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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九 小和尚明秀之根腳 文 / 裴熙榮

    小和尚唸經靜心不提,空容聖僧的心裡遠不像他常年不變的表情那樣平穩。因為在來中土之前,慧明只對他說了一句話,就這句話,讓心境一向古井無波的空容聖僧泛起了滔天波瀾。

    七百年前,那時候空容聖僧和現在的明秀一樣,是個不起眼的小和尚,更可憐的是,當時整座靈台寺只有他和師傅志淵兩個人。

    空容俗家本名平瑞,大抵父母希望兒子過的平安祥瑞吧,可人間最常見的就是事與願違了。當時正好趕上茲和內亂,三個王子為爭大寶兵戎相見,空容的家鄉歷經劫難,父母死於鐵蹄,鄉親散於戰亂,他流落異鄉,昏倒於一個破落的古寺前。

    等他醒來的時候看見了一張慈祥的臉,這是一個年老的和尚,看年紀得有**十歲了,但是精神很矍鑠,笑起來特和藹,他手持一晚湯,見他醒來說道:「小傢伙不錯,這麼快就醒了,把它喝了吧。」

    當時的空容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突逢家遭巨變,正是最茫然無助的時候。此刻看到老和尚溫暖的笑容說不出的安心,他二話不說,咕咚咕咚就湯喝掉,喝完之後又人事不省了。

    等他再醒來的一刻,已然是深夜,他猛的一下坐起來,赫然發現自己一下子變的好輕,那感覺就像以前在背著山生活突然放下了一樣,他跑進了正殿,發現老和尚正在挑弄那盞忽明忽暗的煤油燈。

    「醒了,來幫個忙,給它加點油。」

    老和尚將油壺遞給了他,他按照老和尚的吩咐拿著油壺對著煤油燈開始點油,哪成剛落下一滴,那個弱不禁風隨時都能熄滅的小煤油燈立刻火焰沖天,從燈芯裡好像跑了一個什麼東西直入天靈,一瞬間他的頭髮和眉毛都給燒焦了。

    「哈哈哈,看來從此以後這裡要多個小和尚咯。」

    平瑞立刻福至心靈,納頭便拜。口稱師傅不止。

    老和尚笑意更濃了,道:「小鬼還是蠻機靈的,你過來。」

    他走到老和尚身邊,對方對著他還散發著燒焦味的頭頂輕輕一拍,立刻,寺裡多了一個腦瓜透亮的小光頭。

    「你的法號就叫空容吧,以後就是我志淵的唯一傳人,不過有一點你要牢記,這只是我們二人的秘密,不能告訴第三者,知道嗎?」

    茲和和陵然兩國皆信奉佛教,平瑞自然知道自己遇到了得道高僧,忙不迭的但應了,最起碼的,自己有個地方可以安頓了,對於一個在亂世漂泊的孩童還說,這遠比學什麼大神通來的更珍貴。

    「師傅在上,空容給您叩頭了。」

    「小兔崽子,這師傅不是白叫的,以後寺裡的一切活計苦力伙食都歸你了,知道不?」

    「弟子知道,請師傅放心。」

    對小空容來說,幹點小活算得什麼,反正這裡就他們兩個,靈台寺破舊不堪,來此上香的人很少,所以就算反覆打掃也不會太累。

    「嗯,這師傅不是白叫的,我有四樣大神通,分別是地藏菩薩地闕十六經注,藥師琉璃無上正等正覺心經,中央婆娑金身揭諦法相,苦海苦業金蓮救世無我無相**。你可任選其一,你選什麼?」

    空容猶豫了一下,他一個懵懂少年,怎麼知道哪個好哪個不好呢。

    「我全學。」

    「哈,你個小鬼頭,貪多嚼不爛,也罷也罷,全學就全學好了。」

    自此,靈台寺一老一小兩個和尚開始了新的生活,對小空容來講,擔水砍柴打掃禪院擦拭佛像都不是問題,唯一的問題是,他不會做飯。當他向老和尚請教的時候,卻被老和尚一頓訓斥。

    「這又何難,支鍋添水生火下菜爾,去,照我說的做。」

    好嘛,問了半天挨一頓罵就問出九個字,還一個語氣詞,那就照做吧。

    小空容支起鍋,生了火,添了水…………把所有的菜一股腦的都下了進去,蓋子一扣,真別說,不一會真傳了一點淡淡的菜香。

    確實不難嘛,可是要是難吃怎麼辦呢?他又問向師傅。

    老和尚道:「出家之人,乞一食足以,味乃俗人事,不足論也。」

    待煮到差不多的時候,小空容很恭敬的盛了一勺湯給老和尚,來和尚閉上眼睛,默默的喝了下去。然後……狠狠的吐了出來。

    「小兔崽子,怎麼不加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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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香火很少,小空容要經常出寺化緣,老和尚對附近住戶的品性已經十分瞭解。

    「要先去劉員外家,他們一家除了三夫人比較小氣,其他人都比較樂善好施,當然也不能總去,去三次劉員外家,去一次趙畫師家,記得要給他唸唸經,他畫畫需要靈感,很需要我們的幫助,當然其他幾家也都可去,只不過沒這兩家好說話,最重要的,不能去張寡婦家,你細皮嫩肉的,小心她把你吃了。」

    老和尚笑瞇瞇的樣子讓小空容有點摸不到頭腦,真的會吃人嗎?

    他惴惴的挨家化緣,果然,劉員外很大方,趙畫師很豪爽,楊鐵匠表現尚可,錢東主有點小氣……一路化下來,也算收穫頗豐了。

    回到寺廟被老和尚好一頓誇獎,當天晚上就揣著一些散碎銀子出去了,第二天回來的時候樣子很滿足,小空容雖然不知道他幹了什麼,不過從他的表情上來看,估計不是什麼好事情。

    一晃五年過去了,小空容變成了一個大小伙子,老和尚還是那麼老。

    這五年對空容來說是平靜且幸福的五年,除了師傅之外,靈台寺周圍的住家都對他很好,本來因為戰亂形成的有些閉塞的性格也開朗了很多,對這個世界不再是充滿了怨恨,只是依然不愛說笑,做事規規矩矩,一板一眼,名聲比他的老不休師傅要好很多。

    師傅傳授的幾樣神通大多已經入了點門,雖然師傅沒問一句,但是他能感覺到老和尚對他的進境還是很滿意的。

    最後不得不提的時候他見到了師傅嘴裡經常念叨的會吃人的張寡婦,是個容貌很秀麗的婦人,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笑起來特別的好看,小空容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嚇的要命,張寡婦一問,他便招供了師傅的說法,恨得張寡婦對老和尚大罵不止。

    說實話,從心底來講他也覺得是師傅騙人的,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子怎麼可能是吃人的妖怪呢。

    終於有一天,他才明白這個所謂的「吃人」是怎麼個吃法。

    那一日他依舊下山化緣,突然大雨瓢潑,還沒練到雨不沾身衣不染塵境界的小空容成了落湯雞,正趕上路過張寡婦家的門口,他看見對方向他招手,示意他進來避雨,空容沒有多想,進了張寡婦家的房間。

    他來了好多次,不過都是在門口化完緣就走,還是第一次進來。

    進去之後也不敢多看,男女有別,畢竟自己還是個和尚,只好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的坐在張寡婦家椅子上。

    張寡婦給他倒了杯香茶,施施然的給他捧了上來,滿眼含笑的說道:「小師傅,僧袍都濕了,脫下來烘烤一下吧。」

    空容連忙拒絕道:「不,不用了…………」

    他話還沒說完,張寡婦已經下手了,強行將他的僧袍褪去,嗔怒道:「小時候還真怕我吃了你麼?」

    也不知道怎地,聽到這句話空容心跳忽然加快,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吃是怎麼一回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內的溫度卻越來越高。

    兩個時辰後,沒有把持住的空容真的被張寡婦吃掉了。那一刻,他忘記了一切,他覺得自己有使之不完的力氣,取之不盡的快樂,瘋狂的起落之後又是說不出的尷尬和無法抑制的歎息。

    空容失魂落魄的回道了廟裡,他跪在老和尚面前一句話都沒說,師徒兩個沉默了好久,最後老和尚先開口了。

    「我一直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你還是破了戒,破就破吧,這是你的緣法。我要送你去一個地方,但是去不去由你決定,你六根未淨,實在不願意做和尚可以還俗,如果你同意去,切記你我之間的關係要永遠埋葬在心裡。」

    空容沒有立刻回答老和尚,他把自己關進房間想了三天,最後他出寺來到張寡婦家,可是他發現,此處已經人去樓空,一打聽才知道,那天晚上,張寡婦就收拾行囊搬走了,走的時候雨還沒有停。

    望著空曠的屋子空容恍如隔世,那天的一幕幕湧上心頭,不知不覺間,兩行眼淚已經靜靜的流下,一如那場春夢消散的那樣無聲。

    回來後,他同意了老和尚的提議,被老和尚送到了一個寺院,這裡赫然就是西方四百八十寺排名第三的天台宗。

    五百年後,在明鏡天台上,天台宗六萬子弟齊聚,參與新主持的傳承禮。

    「空容,你願意秉承我天台六萬弟子宏願,成為天台宗第三十七位主持嗎?」

    「我願意。」

    在六萬弟子的注視裡,面色冷峻的空容聖僧,步伐堅毅的向明鏡天台的最高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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