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誠最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擁有的時候心中平和,並且平和成了習慣。可一旦失落,他才驀然發現,原來是那麼重要,沒有他根本不行!
他是在忽然醒悟到這一點,很長時間沒有見到莫天問的情況下去外事堂詢問的。一聽到主事趙無忌的回答,許思誠差點當場就暈了過去!
「什麼?趙師兄!你再說一遍。莫師兄他受了重傷?閉關靜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趙無忌的解說很耐心,可內容實在不多。這條記錄是新任掌門魏鏡讓他寫上去的,就只有這麼一句話而已。趙無忌這些年和許、莫二人的關係也很不錯。在丹閣得到莫天問的好處不是一點半點。而他和許思誠是志趣相投的一類人,例如前幾年囤積居奇的買賣他就有份,準確說就是他和許思誠聯手,另外還拉上了幾個師兄弟一塊干的。
「唉呀老許!老莫是什麼修為,你我還不清楚嗎?」趙無忌拚命搜羅著言辭安慰。許思誠看上去方寸大亂,這對他可不是好事。許思誠的生意頭腦那是一流水準,完全就是這夥人的軍師。許思誠要總這樣,他們籌劃已久的繼續發亂世財和聯合自保計劃,立馬就要癱瘓大半。
趙無忌開始信口開河,「老許你想,老莫他神神秘秘出去執行了一趟任務,究竟有沒有受傷誰知道?我看啊,老莫八成是閉關結丹了。」這一說,連自己都先信了幾分。
許思誠顯然相信。眼睛一亮,立刻轉憂為喜,握著趙無忌的手一陣搖晃,顛顛的走了。離開外事堂,許思誠直接就去了問心湖畔。遠遠朝著雲霧看了一陣,就想直接去洞府外發個傳音符試試。不見上一眼他總是不放心。身形剛起,就覺得被什麼拉扯了一下,馬上又掉了下來。這一回頭,把他嚇得不輕。
「啊?!弟子許思誠,拜見掌門。」他本能的立即躬身行禮。
魏鏡似乎很隨意的看了他一眼,許思誠立刻渾身一激靈,像掉入了冰窟一般。「你回去吧。老夫在這裡的事誰也不能說!否則……嘿嘿。」
「是是是。弟子明白了,弟子告退。」許思誠滿頭大汗,忙不迭答應趕緊走人。
隨後的許思誠整個人發生了悲喜兩重天的大轉變,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不少。有人問起,他故作深沉,只是心中偷笑。他可是生意人的頭腦,轉得快得很。莫天問必是在結丹無疑!表面看什麼事都沒有,暗地裡新任掌門別的事都放著不幹,專門給他當保鏢!這說明什麼?說明他的偶像和精神支柱,不光就快成為宗門長老,而且還是掌門極其看重的人物!
分寸他許思誠還是有的。說是不能說,但交待起張家的家族事務時,他的底氣卻是十足。專門回了趟張莊,岳父張連山已經亡故,他以命令的口氣讓家主張連峰立即動員所有力量,盡可能收集更多更新的情報。吩咐完後還語重心長了一下子,「叔父,現在是關鍵時期。咱們張家性命攸關,你不要小家子氣。該花的靈石就花,不夠的就到我這兒來拿。」
張連峰深以為然,立即全族出動。雖說還是迷你型家族,可如今的張家在吳北地區還是頗有些實力。築基修士七八個,通過最擅長的聯姻手段還拉住了好幾個小家族,方圓幾千里內稍有實力的散修關係也都處得不錯。大把靈石砸下去,幾個月後還是頗有收穫。
張連峰稍作整理,又請許思誠回莊議事,把吳國最新情勢統統分析了一遍。
吳國西部近來最大的事件就是龍城鄭家。一門三元嬰,還真就幹成了大事。以龍珠湖為中心,鄭家聯合了幾個元嬰級的散修老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南北近兩萬里的區域,其間宗門與家族或覆滅或投誠無一倖免。隨即開宗立派名為「化龍門」。以鄭家老祖鄭雨遙出任大長老,門主並不是他的兒子鄭驚天,而是一個名頭平平的散修區憶。除了這二位,就任化龍門長老的元嬰高手還有五位之多!很顯然,這差不多已經是一流宗門的實力。
對於如此重大的變故,其他大宗門全無反應,似乎持默認態度。也許私下裡有接觸,那就不是普通小家族單靠靈石就能打聽到的了。
吳中地區自以青城觀為首。核心高層情形未知,表面現象還是有所行動。近百家中小型的修仙家族搬往青城嶺,成為近支附屬。青城觀一反以往收靈奇嚴的慣例,僅有極少數拒絕接納,多數家族都在青城嶺範圍劃定了區域,進行妥善安置。吳中遠離青城嶺的靈山靈脈一時大空。以此為發端,留在這些地方的勢力立刻展開爭奪,戰況那是相當激烈。
吳南地區鬧騰了數十年之久的「萬湖宮事件」不說走到尾聲,至少也算告一段落。元嬰級高手相對較少的道修一派,突然有一人成功晉階為後期大修士,形勢頓時逆轉。雙方居然坐下來談判了一番,達成了罷戰、分解的協議。萬劍湖數萬里範圍烽煙暫熄,兩派各自推出首領。道修一派繼續佔據萬湖宮原址,易名「萬道宮」。劍修一系另起爐灶建立山門,號稱「萬劍宮」。
分析來分析去,許思誠不禁愁眉深鎖。東西南北,還就丹霞山附近的吳北地區沒什麼大動靜。這也太不正常了!
吳北最大的宗門就只有丹陽門。丹陽門無意搞這類東東,即使有心也沒有那種實力。可到處鬧騰得很歡的散修怎麼不乾脆到吳北來圈地盤?那不比在別的地方和人拚命容易得多嘛?!
看不上?這更說不通。吳北雖非吳國最佳的靈地,那也是排名靠前的。靈山靈脈不少,丹藥方面的資源更是豐富,至少比吳西強得太多。
許思誠漸漸有些明悟。吳北地處三國交界,算是緩衝區域。一種可能是吳國修士不敢來佔,怕成為敵國來攻時第一個「頂雷」者。第二種可能是陳國或離國宗門已經在打攻吳的算盤,首站便是佔據吳北,並以此為根據。第三種可能更糟,那就是吳國一些勢力已經與敵國宗門達成默契,一旦陳、離來犯,立刻就能形成對吳國的夾攻合圍之勢!
無知就無畏。可許思誠頭腦靈活,不是無知之輩。這一分析,就分析得自己全身冒汗。一番冥思苦想,他做出了選擇:預留後路。見勢不妙立即走人。
此後的一段時間,張家所有的築基修士都忙得腳不粘地,還只知道執行,不清楚緣由。大批婦孺和物資首先搬往吳中希夷山一帶暫且安置。近幾十年在北地建立的不少商舖縮小的縮小,關門的關門,多數都遷到了吳中和吳中以南地區。原本就較隱蔽的留下了一兩家,作收集情報之用。許思誠幾乎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主要用在重新囤積靈草丹藥上面,以為不時之需。這類資源價格穩定,價值較高,攜帶也比靈石要輕快得多。
安排好這一切,張家忙張家的,許思誠重新回到外門,更加留心宗門的一切變化。他很擔心莫天問,不時的悄悄去問心湖對面的湖邊望上一會兒。轉眼過去了快一年的時間,洞府沒有絲毫變化。
許思誠如今在大量優質丹藥的推動下,剛剛晉階築期後期不久,對於凝結金丹他還是頗為關注的——他還原劑近百年壽元,說不定上天垂憐,也給他這個機會呢?
許思誠當年靠著上品丹築基都花了十個月,結丹是怎麼回事還是清楚的。一年沒有動靜很正常,哪怕他的偶像天資再高。兩年能順利出關就很難得了,就是三五年也不奇怪。
當然,越是看到丹陽門象死水一樣平靜,他就越是焦慮。這越說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除了想知道莫天問的看法,他與張家的未來,在他的計劃中都缺不了莫天問。許思誠希望絕處逢生,更希望帶領家族以此為契機長足發展,而洞府中的那位,他敬佩、信任、依賴,或許很快就將成為金丹高士,自己能力修為都不足,獨自成功的把握要小很多。
繼任掌門魏鏡,終於在接任週年的傳統禮節性聚會上,發出了第一道向外公開的丹陽門掌門諭令。這道諭令的內容無人驚奇,只是時機卻非常古怪。
魏鏡宣佈,立戰於野為少掌門。這種做法前例頗多有章可循。但是還沒有哪一任掌門在剛剛接位之初,如此短的時間內確認繼任人選。
欣喜之餘,戰於野懷著複雜的心情單獨拜見了魏鏡。對於這個時機,他同樣心存疑惑。
「於野,你不用有什麼顧慮。為師的想法簡單得很。你年輕,早早接手宗門事務有好處。老夫和葉師兄沒法比,元嬰早就不奢望了,可作為一任掌門,總應該為宗門做些什麼。因此老夫準備用剩下的時間,組織一批門中弟子,好好整理一下門中近千年來最新收集的各種丹方。如有可能就研究一二,哪怕留下一些心得供後人借鑒,也是好的。」魏鏡的言語很從容,戰於野除了感激,什麼破綻都沒發現。
戰於野無話可說。聊了些類似「保重身體」一類無關痛癢的話題便恭聲告退。魏鏡一路把這位少掌門送出府外,最後多說了一句,「於野。千萬不要讓為師失望。」
也許就是那麼隨便的一說。這類話魏鏡都不知道說過多少回。戰於野心裡卻是咯登一下,生出了一種彷彿所有秘密全部曝光的感覺。剎那間卻答不上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