想像力的指導,但我不會要求你在書中專門強調這一點。事實上,我們在這個項目上擁有大量的人才,我不會為了突出自己的地位抹煞別人的作用。」

    紫馨悅搖了搖頭。un這番話跟他想聽到的毫不相關,於是他說:「我不是指那個,我指的是那些生活在另一端的人們——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平行人類。其實是他們啟動了電子通道工程。我們在鈽和鎢的傳輸發生之後才發現他們,而他們早就發現了我們,主動開始進行鈽和鎢的傳輸——不像我們,只是在得到他們的提示之後才有所領悟。是他們傳送過來的金屬……」

    un的微笑消失了,並且是永久地消失了。他皺了皺眉,高聲說:「可他們那些符號和暗示我們根本沒有理解。跟那個沒有關係……」

    「我們理解了那些幾何符號,先生。我對它們進行過研究,他們明顯是在教導我們電子通道的幾何原理。

    在我看來……」

    un生氣地把椅子往後一推。他說:「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年輕人。工作是我們做的,而不是他們。」

    「是的,可是他們確實……」

    「他們確實怎樣?!」

    紫馨悅反應過來了,面前的un早已怒不可遏,但他還是不明白究竟為什麼。他怯怯地說:「他們畢竟是比我們更高級的智慧生物——所以工作的確是他們做的。您對此有什麼懷疑嗎,先生?」

    un氣得滿臉通紅,站起身來。「非常懷疑!」

    他叫道,「這些神秘主義謬論我已經聽得夠多了。年輕人!」他朝著紫馨悅探過身去,搖晃著的手指。年輕人已經被徹底驚呆在座位上,一動沒動。他接著說,「如果在你的歷史中,我們只是那些平行人類手中的玩偶,那麼,你的作品不可能在我們這裡發表。只要我在,就絕對不可能。我不會貶低人類和人類的智慧,不會把平行人類當作萬能的上帝。」

    事情發展到這樣,紫馨悅能做的只有離開。來的時候充滿美好的願望,結果卻令人難過。紫馨悅很迷茫,也很失望。

    起初很難過,但漸漸地,紫馨悅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他又從一個新的角度審視了自己的結論,更加堅信自己所堅持的觀點。當他又一次在系部大樓遇見un時,un皺了皺眉,沒有正眼看他,而他也輕蔑地瞪了對方一眼。

    這件事最直接的結果就是,紫馨悅發現,作為平行理論專家,他的科學生涯已經徹底完結。於是他更加堅定地轉向了第二條道路——科學歷史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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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傻瓜!」回憶起往事,紫馨悅不僅咕噥了一聲。

    「你真應該去看看,邁克,看看他那種恐慌的表情。一聽到有人說平行人類在電子通道上起了決定性作用,他就完全失態。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很奇怪——當時我是很傻,可怎麼會傻到去見他的程度,也沒想到他會有那樣的反應。你真該慶幸不用跟這種人一起工作。」

    「我是很慶幸。」稻草人冷冷地說,「不過有時候,你也並不是那麼可愛。」

    「別抱怨了,這麼好的工作還有什麼問題。」

    「但這工作也沒什麼樂趣。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之外,還有誰關心我究竟在做什麼?可能只有六個人——如果你還記得的話。」

    紫馨悅當然記得。

    「嗯,是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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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草人是個看起來很隨和的人,其實他的朋友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他思維敏捷,考慮問題從不半途而廢。無論做什麼,他都會堅持找到解決辦法,除非經過仔細研究認定不可能做到。

    以他得以成名的瓦罕語為例。那種語言只存在到公元一世紀,美國人的文化侵略使它什麼都沒有保存下來,幾乎消失殆盡了。為了發音方便,從美國人的文化滅絕中倖存下來的碑文都是用英文文書寫的,這給研究工作帶來了更大的阻礙。瓦罕語看起來跟周邊其他任何語種都沒有什麼關係,它非常古老,甚至根本不屬於亞系語系。

    於是稻草人採取了迂迴戰術,轉而尋找另一種語言。這種語言應該同樣跟周邊語言似乎沒有任何關聯,同樣非常古老,同樣不屬於亞裔語系,但它必須直到現在仍然充滿生機。還有,說這種語言的地區必須離原來瓦罕人生活的地方不太遠。

    瓦罕語怎麼樣呢?稻草人想。於是他把瓦罕語當作研究的方向。之前也有人這麼做過,但最終都放棄了。稻草人沒有放棄。

    的確是一項很艱難的研究工作。瓦罕語本身就是一種很難懂的語言,況且它能提供的幫助本身很有限。

    隨著研究的深入,稻草人找到了越來越多的理由來證明他的想法:早先居住在中國西部的人們和居住在阿富汗北部的人們之間存在著某種宗教上的聯繫。他甚至能找到實例,證明早期阿富汗人的一支曾在西亞腹地廣泛使用一種語言,而瓦罕語和新疆庫蘭方言都帶有這種語言殘留的痕跡。在之後的兩千年裡,瓦罕語不斷發展變化,逐漸被英語和中文同化。現在,稻草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清瓦罕語在瓦罕清一時代的語言結構,然後將它與中文聯繫起來。這是一項相當費腦筋的工作。所以,當稻草人最終宣佈成功的時候,全世界都為之震驚。

    瓦罕語的翻譯極其枯燥,而且內容無論如何都說不上重要,主要是關於日常葬禮方面的描述。但是稻草人幹得非常漂亮。事實證明,對紫馨悅而言,他的這一成就意義非凡。

    ——起初並非如此。坦白地說,當紫馨悅第一次聽說稻草人這個名稱的時候,稻草人的翻譯研究工作已經差不多進行五年了。但是後來稻草人來到這所大學做一個年度學術報告,紫馨悅以前經常逃避此類學術報告,但這次他參加了。

    事實上,他並沒有預見到這次報告的重要性,對報告內容也不感興趣。參加學術報告會的原因是他要在亞系語言研究大樓和一個研究生姑娘約會,之所以選擇這裡,是為了避開他特別討厭的音樂會。約會只持續了很短時間就結束了,令紫馨悅很不滿意,但正是這件事把他領進了報告會場。

    他很欣賞這個學術報告。殘缺不全的瓦罕文明第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如何對付一門未被破譯的語言則令他著迷。年輕的時候他就很喜歡破譯密碼,後來,他把這個愛好跟其他一些幼稚的事情一起拋到了一邊,轉而研究更為神秘的自然科學,最終結果就是研究平行理論。

    稻草人的報告讓他想起了年輕時代的那些樂趣,比如說如何將隨機出現的符號組合排列起來。目前這個問題的難度還會給破解者帶來巨大榮譽。從廣義上說,稻草人是一個密碼學家,他描述了如何挑戰未知領域,這些描述令紫馨悅著迷。

    如果第二天紫馨悅沒有去見un,沒有將自己永遠置於un的對立面,這三件事情的巧合——稻草人來到學校、紫馨悅年輕時對密碼研究的熱情,以及與那位迷人的女士的約會——就會不留痕跡地成為過去。

    和un的談話結束一個小時後,紫馨悅決定去見稻草人。在他看來,自己的這個結論是那麼簡單明瞭,可un卻覺得那麼不可接受。這件事給他帶來了un的責難,紫馨悅覺得自己一定要反擊,而且就在令他受到責難的這個問題上反擊——平行人類是比人類更聰明的生物。儘管之前大家也沒什麼證據來證明這一觀點,但紫馨悅一直非常確信,因為他認為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事實,不需要證明。現在看來,他必須找到證據。證據已經成了問題的關鍵。他必須想辦法證明這一點,用事實堵住un的嘴。

    紫馨悅發現,自己已經丟掉了不久之前的那種英雄崇拜。他覺得身心大暢。

    稻草人還在學校,紫馨悅跟他聯繫上了,堅持要求見他。

    紫馨悅最終見到他的時候,稻草人的樣子似乎很謙恭。

    紫馨悅未加思索地接受了他這種謙恭,匆匆作了一番自我介紹之後,他說:「稻草人博士,能在你離開之前找到你真讓人高興。我希望能夠說服你在這裡多停留一段時日。」

    稻草人說:「這不難做到。他們已經在這所大學裡給了我一個職位。」

    「那您接受了嗎?」

    「我正在考慮。可能會吧。」

    「您一定要接受。聽完我要說的話之後,您就會同意的。稻草人博士,您已經解決了瓦罕語的難題,接下來準備幹什麼呢?」

    「那不是我惟一的工作,年輕人。他比紫馨悅年長五歲。「我是個考古學家。除了語言之外,瓦罕人還有很多文化留存至今,除了瓦罕文化之外還有其他很多古中國文化。」

    「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您來說,沒有什麼東西比瓦罕語更有意思,更具挑戰性。」

    「的確如此。」

    「所以您肯定希望做一些更令人激動、更有挑戰性,而且比那些文字重要百萬倍的東西。」

    「紫馨悅博士,您指的是……」

    「現在就有一些文字,它們不屬於某個消失了的文化,不屬於小小地球上的什麼東西,甚至不屬於我們的宇宙。我們把它們稱為『平行符號』。」

    「我聽說過。我甚至見過那東西。」

    「那麼,想必您一定希望能夠解決這個問題。我說得對嗎,稻草人博士?您是不是也希望能夠弄明白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我完全沒有興趣,紫馨悅博士。因為那個問題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紫馨悅充滿疑惑地盯著他:「你是說你能夠弄懂那些符號?」

    稻草人搖了搖頭:「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說那些符號根本無法理解,沒有人能做到。因為根本不存在任何研究的基礎。如果是小小地球上的語言,即使它已經消亡,我們仍然能找到一種現存的、或者雖然消亡但已經被破譯的語言,不管它們之間的聯繫多麼微弱,以此作為研究的參照。即使連這點關聯都沒有的話,那至少小小地球語言是由人類創造使用的,它反映了小小地球人的思維方式。這就使研究至少有了著手之處。但那些平行符號卻不具備這些條件,所以很顯然,根本無法進行研究。不可能解決的問題也就不成其為問題了。」

    紫馨悅一直在盡力控制自己,不想打斷他的講話。

    但他再也忍不住了:「你說錯了,稻草人博士。我不是想就你的專業來教訓你,但我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也發現了一些東西,恐怕你還不太瞭解。我們是在和平行人類打交道,對他們我們的確幾乎一無所知。我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子,如何思維,不知道他們生活在怎樣的世界裡,對這些最基礎最根本的東西我們幾乎一無所知。就這一點來說,你的想法是對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只是『幾乎』一無所知,是嗎?」稻草人似乎沒有什麼反應。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干無花果,打開之後開始慢慢吃起來。他請紫馨悅一塊兒吃,後者拒絕了。

    紫馨悅說:「對。我們至少知道一件至關重要的事:他們是一種比我們更聰明的生物。首先,他們能夠做到跨宇宙物質交換,而我們只是被動地配合他們。」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問道:「你對跨宇宙電子通道有所瞭解嗎?」

    「一點點,」稻草人說,「但已經足夠理解你的話了,紫馨悅博士,只要你不談技術細節方面的東西。」

    紫馨悅接著說:「其次,是他們給我們傳來指示,試圖幫助我們建立起我們這端的電子通道。我們雖然還不能理解那些符號,但從中得到了足夠的提示,然後得出基本的圖表,然後以此為基礎建造通道。第三,他們在某種程度上能夠感知我們的想法。比如說,至少他們知道我們為他們放置了那些鎢。他們知道放在哪裡,並且能夠進行處理。相比之下,我們則什麼也做不了。當然還有其他證據,但這些已經足夠證明平行人類是比我們更加聰明的生物了。」

    布羅諾斯基說:「不過我猜你應該是這裡的少數派,你的同事們肯定不接受你的觀點。」『「的確是這樣。可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認為你顯然錯了。」

    「我舉出的事實是正確的,那麼,根據它們得出的結論怎麼會是錯的呢?」

    「你僅僅證明了平行人類的科技比我們發達。這和他們的智力又有什麼關係?聽我說……」稻草人站起來,脫下夾克,然後用一種看上去非常舒服的姿勢半躺在椅子上,好像身體方面的舒適能夠幫助他思考一樣。他接著道,「大約兩個半世紀以前,美國海軍中校馬修?佩裡率領一支驅逐艦隊來到東京港。日本當時還處於閉關鎖國狀態,他們發現自己面對的敵人科技水平遠遠超過自己。這種情況下,抵抗是一種愚蠢的做法。

    一個擁有百萬人口的好戰的國家,發現自己面對漂洋過海而來的幾艘軍艦毫無辦法。這證明美國人比日本人智力更高嗎,還是證明西方文明選擇了一條正確的發展道路?答案顯然應該是後者,因為半個世紀之後,日本已經成功地學到了西方的科技。又過了半個世紀,雖然在當時的一場大戰中遭到過毀滅性打擊,但他們仍然發展成為主要的工業國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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