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會諸侯二戰長安城王彥章單騎闖連營
天下各路兵馬會於華州,擁步兵十五萬,騎兵五萬,戰將五百員,戰車兩千乘。朱全忠建在華州雅觀台一座,請眾諸侯台上閱兵。華州為朱全忠所佔之地,眾人皆推舉全忠為天下兵馬盟主。朱全忠將右手中指割破,滴血立誓,眾人也分別刺破手指歃血為盟。可是朱全忠不識文字,讀不了皇帝討伐長安的檄文,便由皇帝欽命監軍吏部尚書程敬思宣讀檄文。程敬思立於台前宣詔,文曰:
「高祖明賢,開基號唐。德配四海,恩澤萬邦。蠻起西南,賊出鹽商。
亂兵蜂至,律失民殃。泣之以淚,咽之以糠。屍露郊野,戳戮無常。
人倫慘變,難挽國殤。擄吾東都,犯吾皇綱。為臣盡節,為軍赴疆。
貪生者唾,保駕者昌。今詔九州,京師勤王。檄發日起,破指為章。」
宣詔之後,二十萬將士振臂高呼,刀槍輝爍。大軍浩浩蕩蕩直逼長安城。黃巢屢遭敗績聞二十萬朝廷大軍來去長安,親自率領兵馬十二萬於渭橋應敵。
公元八八三年四月初七,長安城外兩軍列陣,刀戟寒光映爍,戰鼓號角齊鳴,漫天旌旗蔽日,雄兵縱橫百里列隊。黃巢頭戴束髮金冠,身披柳葉綿竹鎧,手執篡龍寶棒,跨下一匹雪蹄青驄馬在陣中問道:「今日決戰,陣中戰將誰願挑戰?」
齊軍大將柴存言道:「攻陷長安之時,存為先鋒,今保吾主社稷,願再為先行!」言罷催馬入陣,手提金背開嶺砍山刀對唐軍喊道:「唐王庸孽,何人敢與本官大戰三百合!」
只聞唐軍陣中有一人喊道:「反賊休狂,本將前來取汝首級!」迎面衝來見此人頭戴太歲盔,身披太歲鎧,肩背一把鑌鐵銼鋒量天尺,手中一柄虎頭戈。柴存叫道:「來將通名!」
「沙陀部安休休!」安休休喊道。柴存提刀來戰,安休休舉戈相迎,二人大戰三十回合不分勝負。只見二馬挫蹬,安休休拔處背後的鑌鐵銼鋒量天尺,猛抽柴存右肘。這一尺令柴存一陣酸麻,頓時大刀落地。安休休掉轉馬頭回戈一擊,這柴存頸上鮮血暴噴,一命嗚呼。柴進命喪馬下,黃巢急道:「誰可取得安休休首級?」
「末將願往!」有大將盧鈴手持走馬流星錘,飛馬入陣。安休休乃漠北將領不曾見過流星錘這等兵器。剛拍馬欲進,盧鈴一錘已經飛來,安休休躲閃不及,被打中肩膀。有唐軍小將鄭定提刀入陣,安休休敗退回陣。這鄭定尚未觸到盧鈴便被一錘打碎腦袋,腦漿崩裂而亡。朱全忠帳下大將吳慈仁揮雙尖槍獨挑盧鈴。奈何被盧鈴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一部留神又被流星錘打死陣前。連折兩將卻不能勝。李克用部下將領臬捩基又衝入陣中,盧鈴見又來一將,「唰!」流星錘迎面飛來,臬捩基眼疾手快有鋸齒獠牙钂一擋,流星錘恰好纏在钂翅之上。臬捩基猛來拉此钂,盧鈴便墜落馬下。黃巢見盧鈴落馬,恐其被唐軍所殺,即令大將孟絕海、鄧天王二人上前阻擋臬捩基。二人將臬捩基打得敗回陣中。李克用十三太保李存孝見臬捩基難以抵擋,飛馬應敵。鄧天王與孟絕海大戰李存孝五十回合不分勝負。
正是:二虎欲將麒麟困,存孝神勇煞星忿。
躍馬揚威渭水橋,古風蒼穹華陰鎮。
孟絕海、鄧天王雖然實齊軍之中上將,但也難勝利存孝持手中禹王開山槊,三人大戰五十回合,只見李存孝猛挑一槊,孟絕海一錘擋飛,被槊刺破前胸,氣絕而亡。鄧天王拚死相戰,竟被李存孝揪住戰袍,生擒而回。齊軍大將彭白虎見鄧天王被李存孝擒去,飛馬去救。李克用見十三太保將敵軍一大將擒回,大悅不已,而彭白虎後面追來,即令大太保李嗣源出陣攔截,彭白虎與李嗣源大戰十幾回合,被李嗣源一個獅子搖頭刺於馬下。
此時,黃巢見連折三將,便令大軍傾巢而出;朱全忠、李克用等諸侯兵馬也擊鼓進兵。長安城下,渭水河邊,血肉橫飛,喊殺震天,一場決戰扭轉乾坤。正是:
長安城外魂無窮,橫屍荒野征夫痛。
春風不憐灞上悲,只見血紅渭水東。
一場大戰黃巢敗退城中,官軍士氣如氣傲蒼穹,各路諸侯率部連夜攻城。雲梯林立,士卒蜂擁而上。黃巢率兵拚死抵抗,死傷無數。李克用帳下部將薛志勤、康君立率先攻上城頭。李克用率部從光泰門攻入長安。朱全忠率兵由延秋門而入。黃巢力戰不勝,巷戰又敗,天晚之時,十三太保李存孝率兵衝入望春宮,大齊二十四殿前將軍率兵將李存孝圍於中間,群起而攻之,血戰一處,李存孝連誅黃巢二十四殿前將軍,殺士卒無數,而李存孝左右戰死者甚多,殺入升陽殿時,存孝身邊僅剩沙陀悍卒十八人。此時仍有齊兵近千人,李存孝怒吼道:「我率十八騎攻入京師,誰敢再戰?」眾人嚇得無人敢應,黃巢畏懼其勇,慌忙率部逃走,連夜退出京城。齊軍敗部從蘭田進商山而逃。黃巢對太尉尚讓言道:「今遭此敗如之奈何?」
尚讓答曰:「陛下可捨棄珠寶於路邊,率領兵馬輕裝而進,可解追兵。」黃巢即令三軍捨棄所帶珠寶金銀散於大道之上。沿途多遺珍寶甚多,官軍將士見珠寶遺於路邊爭相拾取,延誤了追擊時間,齊軍方逃一劫。
單講李克用回到大營之中,幾個軍卒押鄧天王入帳。李克用見此人立而不跪問道:「見本帥為何不跪?」
鄧天王言道:「大齊之臣焉有屈身唐將之理,身為上將只站著死,絕不跪著活。」
李克用輕言:「汝一個被擒之人,竟不知敗軍之將不可言勇,亡國之臣不可圖存之理,還自稱上將,既然願死,本帥成全與你,左右來人轅門斬首。」左右士卒正欲押鄧天王去轅門,忽見鄧天王跪於帳外仰面大哭道:「母親,孩兒不孝,飲恨番幫小兒之手」
這李存孝自由以狼為母,聞聽鄧天王這一肺腑之痛,對李克用言道:「請父親饒國鄧天王一死,放他回家。」
李克用問道:「存孝,你這是何意?」
李存孝言道:「存孝自幼無親,幸命中有狼為母,撫育存孝三載,今聞鄧天王思母之痛,故心中甚是不忍,求父王饒他一死,回去孝敬老母親吧。」
李克用言道:「吾兒真仁孝之士也,鄧天王即有此心當成全其孝道,放他回家。」遂命人將鄧天王釋放出營。鄧天王被李克用放出大營一路往東逃去不提。二十萬諸侯兵馬收復長安,捷報八百里急奏連章傳送成都,唐僖宗見章大悅,各有封賞,不做細說。
再表黃巢自長安兵敗,率領數萬兵馬東逃,大將孟楷勸道:「長安雖陷,尚有蔡州可以落腳。」黃巢即命退往蔡州。蔡州守將姓秦,名宗權,上蔡人氏,本是朝廷官吏,因降黃巢杯封為齊國蔡州刺史。黃巢退入蔡州後,即召眾人議事言道:「幸得宗權,贈蔡州相助,恐我等必為唐軍所害,眼下危伏四起,諸公以為當如何處置?」
尚讓言道:「陛下,臣以為可分兵四路,陛下出兵大梁,令孟楷攻陳州,秦宗權入荊楚,末將襲汴梁。四路人馬化整為零,避唐軍鋒芒,方為上策。」黃巢聞言大悅,即命分兵四路出擊。
四路人馬出擊,陳州最先告急,朱全忠率兩萬大軍馳援陳州。朱全忠率兵死守陳州與齊將孟楷互有攻守僵持不下,卻又得汴梁十萬火急軍情,賊將尚讓領五千兵馬來圍困汴梁。汴梁乃是朱全忠的大本營,且住有一家滿門,全忠焦急萬分,謝瞳言道:「主公勿憂,可派一員大將闖連營,往李克用軍中求救。」
朱全忠言道:「不知軍師欲遣何人闖營搬兵?」
謝瞳言道:「下官尚不知該遣何人去搬救兵,主公可招眾人議事,待下官智激,便可見願闖營之將。」朱全忠聞聽應允,遂招眾將議事。朱全忠對眾將言道:「今陳州被圍,而汴梁危急,諸位誰有退敵良策?」
軍士謝瞳起身言道:「以下官之見,我等皆是甕中之鱉,井中之蛙,只得坐以待斃,別無出路也。」
只見大將王彥章言道:「軍師怎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數萬兵馬尚在,將佐亦憂數十員,何言坐以待斃。大丈夫當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還,不枉男兒七尺之軀。」
謝瞳言道:「將軍果然英武,但欲解陳州之圍,解汴梁之急,需往河東節度使李克用處搬救兵,奈何我帳中無有能闖連營之人。」
王彥章言道:「這有何難,彥章蒙朝廷恩寵願闖連營,若不成功,當捨身取義,以報皇恩。」
謝瞳言道:「將軍能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真虎將也!」謝瞳轉身對朱全忠言道:「闖連營非王彥章將軍莫數。」
朱全忠起身對王彥章作揖言道:「全忠一家老小全賴將軍。」王彥章還禮言道:「末將定不負主公重托。」
王彥章闖齊軍大營關係成敗大局,朱全忠領眾人贈溫酒為王彥章壯行,王彥章飲下此酒,辭別眾人,驅馬出城直奔敵寨。齊軍大營兩個守卒見飛馬馳來一將,頭戴青銅獬蓋鷹嘴盔,身披朱雀鎧,跨下一匹千里橡皮駒,手中一柄鑌鐵大槍,此人正是大將王彥章。馬躍今前,而卒欲上前阻攔,王彥章一槍一個,衝進齊軍大寨。齊軍兵馬見有一唐軍將領衝入,紛紛持兵器阻攔,怎知王彥章鐵槍,上下飛舞,左右挑刺;又有橡皮駒奔馳如飛,勢不可擋。正是:
一騎驍勇哀號遲,殺敵如同掃枯枝。
鐵槍飛駒闖連營,男兒揮灑正逢時。
朱全忠與眾將在陳州城上焦急觀望,只見王彥章殺得齊軍前營大亂,亂勢逐漸移往中營,亂至中軍,卻遲遲不能衝破。原來,王彥章殺入前營時,齊軍未曾防備,衝到中軍,齊將已紛分披掛上馬,前來阻攔,與王彥章殺得難解難分。中軍有孟楷部下四員勇將,乃是費振、石子虛、孔無友、賈銘擋住王彥章去路。費振手中一把金頂達摩槊,勇冠三軍,與王彥章大戰七八回合,便被王彥章用鐵槍一個流星趕月,刺於馬下;費振剛死,王彥章只覺耳前生風,齊將石子虛手中的潑風大砍刀削面而來,這一刀砍掉了王彥章頭盔上一翅,彥章轉身一個豹子跳澗猛回頭,便將石子虛捅落馬下;王彥章剛轉過身便見孔無友揮舉八寶電光刀電光刀催馬殺至,二人只戰兩個回合,孔無友便被挑死營中;齊將賈銘近前用九合金絲棒直掄王彥章,彥章挺槍相應,二人打了十個回合,王彥章一個指襠撩陰,反挑了賈銘的下巴,賈銘一命嗚呼。王彥章只顧與四將苦拼,卻未料及齊軍一卒用槍紮了王彥章的馬屁股,這匹千里橡皮駒頓時驚悸難忍,咆哮飛奔,王彥章緊扣韁繩,驚馬飛躍中軍,踏死齊兵幾十人,無人敢阻。後營兵馬更是嚇得四散躲避,只使有幾十個弓弩手暗箭射殺,王彥章身中四箭仍匹馬衝出齊軍大寨蹬裡藏身,才保無中一箭。朱全忠在城上遠望敵營,被王彥章殺的血路腥紅,狼藉一片。忽聞遠方「彭」一聲信炮,全忠等人方知王彥章闖營成功,才得鬆一口氣。王彥章斬將一十四員,殺卒近千,身中四傷,才得衝出連營。正是:
單騎闖寨敵營開,奪旗斬將亦壯哉。
哀卒血湧浸轅門,白幡掛桿折塵埃。
王彥章跨下驚馬飛奔百里,方緩過勁來,夜昏之時,快馬奔至李克用所在昭義大營。此時,克用正欲臥榻而睡,忽聞士卒來報,朱全忠部將王彥章有十萬火急軍情,克用令其進見。帳外兩個士卒攙著王彥章入帳,李克用鹼其滿身是血,身有數傷,起身將王彥章扶坐一旁,問道:「王將軍深夜而來,所謂何事?」
王彥章言道:「我家主公朱全忠,被賊將孟楷困陳州,汴梁家小受尚讓危及,請大將軍萬望垂救。」此言一出王彥章已是潸然淚下。
李克用聞聽此言立命軍卒招眾將連夜議事,眾人紛至中軍大帳,克用請王彥章坐於上賓之位。克用言道:「今朱都督被困陳州,汴梁等地危在旦夕,我欲發兵解圍,諸君以為如何?」眾人皆言響應,克用慮道:「只是不知當先破陳州之圍,還是先解汴梁之急?」
參軍周德威言道:「以末將之見,主公當先解大梁之急,黃巢在此駐兵,一旦交手,汴梁、陳州兵馬必來救援,主公可分兵打援。」
李克用言道:「我亦如此,令李克寧、李克修率各自兵馬鎮守昭義,我領大部兵馬前往汴梁解尚讓之圍。三更做飯,五更發兵,不得有誤。」眾人接令出帳,王彥章往偏帳療傷。五更時分,李克用中軍點兵,各路兵馬兵發汴梁。正是:
黃巢殺盡八百萬,奈何沙陀入中原。
人生幾回傷往事,不知從此是何年?
欲知李克用如何解汴梁之圍,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