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夏末的炎熱暑氣已經散去。
安躺於床鋪之上的陳到,被一陣急促的鬧鈴聲叫醒。隨手按下了鬧鈴的開關,微朦著雙目的他晃悠悠的爬了起來。
雙手捧著冰涼的冷水,澆在臉上。抬起頭來,注視著鏡中依然滴水的臉龐。
看著自己這一張平凡到極點的臉!陳到不禁自嘲起來。就如自己的長相一樣,身為孤兒的他缺乏當今社會中打拼所必需的家世和關係。在萬般的努力之下,才找尋到一間小公司的工作,也僅僅是一個非合同工的打工仔。簡單來說,就是乾的比別人多,拿的比別人少,並且老闆隨時都可以辭退了自己。
索索的穿戴好衣服,懷中揣上一個從舊貨市場掏來的簡陋mp3,耳機中播放著著名的音樂歌曲「anewdayhase(新的一天來臨)」。聽著自己在孤兒院中就非常喜歡的歌曲,拋開鬱悶的心情,平靜的走出了家門。
對於孤兒院,陳到有著非常的感激之情。不僅是孤兒院中得到了長達18年的免費照顧,還有老院長在自己臨行前對自己說的一番語重心長的話。他很想念孤兒院及老院長,很想回去看望,可每次想起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況,又覺得得沒有臉回去。
走在上班路上的陳到,從路邊的小攤上買了一套煎餅。這便宜的只值1元的煎餅正是他每日的必備早餐。
口中不停咀嚼的他,突然愣神間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鑽心的刺痛。很奇怪,居然沒來由的一陣心煩。
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突然滾出了一個小巧的皮球。皮球晃悠間滾到了馬路的中央,一個梳著一對麻花小辨的女娃娃在後面追著。帶她上街的母親因為正在和街邊的菜農討價還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孩子正處在危險中。
「吱!」一陣刺耳拖長的剎車聲傳來。一輛載滿著人的公交車,已經來不及停下自己飛駛的速度。
路邊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場景,大家的目光被吸引了過來。離小女孩只有一步之遙的幾名女青年甚至「來不及的」發出了一聲驚呼。
就在此時,一個清瘦的身影撥開人群,竄了出去。一把推開了已經嚇呆的女孩。任憑車子的前端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彭!」陳到感到胸前傳來了一股大力,自己整個人都飛了起來,甩出直有2米多遠。來不及任何反應的陳到,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到努力睜開了自己的雙目,打量著眼前天花板的一片雪白。呼吸間不可抑制的感到胸口如火燒火燎一般,頭也很異常的疼痛。
頭會疼?那就表明自己還沒有死。
暗自慶幸自己大難不死的陳到回想起剛剛的「夢境」,在那個奇怪的夢中依稀看到自己的靈魂彷彿脫離了身體,凌空飄浮著,冷冷的看著鼻口耳中都溢出鮮血的自己躺在一張手術台上,一群白衣的醫生,正圍繞著自己焦急的搶救著。直到一個醫生拿起一對閃著電花的器具拍擊在自己的胸口上時,才感覺到一股吸力將自己又吸回了身體中……
「叔叔,你醒了?」一個稚嫩的女娃聲從旁傳來,打斷了陳到的思緒。
「恩」胸口有些氣悶,沙啞的回應了一句。
「叔叔,你渴不渴?」
「彤彤,別打擾叔叔的休息。你看著叔叔,我去叫醫生。」說話的應該是女孩的母親。
全身都被固定住而無法轉頭的陳到,聽到身邊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聲音,進房的人應該很多。一群人竊竊私語著什麼,不時的還有一個戴著眼鏡的老醫生翻開陳到的眼皮檢查。在一番折騰後,老醫生又不停的驚歎著,口中喃喃的說道:「奇跡啊,奇跡……」
無法顧及到別人的陳到,身體的疲倦正在不停的抗議,迷迷糊糊的又再次沉睡了過去。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陳到的身體回復的越來越好,已經可以半坐起靠在床邊。通過醫生的介紹,瞭解到自己當時胸口的2根肋骨都被撞斷了,導致出現了大量的內出血。在送往醫院搶救的途中,就已經停止了呼吸。不過在實施搶救的時候,又奇跡般的活了過來。就連醫院的老醫生也對陳到超強的生命力而感到驚歎不已。
聽到後,陳到卻苦笑不已,也許正如自己這種社會最底層的人物才配的上「小強」的稱號吧。
不過,當陳到看到為了自己哭紅了雙眼的彤彤,和她母親那感激的目光時。陳到打心底裡相信,自己做的值!
這一天的早晨,陽光透過窗台,將樹影的斑駁印在了這間只擺放了兩張床的病房內。一位長相甜美的護士走了進來,微笑著對著半靠著的陳到說道:「陳到,市裡的領導們都來看望你了。」
「哦」陳到對著護士回應著笑容。由於,陳到的英雄事跡,醫院的護士和醫生都對陳到很是欽佩。
話音未落,一群熙熙攘攘的人湧了進來。領頭的是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緊緊跟在身後的是陳到所在公司的項經理,隊伍的後面還擠著一群扛著攝像機與抓著話筒的人。
「小陳,這位是本市的陳副市長。」項經理生怕陳到不認識似的,認真的介紹道。
「小陳,你現在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陳副市長那胖胖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嗯,感覺挺好的。」陳到有些拘謹的回答著。
「謝謝陳市長關心。」感覺陳到不太會說話的項經理,趕緊將話茬接了過來。「作為陳到領導的我,也深深的被陳到的精神所感動,我們公司現在已經開展了全體向陳到學習的活動,我們公司因為有著陳到這樣的好員工而感到自豪……」項經理不虧是做領導工作的,滔滔不絕的話語誇獎著陳到,也暗暗的提示著大家這樣的好青年是出自自己的教育和領導。接著項經理的話語,一旁的陳市長也不甘示弱的與其慷慨交談起來。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話筒和攝像機對準了兩人那激情洋溢的面孔。本就不喜喧鬧的陳到也樂得輕鬆,和從人群後面擠進來的彤彤及她的母親低聲的細語著。雖然他們之間的談話單調而平凡,但是陳到卻感到他們才是真正的關心。
四處打量的陳到,發現人群中有一位很特別的人。一位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妙齡少女,只有她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默默的盯視著陳到。
好奇的陳到,正要詢問一旁的彤彤母親。卻一轉頭又發現少女不見了蹤影。
一個小時後,項經理終於詞窮曲默,敗下陣來。彷彿帶著得勝後的興奮和滿足,陳副市長又重新將注意力轉到了陳到的身上。
「小陳,你今後好好休息。市裡決定對你的事跡作為標兵典型。你的醫藥費用,市裡全部承擔。嗯,還有……」在陳副市長的眼神示意下,身邊的一個男青年,從皮包中掏出了一個鼓鼓的信封遞到了陳到的手中。
「這個是市裡為了表彰你的見義勇為而頒發的2萬元慰問金。」說著話的陳副市長,沒有面對著陳到,而是轉頭微笑著看向了一群扛著攝像機的人。
不明就已的陳到正在暗自納悶,突然被一陣猛烈的照相機閃光而晃花了眼睛……
直到所有的人都離開了病房,陳到的眼睛依舊是模糊的。
苦笑著看了一場鬧劇的陳到,掂了掂手中的信封。還不錯,這兩年的房租錢有著落了。
「小陳啊,現在像你這樣的青年可不多了。這個錢和榮譽是你應得的。」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說話間伴隨著壓抑不住的咳嗽。
陳到轉過頭看著躺在隔壁病床的一位老人,誠懇的點了點頭。
窗外的秋風將一片片樹葉吹落,也吹走了夕陽。皎潔的月亮爬上了天空,帶出點點的星晨。
深夜,陳到被一陣低語吵醒。疑惑的陳到,藉著月光,打量著房間,發現隔壁病床的那位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床,正坐在自己身側的板凳上,背對著自己低聲述說著什麼。
「大爺,你不睡覺嗎?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聽到陳到的問話。老人回過頭來,驚奇的看著陳到,激動的問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病房很小,小到不用轉頭就一眼可以望全了。沒有發現其他人的陳到,問道:「怎麼了大爺,房間沒有其他人啊?」
老人一臉不信的又看了看陳到,歎了口氣:「我以為再也不會有人看到我了。」
站起身來,轉身走到了陳到的床邊。被他身形遮擋的病床露了出來。床上正安靜的躺著一位悄無聲息的老人。
在仔細的對比了站著的和躺著的兩位老人。陳到覺得自己的神經都繃緊了。用手指了指病床,又指了指站著的老人,緊張的說道:「你。你?」
「嗯,是的。正如你所見到的一樣。我已經死了。」老人微笑著,平靜的說道。
彷彿被毒蛇咬了一般,陳到閃電的收回了手指。結結巴巴的喃喃自語著:
「我,我,我看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