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制崩潰。殘存的火靈力尚未完全消散,洞府大門發出沉悶的金石之音,已經緩緩打開。洞中一位老者邁步而出,雪白的鬚髮隨著山風四散飄動,黑眉下長目微微閃爍,面上卻是毫無表情。
「葉道友。三百年前丹霞山下一別,如今還在這丹霞山重逢,真讓在下欣喜不已。天意難測,不想你我竟有緣若此。」不知何時,韓震已降落地面。言辭懇切一如老友重聚。
「道友魔功精湛,早就是元嬰高人,老夫可高攀不起。」葉天南稍一注目,再聽其言辭,自然浮現出三百年前的一幕。心中驚訝卻面色如常,「應該還有一位道友,也請一併現身吧。」
長笑聲起,斜刺裡走出一個藍袍老者,「在下正氣宗長老劉遠光,久聞葉掌門六品宗師的大名,幸會之至。」
三個老頭就這麼你來我往打著機鋒,不明真相的怕還真要以為是老友相逢似的。葉天南是在窺探虛實思謀退計,這二人只作不知,全然有恃無恐的樣子。
這一聊就聊了頓飯光景。韓震有些煩了,「葉道友,多說無益。你元嬰大成,在下卻沒有準備賀禮。不如你我就在此地切磋一番如何?」
葉天南稍一搖手,「韓道友何必著急?反正老夫也是走不脫的。適才分明還有兩位同門到此,莫不是二位以大欺小,將在下的師弟斬殺了?」
劉遠光剛才被魏鏡的瘋狂舉動刺激了一下,此時對葉天南臨危不亂的氣度更覺敬佩,也就坦白承認,「正是在下所為。在下勸其歸降,兩個老頭就是不肯,在下也只好動手了。」
兩個老頭?葉天南雖說悲傷,卻頓時放了心。這說明莫天問已經收到傳書,此時應該已經平安離山。他再無顧慮,從容點頭,「那麼,在下元嬰初成,就便請二位指教一番。」
也不見舉手抬腳,話音之中身體已如樹葉般輕飄飄浮起。「二位道友是一個個來,還是一起動手?」
劉遠光扭頭一看,韓震同樣已經飛向半空,顯然是要單獨對陣。他也不多言,隨意在一側席地而坐。閉目不過數息,空中劇震連連乒乓有聲,已經動起手來。
四周樹木片片栽倒,撞擊聲驀然停頓,第一輪交手已經結束。半空中韓震身周數十丈內魔氣滔天,其人更是氣定神閒,顯然大佔上風。葉天南則狼狽多了,鮮血正從口角溢出,呼吸聲更是粗重急促。
一旁觀戰的劉遠光也看出來了。葉天南的化嬰極可能並未真正完成,否則雖然境界不穩,但大家都是初期修士,絕不可能連試探**手都撐不過去的樣子。
葉天南心中苦不堪言。元嬰剛成的瞬間即被迫終止,還立刻與強敵動手,稍一震動下,神識已經感知到脆弱的元嬰面現痛苦之色。只怕都用不著猛攻,只須消耗半把個時辰,九死一生方才凝化的元嬰就會崩潰,自己更將立時走火入魔而亡!元嬰修士兩條命,可他此時的狀況糟糕到極點,最多只能算半條命而已!
韓震早把仇人的狀況看得清清楚楚。他有意折磨,讓對方慢慢耗死,因此並不急著進攻,魔氣鼓蕩全身,一面魔幡化為近百丈層層魔霧,擺出了困敵的架勢。驀然,黑霧如絲綢被撕裂般的發出令人牙酸的「嘶拉」聲,紅光衝出,隱現一把巨斧,毫不停頓的當頭砍落!
葉天南的本命法寶——燎天斧。在玄元靈火功催使之下,此斧終於隨著葉天南功力的質變發揮出最大威能!就此時而言,「燎天」純屬誇大,但燒破魔霧卻並不困難。韓震自恃魔氣堅韌,稍稍輕敵已經吃了大虧。法寶受損與心神相連,臉色狂變,終於壓抑不住魔力反噬,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可惜的是,面前的對手並不是一人。身形剛動,劉遠光已經阻斷去路,硯台與毛筆兩種法寶齊上,立時抵擋住燎天斧沖天的火光。猛烈碰撞幾息,葉天南同樣口吐鮮血,身體跌跌撞撞再次落入魔氣之中。魔氣隨之一合!
……
莫天問此時剛剛遁出丹霞山範圍,正急速向西飛行。
並不是特意選擇由此突圍,而是按照約定,他還些東西要取。飛遁不停,莫天問取出一枚玉簡審視起來。那是一幅地圖,地方還算熟悉,正是入門大試第二關的考場飛來峰。當時為了收集藥材,不過百里的飛來峰硬是來回搜索了不下數十遍,何處有水,何處有谷,稍稍回憶馬上一清二楚。圖上所標的紅點正是山腹背陰的某處,印象中那裡應只有一面籐蘿攀展的山壁,似乎並無葉天南所說的秘洞。雖然稍有疑慮,莫天問並不敢遲疑,用力一握將玉簡粉碎,繼續飛行。
離開紫玉閣後,莫天問當即返回洞府,將整理好的大小儲物袋盡數收起。腰間的幾個盛裝的是可能用到的法寶、法器和符錄等物,其餘的大袋套小袋,通通貼身揣好。
他並沒有急吼吼擺出逃命的架勢,而是緩慢飛行,一副出門辦事的樣子,路遇同門還會客氣的打聲招呼。經過紫氣坊,他還耐起性子徒步行走,絲毫不觸動坊市的禁空限制。毫無疑問,山內城中早就佈滿眼線,他的一番做作極其逼真,時間稍微多花了些,但卻一路無事走出城外。神識一番搜索後,這才開始急速遁走。
一個時辰後飛遁出近千里,已經身處丘陵地帶。莫天問根本就沒有任何僥倖心理。果然,這一帶正是魔道的警戒線,他感應到左右兩側均有氣息正在接近,左側距離較近,所以來得更快一些。他不敢亂闖,索性以靜制動,先打發掉面前這批再說。
十餘息後,幾道遁光前後飛至。莫天問略微感應,稍稍放鬆一些。一個結丹初期,還有五個築基期修士。沒有遭遇更強的攔截,應該說運氣還不錯。
「道友留步!請問從何處來,要去何處?」當先的結丹修士一身月白儒袍,週身沒有絲毫魔氣。身後修士也是如此。
莫天問此時換穿了極普通的修士法袍,沒有任何丹陽門標記,故而對方才有此一問。
「在下一介散修,正要去南楚星峰峽一帶訪友。道友為何阻我去路?莫非這一帶有寶不成?」先胡說八道一通,看有無可能矇混過關再說。
「呵呵,道友說笑了。」白袍修士態度還算和藹,「好叫道友得知,吳北一帶如今已歸屬我正氣宗和離國夜魔門所有。三月以內此間千里全部戒嚴,請道友暫返。待戒嚴過後出行不遲。」
原來是陳國正氣宗的修士。莫天問心下恍然。知道混是混不過去了,唯有強行衝出。面上作出不悅沉吟神態,微微側身似要返回。下一刻身形展動,五六件法器紛紛祭出,目標卻繞開了當面的結丹修士,直奔身後剛剛趕到、尚在喘息的築基修士!
無論是攻擊的時機,還是選擇的目標都出乎了那白袍人意料之外。他口中怒喝,已祭出一柄飛劍飛速衝來。莫天問早有準備,手掌一翻現出一面古樸的青銅鏡,迎著飛劍就是一照。鏡面湧出一片青色霞光,與飛劍稍一接觸同時停滯。一息後青霞消散,飛劍也斜斜飛出,一時間失去了目標。
這青銅鏡名為「同歸」,是威能普通的古寶。其名大概取自「同歸於盡」,但若是遇上中期修士或攻擊威力過大的法寶,根本就達不到同歸於盡的效果。
阻住飛劍,這一次的效果算是達到了。諸般法器此時已紛紛收回。這些自煉的精品法器看上去五花八門,祭出後也是形態各異雜亂無章,其實卻融入了他苦心鑽研的陣道之學,法器齊出雖說不如單俐的成套法器,但兩兩之間相互配合,有相當的加成效果,非常適合「群毆」之用。
果然,剛才突施偷襲,成果顯著得很。五個礙手礙腳的築基修士瞬間三死二傷。傷的兩個都掉落在地慘叫不已,片刻之間根本無法參戰了。
白袍修士含怒一擊無功,幾息間身後弟子盡數死傷,心中大為驚恐。一時之間也在躊躇,是真的和對方火並一場,還是乾脆睜隻眼閉只眼讓對方走人。
莫天問大概猜到這修士的心思,正待威言恫嚇再燒上一把火,好迅速遠離。天際破空聲又起,適才感應到的另一撥修士也已經趕到了。
這次來的都是魔修。遁光尚未靠近,莫天問已經心念電閃,盤算突圍之策。隨後出現的一幕簡直是匪夷所思,看得莫天問目瞪口呆,半晌說不話來。
這些魔修同樣是一個結丹初期帶著幾個築基。白袍修士正在犯難,陡然見到援兵自是驚喜異常,剛開口詢問「請問是……」,一句話尚未說全,陡覺魔氣迎頭一罩,接著就被一把血紅長刀紮了個透心涼。一息之間就這麼冤枉的殞落了!
這算什麼?火並?莫天問大為不解。此時下面慘叫聲頓止,也被其他魔修幹掉無疑。結丹魔修不光一把抓過白衣人的儲物袋,還掏出對方金丹揣入懷中,隨即放出一團黑色火球,將屍體燒得乾乾淨淨。完全是流水線般的成套動作,熟練之極,想必殺人搶劫早就是家常便飯!
「莫兄弟,咱們又見面啦!你也結丹成功了,哈哈,真是可喜可賀。」那結丹魔修這才褪去面部魔氣,看得莫天問又驚又喜。
黑臉膛,絡腮鬍,正是徐武!只是數十載不見,如今已經百歲有餘,黑髮中已經生出些許白絲,頗帶著滄桑之氣。
「嘿嘿,原來是徐大哥!你已結丹多年了吧?你又救了小弟一次。」莫天問大為高興,連連拱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