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見幾排毫不起眼的低矮石屋,大半被遮掩在富麗堂皇的宮殿式建築後面。外表看去樸實無華,卻有蓬勃的火靈氣在空中凝聚不散。這自然就是宗門「丹器坊」的所在。
一個面色泛黃的精瘦中年男子站在廊下,隔著大老遠就笑嘻嘻抬手招呼道,「師弟,師弟!到這裡來。」
莫天問剛剛收起天行舟,錢豐就走過來,親切無比地拉著手一陣搖晃,「莫師弟啊,一大早你發來傳音符,愚兄就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在這兒了,怎麼這會兒才來?」
「抱歉。昨日太累,所以睡了個回籠覺。」被拒絕報名,並不是什麼光彩之事,自然是略過不提。
「昨日那場面,嘖嘖。」錢豐艷羨地感歎了一句,絲毫沒注意到這位小師弟的難堪。他一把拉起莫天問,「走走走,愚兄帶你好好轉轉。師弟早些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錢師兄這話何意?」莫天問不解。
錢豐一笑,「以師弟的驚才絕艷,這丹器坊還不早晚都是師弟的地盤?」一副都是自家人的神態,絲毫看不出抱怨之意。
莫天問不好接話,只是跟著錢豐走馬觀花。
大宗門的資源煉製重地,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一道顯然經人力開鑿、闊約丈餘的龐大孔道,不知道綿延多少里,將黃葉嶺地底深處的火脈引到地面,分解流向大小數十座密閉的石屋。屋內火質精粹之極,遠在築基修士的先天真火之上。最靠近中心的兩間石屋中的火質,看威能已經非常接近結丹修士的丹火。
有了如此精粹的地火,嘗試煉丹自然不在話下。莫天問欣喜異常,剛才難堪的一幕也就很快忘記,和錢豐說笑起來。
莫天問雖然於陣法上的研究粗淺之至,但也看得出來,這幾十間石屋都有單獨的聚靈法陣,用於聚集精煉地脈之火。而方圓數里的丹器坊,更是籠罩了在一個更為龐大的火系聚靈陣之中!
開鑿如此規模地底孔道,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要維持這一大數十小聚靈陣,每年又需耗費多少靈石?
一路看來,莫天問大開眼界,頗有感慨。
「師弟,咱們都是一家人。愚兄也不怕自揭其短了。」回到居處茶室坐定,錢豐揮退了煎茶侍女,不以為然的開口道。
莫天問詢問之意一目瞭然,錢豐苦笑著說道,「愚兄初來時,和師弟一樣。可卻不知,這丹器坊看著氣勢不小,其實就是個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的。」
一經錢豐解說,莫天問才恍然而悟。
原來,先輩祖師開創巨靈門一派時,確實雄心勃勃,深悉掌控資源、不為外人左右的重要。於是才以大毅力、大神通建起這片丹器坊並留傳至今。誰知,修仙界幾經折騰,資源日漸匱乏,逐漸的,許多丹方器道淪為雞肋,漸至失傳。隨之宗門實力銳減。二者互為因果,形成惡性循環。
近百餘年,巨靈門多次發動擴張之戰,犧牲很大,收穫卻也不小。一大堆被滅門的門派,不少功法都被巨靈門搜羅起來。越來越多的弟子醉心於尋找鑽研速成一類的法訣,例如那什麼雙修功法就屬此類,而原本的丹道、器道,門檻不低,學起來艱難,材料更是難找,乾脆就丟到一邊去了。
「真是學不如偷,偷不如搶啊!」莫天問老成的歎息道。
老錢一豎大拇指讚道,「師弟年紀不大,卻是明白之人。」
隨即,錢丰神神秘秘的低聲說道,「其實,最近些年,這丹器坊關的關停的停,現在還在用著的,不過十間左右而已。倒也節約了每年數萬的靈石開銷。」
二人聊得投機,漸漸就扯到私人瑣事上去了。
「師弟今年應該才十八歲吧?以師弟的天賦,築基怕也就是這三五年了。有沒有想過多做些準備?」錢豐一臉關切的說道。
莫天問心中好笑。據他所知,柳老太太那裡別說築基丹,怕是天機丹這類結丹的丹藥都給他提前備好了。不過這話沒法說,還不能無動於衷。當然,學習煉丹也是他的目標之一,有人願意說,他當他的聽眾,正是求之不得。
「小弟不過才煉氣八層,,現在考慮也太早了吧?再說,築基丹哪是那麼容易得的?」
錢豐大搖其頭,「你是大長老高徒,築基丹這種東西,那還不是信手拈來。」
「唉。現在門中弟子已經視小弟為異類了,小弟寧願與大家一視同仁,讓人在背後指點的味道實在是不怎麼好。」被點到了痛處,莫天問大搖其頭,也算有感而發。
錢豐見時候差不多了,終於轉入正題,「我就知道師弟志向遠大。愚兄不才,畢竟是過來人,想當年為了築基,可是什麼招都想過了。」
略一停頓,小小賣了個關子,說出了又一個門派之秘,「師弟怕是不知,本門藏珍閣內有一個單獨書庫,專門存放前輩修士各類修煉心得。其中單有一項,就是築基心得。」
竟有這樣的東西?莫天問大為驚訝。
「當然,師弟的資質是百萬中無一的雷靈根,只要時候到了,一顆築基丹下去,自然而然也就築基了。」錢豐這才說到重點上,「當年為兄曾細細翻閱這些心得,居然看到一位成功築基的前輩提到,他無意間得到一本遠古修士的見聞錄,其中記載著,原來古修士都是在煉氣期十層,即開始築基的。」
「什麼?十層?」這回莫天問是真的吃驚了。十層築基?真是聞所未聞。他幾乎有了立刻跑去藏珍閣查看的衝動。
錢豐樂了。看來這位天才師弟還是年輕。只要對方動心那就好辦了,雙方只要各取所需,自己的小算盤那就成功了。
他接著說道,「具體細節為兄是記不得了,但大致的過程還記得。簡言之一句話,三顆築基丹。以師弟的超級資質,築基還不是手到擒來?」
莫天問一邊聽一邊琢磨。其實聽起來嚇人,道理卻簡單得很,很快也就明白過來了。現今的修仙環境自然遠不如古代。古人十層築基不難,煉氣期的功法向來就只有九層,後面的幾層只是靈力蓄積的程度不同而已。如今的修士想必也是不得已,非得最大限度的接近極限,然後利用丹藥等外力輔助突破不可。十層,加三顆築基丹,理論上的確是可能成功的。當然,其中肯定有不少諸如內外調和、身體承受能力之類的障礙。
莫天問的心思徹底活絡起來。畢竟還是少年人,證明自己,一鳴驚人,創造奇跡或是最快的提升實力,這些都是難以抵擋的誘惑。更重要的,是他心裡一直有個願望:一定要在母親坐化前築基成功!
看著莫天問又喜又憂的樣子,錢豐趁熱打鐵道,「愚兄雖然門中地位不高,但掌管丹器坊,弄幾套築基丹的藥材還是有把握的。以師弟丹道上的水準,並不難煉製出來。」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是師兄不願意。實在是本門除了煉氣期的普通丹藥,早就煉不出築基丹了。這些年,都是請其他宗門代為煉製。一出了丹器坊的大門,為兄也就無能為力了。」
從見面到現在,這位錢師兄又是抖隱秘,又是珍惜材料的,不可能沒有所圖。對方光棍,自己也不妨爽快一點。丹器坊是自己修煉常來之地,今後還指望這位錢大管事大開方便之門。而且,這個朋友雖然市儈,但勝在直截了當,似乎也是大可一交的。
只略考慮了片刻,莫天問長施一禮道,「無論成與不成,在下都對錢師兄感激不盡。小弟無以為報,如果師兄有何困難,小弟很願意竭誠相幫的。」
「這莫師弟果然上道,是可交之人。」錢豐暗自滿意的點頭,也不繞圈子,「我僅有一子,資質不值一提,即將入贅遠江城西門家族。一方面擔心犬子遠離宗門在外面吃虧,另一方面也不願意在親家那裡失了臉面。聽說師弟煉器技藝精湛,所以想請師弟代為煉製一二把上階以上的法器。」
「愚兄不會讓師弟白白辛苦,自然會按市價支付酬勞的。」錢豐面皮再厚,此刻也泛起了紅暈。
莫天問心裡一樂。這不是此地無銀麼。連材料都沒見到,何談什麼「代為煉製」?好在不是什麼淨元丹之類的誇張請求,只是破點財而已。
他心裡忖度片刻。自己是煉器師,父母明面上也是築基修士,法器上有些積累正常得很,還不至於引人猜疑。
於是開口道,「說什麼酬勞,錢老哥這是把兄弟當外人了。」
莫天問隨口問了問這位面都沒見過的「錢賢侄」以及未過門媳婦的靈根和功法屬性,就從儲物袋裡選了一張上階法器「凌雲帕」遞了過去。咬咬牙,乾脆好人做到底。又掏出前幾天師父轉贈的「子母追魂劍」一併給了錢豐。
小師弟的慷慨和財力,令得錢大師兄大喜過望。虛情假意推辭兩下,錢豐也就厚著老臉收下了。立馬招呼外面的侍女上酒上菜。一邊喝酒一邊閒扯,親熱得真如親兄弟一般。
心思,倒是各有各的。
「成套的頂階法器!還是鐵精做的!老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的東西。還是我老人家留著用,兒子嘛,只好稍稍委屈一點了。」這是老錢的想法。
「雖說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但隨便交個朋友就需要幾千靈石,真是貴啊!」這當然是小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