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仁醫院,搶救室外。
所有人的視線都一刻不停地望著門頂上那盞燈,丫頭已經被推進去兩個多小時了,可是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唐化那個男人已經不止一次地把腦袋趴到搶救室大門的玻璃上,只可惜每次都只能看到一幫醫生忙碌的身影。忙碌說不定也是件好事呢,他現在就生怕那幫醫生突然停止忙碌,然後由一幫護士把一具為白布所掩蓋的軀體推出房間。
看著在走廊裡急得團團轉的唐化,單嘉曦忍不住上去把他給按到了椅子上:「拜託你能不能安靜點,這裡是醫院。」
「可是我急啊!」唐化額頭冒著涔涔汗水,眼神無助地望著一切。
「你知道你急,我也急,我們都急。可是你能不能換個表達急的方式,這麼轉來轉去的頭都快暈了。」邊說著邊拉了拉身上那件寬大的t恤,隨後摘下鼻樑上那副用來偽裝的大蛤蟆鏡仔細地盯著唐化說道。此刻的單嘉曦看起來,倒完全沒有了女人的模樣,頭髮盤起來圍攏在上次戴過的那個鴨舌帽裡,加上身材完全被寬大的t恤所遮蓋,現在的她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長相清秀的男生。
當然,那只是在其他不知內情的人眼裡的感覺。相反的,知道單嘉曦女孩身份的人例如唐化,看著她現在這副小男生樣子,則又是另外一番感覺了。
「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你當然沒我著急!」唐化撇過腦袋不去看單嘉曦,而是再一次趴到搶救室門口往裡看去。
「唐化,你也不要太擔心了,瑋瑋吉人天相,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湯海冰摸了摸額頭的平劉海說著,這個女人倒是一反常態地冷靜,按照她的話來說那就是:「該來的總歸要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出來了,出來了!」一直趴在搶救室門口的唐化激動地大喊了起來。
首先出來的是一個脖子上掛著醫用聽筒的白大褂醫生,據說他還是整家馨仁醫院最好的白血病專家,以往唐人瑋有好幾次病危就都是他救回來的。
「許叔叔,我妹妹怎麼樣?脫離危險期了嗎?」唐化幾乎是立即撲到那位醫生面前大聲問道。
那位被唐化稱作許叔叔的醫生清了清嗓子,摘下口罩說道:「小唐啊,我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一個好一個壞,你想先聽哪個?」
「許叔你就不要賣這種老套的關子了,趕緊告訴我,我妹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就目前來說,你妹妹已經脫離危險期了,暫時也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只是」醫生突然頓了頓,目光顯得有些委頓:「只是那丫頭的病情已經轉入晚期,三個月內再找不到可供配對的骨髓,恐怕」
「恐怕也就一口氣上不上得來的問題了!是嗎?!」唐化急紅了眼,彷彿要死的不是他妹妹而是他自己一般。
「希望你可以保持樂觀的心境,這樣也能少給病人一些壓力。畢竟很多事情連我們醫生都說不準,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盡量多陪陪你妹妹。」許醫生彷彿話裡有話般說完這一通話,便拖著長長的白大褂獨自朝走廊盡頭走去。
「妹,哥哥在這裡,你可千萬要堅持著活下去啊!」唐化一路捏著唐人瑋的小手來到重症監護病房外面,直到被護士攔下來這才停下了腳步。
這個以一己之力打下淘寶望遠鏡類目半壁江山的男人蹲在病房門口,半個腦袋埋在身體裡面,只看得到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無論湯海冰如何勸說也不肯挪動半分,最後那女人只得直起身子攤了攤手,目光朝單嘉曦和沈希這邊看了過來:「現在該怎麼辦?」
「要不然我留下陪著他好了,你們先回家睡覺,再怎麼說店舖的事情也不能耽擱了。」說這句話的是沈希,這女人也是滿臉憔悴的樣子。
「不用了。」單嘉曦歎了口氣,突然說道:「希希,海冰,你們都回去睡覺,我一個人留下來陪著唐化。」她笑了笑,繼續說道:「再怎麼樣,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們就給我一個報恩的機會吧!」
聽到這裡,沈希和湯海冰皆是相視對望一眼,接著像是達成了什麼協議般同時點點頭。
「嘉曦,那我和海冰就先回去了哦!你可千萬要注意休息啊,女孩子如果不注意休息,很容易就會老的。明天一早我過來寄貨的時候再和你換班怎麼樣?」沈希說道。
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沒問題,兩女見狀也便不再多說,皆是轉身離開了這裡。畢竟現在時間已經很晚,如果再拖延一會兒的話估計連最後一班回去小島的船也坐不上了,
看著兩女離開的背影,單嘉曦深深地出了一口氣。隔著玻璃朝病房內望去,只見丫頭正躺在病床上乖巧地一動也不動,任憑身邊的兩個護士在她身上插各種各樣的管子。
原來,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和唐人瑋一塊的各種情景,彷彿仍舊歷歷在目。記得當時,丫頭拉著她在沙灘上奔跑,背著唐化偷吃芒果刨冰,也是在那個時候,丫頭第一次向她提起自己的母親。還有那個打雷下雨的夜晚,丫頭像只小貓兒一般蜷縮在她身體裡澀澀發抖,也是在那個時候,她再一次提起了自己的母親。
那天晚上,丫頭說了這麼一句話:「瑋瑋想媽媽了,想媽媽做的白糖刨冰,還有草莓奶油蛋糕,烤得香香軟軟的蛋糕坯,塗上厚厚的手制奶油,上面是瑋瑋親手摘的草莓,是媽媽親手做的,嗚咬上一口,全是媽媽的味道。」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所以單嘉曦才決定在丫頭生日這天,親手做一個一模一樣的草莓奶油蛋糕給她。只是,儘管蛋糕做好了,可那丫頭竟然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就突然病倒了。而且來得這麼突然,甚至叫人連一丁點準備都沒有。
就在這時候,蹲在牆角的唐化忽然站了起來,面對著空蕩蕩的牆壁抹了抹鼻子,他走到單嘉曦身邊,聲音帶著些空洞:「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單嘉曦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這傢伙不是一貫都喜歡用命令的語氣嗎?居然什麼時候也學會用疑問句了。看著他微紅的眼眶以及淚痕,還有鼻子下面殘留的一些鼻涕,單嘉曦心裡面也有些酸酸的,但又絕不是同情這麼簡單。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伸手從褲袋裡掏了包紙巾,遞到唐化面前:「去哪兒?」
「隨便。」唐化默默接過紙巾,抽出一張在臉上隨意抹了抹,然後一把將其扔在了乾淨的地面上,轉身自顧自朝走廊盡頭走去。
單嘉曦見狀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彎腰替他把那張髒兮兮的紙巾撿起來扔進垃圾桶,隨後才加快腳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