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裡,琴芝眼角滑落那兩滴淚珠愈發的晶瑩,裡面似乎蘊含了一個淒迷傷心的夢。
忽然間,星耀有了心碎的感覺。
沒有按照正常的程序去做,他沒有去撫慰琴芝,而是站起身來,轉過去,面對著高懸的明月,默默佇立。
琴芝傷心,傷心極了,夢幻般的激情過後是無盡的失落和傷心。她不怨恨江海岳,但整顆心空空的,說不出的難受。
好一會兒,琴芝覺得有點不對,江海岳呢?睜開眼睛,琴芝坐起身來,尋找著那個男人。
驀地,琴芝呆住了。
那個男人……琴芝呆呆地看著江海岳的背影,她的心不空了,不傷心也不失落了,但卻更難受了,簡直難受到不可忍受。
那個面對著明月默默佇立的男人,琴芝想到了影視小說中的人狼,正對著月明哀嚎。
這一刻,萬籟無聲,但琴芝卻彷彿聽到了江海岳發自心底的哀嚎。
不知過多了多久,琴芝終於動了。
看到一旁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滾滾而下。
穿好衣服,琴芝站起身來,拿著衣服向星耀走去。
到了星耀身後,琴芝柔聲道:「把衣服穿上。」
星耀轉過身,定定地看著琴芝。
男人的眼底似乎有著一絲淚光,琴芝心底最隱秘的那根琴弦被重重地撥了一下。
星耀接過衣服,默默地穿好。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星耀穿好衣服後,他們走出了角落,又在林蔭道上漫步。
不知不覺,琴芝的宿舍樓在望。
琴芝停下腳步,凝望著星耀的臉,神色複雜。
許久,琴芝輕聲問道:「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星耀也在問自己,不過內容不同,他問的為什麼,是他今晚的心情為何如此激盪?
默然良久,星耀沉聲道:「琴芝,我想讓你為我傷心,為我流淚。」
琴芝愕然。
這話極其無恥,但江海岳的神色語聲裡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感,讓她無法生出憎惡的感覺。
所以,她除了愕然,還是愕然。
星耀繼續道:「我有一種預感,我將會為這個國家殺身成仁。」
這都那跟哪兒啊?琴芝懵了。
「但,我不甘心!」
琴芝還沒有緩過神來,星耀的這句話就如一顆投入她心海的炸彈,在心海中轟然炸響。
琴芝感覺到了,這就是這個男人發自整個神魂的咆哮,那咆哮裡蘊含著無盡的憤怒和不甘。
「我不甘心,但該做的還是要做。不過,我死後,我希望有很多人為我傷心,為我落淚,我更希望其中有你。」
琴芝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如在夢中,直到進了臥室,躺在床上,她依然沒有從這種如夢似幻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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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裡,星耀一個人跟夢遊似的。
今晚的一切異變,根本的原因是那個夢,但實際上,這個過程早就開始了。
他沒有一刻懷疑過,那個夢的真實性。
嬰兒時的事情,沒有人會記得,但不記得並不意味著它們不存在。實際上,它們一直存在,存在潛意識裡。
星耀修習聖殿訣,這種最高深的催眠術,目的之一就是讓潛意識覺醒。
潛意識,至今仍然是不解之謎。聖殿訣,如何讓潛意識覺醒,覺醒到什麼程度,沒人清楚。
他修習了聖殿訣,又是在那種異常的狀態下,使得深藏在潛意識的記憶在夢中重現。
這種狀況可遇不可求,但它出現了。
星耀恨,無際無涯的恨,一想到他失蹤了,那個小姐姐會如何傷心,心裡的恨就好像要把身體炸開。
但是,雖然恨到了極處,可一想到凱瑟琳、雪琳娜和小寶貝雅瑞絲,又不得不把這滔天之恨壓下,壓在心底。
今晚,琴芝晶瑩的淚珠就如照心之鏡,讓星耀第一次真正面對了自己,面對了一切:他,終將要做出抉擇。
不論如何抉擇,都必將極其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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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星期日,指揮系的教學樓,389室,上午九點。
這是一間階梯教室,七三屆指揮系的九十九名新生要在這裡聽他們在軍大的第一堂課。
「立正!敬禮!」
九點整,隨著一聲軍令響起,階梯教室的自動門兩邊一分,一位威武的老將軍率先昂然而入,隨後就是一排將軍大校中校什麼的,有十好幾位。
血液似乎又開始沸騰,星耀身軀挺得筆直,左臂高舉,指尖斜插在左耳上,敬著標準的軍禮。
「小子,你還真容易激動……」耳邊,傳來了李坤那特有的憤世嫉俗的譏諷聲音。
忽然,一道如電光般銳利的目光從下面一位肩扛少校肩章的男子眼中射了過來。
李坤一窒,下面的話就被生生堵了回去。
李坤不是意識到不該說話而不說了,他是被那個少校的目光給生生截斷了,他就是再想說話也得等把這口氣緩過來才行。
星耀感覺到了李坤的變化,心道厲害,不愧是軍大,一個少校就這麼厲害!
老將軍其實也不老,不過六十上下,如果僅僅看外表,也就四十多歲而已。老將軍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年紀,那是因為氣勢,老將軍的氣勢裡有歲月的重量。
老將軍站到講台後,其他人在老將軍身後一字排開,森嚴肅立。
星耀認識這位老將軍,老將軍是鍾克輝,軍大指揮系的系主任,他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要得到鍾克輝的信任。
上面給他的任務很奇怪,大的任務是要他在華夏國攪風攪雨,搞亂華夏國,但怎麼搞卻沒有任何明確的指示。
在所有的任務中,唯一明確一點的任務就是獲得鍾克輝的信任,但為什麼要獲得鍾克輝的信任,卻又一點都沒提。
毫無疑問,鍾克輝的地位一定要比軍大指揮系的系主任重要的多。
星耀仔細觀察這位老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