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歸大漠暗箭起恩仇入陰山誓師封太保
韃靼原本是靺鞨別部,專以遊獵為生。韃靼大可汗名叫慕容扎齊,縱橫草原數十年,頗有威望,使得眾多散落部族紛紛歸附,張君政便是歸順韃靼部的回鶻族人。
單說張君政回到可汗大營,將樹林中遭遇李克用之事告知可汗。慕容扎齊盛行喜好結交草原英雄,即刻令張君政率一隊人馬去邀請朱邪部加入韃靼。張君政出營二十里正遇朱邪部人馬,李克用上前行禮,又引薦父親李國昌相見,眾人皆大歡喜,一同前往韃靼大營。
遙聞號炮十聲,韃靼營門大開,一對驍騎兵列隊而出。為首有兩人,一個濃眉扎鬢,目若銅鈴,鼻正口方,灰面黃須,上身翻毛鹿皮襖,下身跨馬虎皮裙,此人正是韃靼可汗慕容扎齊,另一位碩鼠眼,鬥雞眉,尖下巴,土黃臉,內穿皮甲外罩戰袍,這個人是扎齊的同胞兄弟二可汗慕容扎托。
眾人相見,皆大歡喜,李國昌率領諸子對可汗言道:「大可汗不嫌朱邪部帶罪之身,寬宏相容,我父子不勝感激。」
慕容扎齊道:「折殺本王,快往寶帳敘話。」
慕容扎齊命手下人擺下酒宴,眾英雄推杯換盞,慕容扎齊道:「將軍父子來我北邦,實之幸事,想我草原地沃馬肥,必把沙陀部養個白白胖胖。」
李國昌言:「承蒙大可汗收留,容我部族在此居住,定為大汗之譴,竭當效力。」
慕容扎齊道:「大唐朝亂民變,將軍當在此長住,那中原是非之地,日後必有大亂。」
李國昌道:「謝大汗盛情,我部來日還仗大首領照應。」
只見慕容扎齊之弟慕容扎托道:「李將軍部眾數萬,輛草輜重甚多,僅我部相供恐難長久,聞將軍心志高遠,何不他處以圖大舉。」慕容扎齊聽了這話,心中明白,扎托有趕走國昌父子之意,遂言:「扎托不可胡言,李將軍父子遭難,我等定當相助。」李國昌等聞此言皆默不作聲。
宴散之後,慕容扎托對慕容扎齊言道:「兄長今讓沙陀部駐於我境,長久以往,必為我韃靼部心腹大患。王兄不可不除呀。」
扎齊道:「李國昌父子乃大漠英豪,中原梟雄。今遭此難,王弟當厚待他們才是。萬不可與之為敵。」
扎托道:「我等雖誠心相待,只恐他父子生圖我韃靼部之心吶。這一山難容二虎,一朝不容二主,王兄還當三思而行。」
扎齊滿面為難,言道:「我今已收留其父子與此,又怎好開口攆他父子再走?」
扎托道:「我聞李國昌到是個一勇之夫,不足為慮。所慮著乃是那李克用,膽識過人,兇猛異常。王兄可於明日約其圍獵,試其志向。李克用若有圖中原之心,則終究要兵進大唐,我等無憂矣,若其有留我部之心,則於獵獸之時,藉機而殺之。」
扎齊心中一驚,又問道:「王弟除此之外,可有它法?」
扎托勸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王兄切莫再遲疑。」慕容扎齊略略點頭。
李克用接慕容扎齊狩獵之邀,便招李克寧、李克修、李嗣源、康君立等相曰:「今宴席之上慕容扎託言語之中,大有逐走沙陀之意,料其必有謀我等之心。又接慕容扎齊邀我於明日狩獵,恐其有詐,故請爾等相議。」
李克寧道:「我看前番是擺接風宴,今番邀兄狩獵恐是鴻門宴。明日我帶三百精騎於左右,可保兄長無憂。」
康君立道:「二將軍萬萬不可帶兵前去,若帶兵護衛,慕容兄弟必慮我等有防人之心,將軍只可帶左右之人前往,見機行事。」
李克用道:「君立所言正合我意,明日嗣源、存璋隨我前往。其餘眾人帶各部人馬以備有變。」眾人得令便各自準備。
李克用與慕容扎齊、慕容扎托會獵於山林之中,慕容扎齊道:「久聞將軍有百步穿楊之絕技,可否一展,讓我等以看眼界。」李克用便開弓搭雕翎箭於弦上,只撒弦箭發,箭過樹葉,扎於樹梢之上。眾人無不驚歎叫絕。慕容扎齊言道:「將軍箭法蓋世無雙,我惜將軍之才,欲留將軍在我韃靼部為賢王,不知將軍尊意若可?」
李克用歎道:「克用有負天子之恩,而無從盡忠,今黃巢作亂,乃吾主之大患,若天子肯赦我罪,得與公等南下,豈非一大快事?人生幾何,怎可老死沙磧,沒世無稱?
慕容扎齊贊曰:「將軍真忠義之士,我等欽佩不已呀!今林中已有野獸出沒,我等何不各自往獵。」克用聞言稱善,遂眾人分作數隊各去圍獵。慕容扎齊知道李克用早晚要回中原便放下心來,而慕容扎托恨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暗暗定下殺李克用之心。
單說這慕容扎托獨帶二十於人圍獵,在林中未見野獸出現,僅獵得幾隻鳥兔。恰巧見李克用帶七八個人正在不遠之處。慕容扎托心中暗想真是冤家路窄,只時下手正是時候,想到這裡便拉弓上箭射向克用。此箭擦面而過,克用大驚。轉身定睛一瞧,乃是慕容托扎,克用呵到:「與你無仇,安敢傷我?」
慕容托扎見李克用識破毒計,急呼道:「將軍受驚,乃手下實出無意,誤會也。」便掉頭而走。此時,李嗣源、李存璋欲與其理論,克用道:「狩獵於林,發箭於人。韃靼部已有殺我之意。」
李克用回至營中與父李國昌議道:「今日狩獵,慕容扎托欲以箭傷於我,幸擦面而過。此地不可久留,當早作決斷。」李國昌正進退兩難之際,忽又一任闖入帳中,此人正是回鶻大將張君政。克用忙問曰:「君政兄來此有何急事?」
張君政道:「將軍快快離去,那二可汗慕容扎托點輕騎三千欲今晚劫將軍營寨。」李國昌父子聞言大驚,遂謝過張君政。李國昌命李克寧、李克修等速起營拔寨護送族眷先行。帶李克用、李嗣源、李嗣昭、李存璋等率三千人馬準備應敵。
天色將晚,慕容扎托領兵入沙陀大營,見是空營方知中計,沙陀部兵馬四起,圍而攻之。慕容扎托兵敗而逃。慕容扎托大敗而回,暴怒罵道:「軍機嚴密,李國昌父子如何知今夜劫營?」
旁邊有牙將答道:「有人告發張君政今日進出鬼祟,並與李克用有所來往,恐是此人洩密。」慕容扎托聞聽大怒,即刻點氣一千馬步軍,往張君政營地而來。
張君政的幾個回鶻族親眷正在帳外切割馬料,只見遠遠一支兵馬奔來,殺氣騰騰。趕忙報之主人張君政。妻子馬氏得知,趕忙抱起幼子污落,對君政道:「想必是二可汗要害我一家,夫君快帶兒逃走吧!」
張君政接過污落,問道:「那夫人怎得逃走?」
馬氏連推帶搡,把張君政父子趕出大帳,喊道:「污落不死,可為我復仇。」
慕容扎托已率兵殺到偏帳,張君政抱子上馬,倉皇而去。韃靼騎兵把馬氏及君政家眷族人殺得血流成河,才肯罷休。
單講李國昌父子攜兵馬遷至陰山,此時李國昌已患病不起,大隊皆有李克用統領。克用見這陰風山下傍山近水,草肥樹茂,便於此地紮營。
未幾,有士卒來報,張君政攜一人來投。李克用遂命進帳,只見張君政丟盔棄甲身中七箭進帳即倒地不醒,身邊只由其子一人。
李克用命軍醫救治,才見張君政微目醒來,言道:「慕容扎托殺我全家,膝下惟有此子,名污落,年方九歲,托付於公,來日全仗此子報仇。」言罷氣絕身亡。李克用念張君政救命之恩厚葬於陰風山下,收張污落為養子,喚作存信。李克用於陰風山下建行宮一座。
李國昌惡疾難愈,不久歸天。李克用繼承父位,自封沙陀郡王,封李克寧為軍師兼都督,封李克修、李克恭、康君立、薛志勤、傅文達為偏將軍。李嗣源乃李霓所托,又在眾護衛之中儀表不凡,立為大太保、李嗣昭乃養子立為二太保、李存璋雖出身卑微,但武藝高強立為三太保、李存信為四太保。
李克用身在漠北,但大唐朝廷仍心有餘悸,遣使者入韃靼部贈金帛數箱,邀韃靼部派兵剿滅李克用。慕容扎齊本不願出兵,但慕容扎托卻收得金帛,下戰書決戰,會同左賢王慕容垂率領兵馬兩萬進兵陰山。
李克用在陰山腳下,已住了兩年,沙陀部族到也安居樂業。得探馬急報,克用率兵一萬阻擋,李克用、李嗣源、李嗣昭、李存璋、康君立、薛志勤、傅文達帶兵於密林伏兵,見韃靼部大軍到來,側面截殺。克用兵馬本不佔優,只是那左賢王慕容垂與慕容扎托素有不合,見前隊遭襲,遂領後隊逃竄,以至慕容扎托大敗。
李嗣源、李嗣昭、李存璋眼見將慕容扎托擒獲,突殺出一將,名曰符存,乃吐谷渾人。沙陀部數將將此人圍於其中,仍不能將其俘獲。
韃靼部大兵皆敗,惟見符存力戰陣中,勇猛無比。李克用遠處觀陣見此將英武甚是喜愛。速命康君立於林中大路設重兵阻攔,於小路只設絆馬索欲將其生擒。
符存見大路兵多難過,駁馬走往小路,即中絆馬索。康君立等將其生擒押回帳中。
李克用見符存問道:「汝姓氏名誰,何方人士?」
符存道:「要殺便殺,何需多言?只恨大業未立,卻要命喪於此!」
李克用道:「左右與其鬆綁,只可惜汝未遇明主,否則何愁大業難成。」
符存聞言遲疑不解,克用道:「那慕容扎托心胸狹窄,量難容人。終究難成大器。將軍少年英武,勇猛過人,克用真是佩服之致吶。」
符存拱手愧道:「符存乃敗軍之將安敢言勇。」
李克用道:「大將保明主,俊鳥登高枝!將軍若肯歸降,我願收將軍為螟蛉,若將軍不肯,自可回韃靼部去,克用絕不阻攔。」
只見符存伏身言道:「我今之命乃將軍所賜,存無以為報,符存願降將軍。」李克用聞言大喜遂將符存封為五太保,改名李存審。
韃靼部敗回,慕容扎托欲加罪慕容垂臨陣脫逃;而慕容垂因部將張君政被其殺死耿耿於懷,恐被慕容扎托所戳,便率本部人馬萬餘離開韃靼部,歸順沙陀部李克用處。正是:
蒼天從來無二日,同室操戈自相斥。
韃靼難容沙陀兵,隱居陰山以養志。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