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似銀盤,天空作美,萬里無雲。鋼鐵牢籠般的巴蜀市,市中心一座老宅,格外惹眼。
巴蜀市,中州西部的一個小城市,自然不可能跟上京之類的大城市一樣,大家族林立,類似的古宅大院數不勝數,巴蜀,唯一的大家族,李家。佔據著這鋼鐵牢籠中唯一的老宅,李家在中州只算是一個中流家族,或者連中流都算不上,可在經濟並不算發達的西部,還算是說得上話的,在巴蜀市更是說一不二的。八月十五,正是李家每年奔赴各地忙碌的族人,團聚的日子。
燈火通明,古老的宅院用的全是燈籠燭火這古老的照明方式。朱紅的油漆,精美的壁畫,處處透著一股子書香氣息。
大門口的兩個巨大紅燈更是比得上成人的個頭,可門口那鮮紅的未干血跡卻顯得格外刺目。
大宅內,走廊,過道,甚至連窗戶都掛著屍體,不知道是死在刀下還是死在匕首之下,反正是冷兵器。而且所有屍體,全都喉嚨被割破,絕對沒有第二刀,全都是一刀斃命。看屍體的傷口位置,如出一轍,大院裡,走廊裡,過道上,近千平方米的地方拜放了超過五百具死法一致的屍體。更可怕的是,居然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大堂,一張巨大的圓桌四分五裂,四周的座椅也沒有一張是完整的甚至老宅的大梁,都搖搖欲墜,房頂的紅瓦片,時不時的掉落下來,砸在屍體上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格外刺耳。
這些屍體不僅僅有李家的人,還有一堆黑底衣服上刺著血紅「滅」字的屍體,這些屍體在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周圍堆積如山,給男人留下一個方圓六七米的空間,這方圓六七米的空間內,只有一個男人,一架輪椅,一桿八尺銀槍,槍頭還滴著血,血落在地上,更落在男人的心裡。男人身上沒有絲毫血跡,而且,男人坐在輪椅上,那原本該是雙足的地方,卻是空空如也。男人居然是殘廢。
男人的胸口微微起伏著,長長的青絲大戰後依然是整整齊齊,雙目沒有憤怒,有的只是哀傷,帶著淡淡的死寂。略顯普通的面龐,也是掛滿了哀傷。
「原罪,滅字堂。連誅,出來吧,你的這些手下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使命了,讓我李燦看看,原罪,究竟強到什麼程度。」
男人掃了一眼橫七豎八的屍體,話語中帶著淡淡的哀傷。說話間,真元暴起,向著大門的位置肆虐而去,屍體紛飛,在無人注意的地方一股小小的卻比四散而開亮一些的勁氣朝著角落裡那兩具身著李氏族服的女屍去了。
「想不到啊,小小的巴蜀李家,居然藏著這樣的聖級強者,而且還是一個殘廢。若不是頭領勒令我必須來,今天怕就是我們滅堂第一次任務失敗的記錄了。閣下殺我滅字堂72儈刀手,想必也消耗了些許功力了吧!嘿嘿!」
略帶陰森的話語,一衣著黑底白色滅字刺繡的男人出現在了門口,也就是先前殘廢男人勁氣爆發的地方。男人長相也很普通,除卻那面龐不說,僅僅是那雙眼睛就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
「來吧,連誅大名,在下還是略知一二的。」
語畢,那沒有雙腿的李家男人以真元推動輪椅,勁氣吹開擋路的屍體,銀槍帶著帶著碧綠的光芒,逕直刺向門口身影若有若無的男人。銀槍所過之處,在空中劃出一道碧綠色的痕跡,久久不能逸散。
「好!消耗過半真元還能有如此威力,不錯不錯!」
被稱為連誅的男人,面對如此威力的招式,沒有絲毫懼意,反而是一絲絲的讚賞,一絲絲的興奮,很久,很久沒有實力相當的一戰了。
連誅沒有選擇自己最擅長的刺殺,聖級,有聖級強者的尊嚴,自從成就聖級,就沒有再出過任務,這次自己也是抱著遊玩的心思來的,不想卻碰到同級的強者,而偏偏這人也是剛剛進階不久,自己也進階不到兩年,眼前的男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對手啊,而處於謹慎這才以手下72儈刀手的性命耗去對手大半真元。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正面戰聖階,卻也沒有絲毫懼意,大宗師級別就有過多次刺殺聖階強者的經歷,雖說只有三次成功,可至少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血紅色真元自連誅體內爆出,這是原罪組織特有的勁氣,也是原罪的立足之本,五行屬火,卻詭異的把火練得陰沉。
爆出的血色勁氣爆出,擋住李家男人碧綠色的木屬性真元。揮手提刀,不著痕跡的閃避開去。
刀,一把斷刀,一把三尺長的斷刀,而且從刀的斷處來看此刀僅僅剩下不足原來的三分之一,依舊有三寸之長,不知是被折斷,還是原本就打造的斷刀。
一招,雙雙抵消,輪椅旋轉竟是古時楊家回馬槍,不過此不是回馬,輪椅不及馬高,卻也不少於回馬槍之勢,眨眼間雙方已經拼了數十計,寬達一丈有餘百年杉木門,禁不住逸散的勁氣轟然炸開,門上那「書香門第」的牌匾也掉了下來,一股碧綠勁氣牽引,輪椅上的男人迅速後退,那牌匾也緩緩飄到到男人面前,男人雙手撫摸那「書香門第」四個個純金大字,就像撫摸妻子長髮一樣,男人的嘴角,那一絲血跡在男人碧綠勁氣間蒼白的臉龐上顯得格外刺目。男人,李家男人卻是絲毫未覺,那牌匾,乃是家族曾經輝煌的榮譽,男人眼中的哀傷更重了,即便是自己活了下去,家也不成家了。
連誅眼見男人嘴角那一絲血跡,從小在殺戮中長大的他,眼中閃過異樣的光芒。那是一種不解的光芒,他一直所接觸的人都是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而眼前的男人居然拼著自己受傷卻要保護那沒有絲毫「意義」的牌匾。
「男人,雖說不能理解你的做法,聖階,你值得我用這招了!一招,定勝負,見生死吧!」
連誅卻是放棄了,自己用72名手下,換來的優勢,只要久戰,拖到後期,自己可以說是勝券在握,可他放棄了,那心中潛藏的驕傲,不允許他這樣去贏值得尊敬的強者。一招,定勝負。
「人名,連誅,刀名,連誅。接我,連誅!!!斷魂!散!!!」
「原罪有你這樣的人,也算是異類了!一招,見生死吧!接我李家秘技,青木,蓮華!」
一刀,銀月染血,一槍,繁星失色。刀,是斷刀,刀斷處可由真元補缺,雖未能不全,可殘缺未嘗不是一種美!槍,碧綠銀槍,一槍似要衝破那蒼穹,化作碧綠色巨龍。
「哧~~~!」
沒有預料中巨大的爆炸,卻是怪異的類似一陣乾柴遇到烈火發出的聲響。兩股勁氣,涇渭分明的從兩邊激盪開去,一個巨大的紅綠各半的圓圈在李府老宅的內院肆虐開去。
血紅所過之處青石地面三寸化為青石粉,花崗岩打造的假山,和朽木沒什麼區別,寸寸粉碎,千米內一切皆為粉碎,老宅,老院壽終就寢甚至周圍的「鋼鐵牢籠」在靠近老宅院牆的地方都被那餘勁震得微微變形,加上那血紅勁氣的腐蝕效果,那新型鋼牆上面留下一個個拇指大小的圓點。而碧綠所過之處草木盡皆瘋長,青石的地面,那原本在地下長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種子都長了出來,院中小樹瞬間長大,那寸許草坪,更是能藏虎。瘋長後,一切都凋零,「蓮華」,蓮,寒冬埋於地下,水中,來年依舊能茁壯,足見其生命力。華,昇華,或者說化,一切生命都有盡頭,瘋狂的生長,已經抽光了他們的生命元氣,一切皆凋零,化為粉塵木灰。中招者,誰能抗衡生命被剝奪!
逸散的餘勁,佔地超過兩千平米的李家老宅一片廢墟,而廢墟中,那桿銀槍插於地下,男人藉著八尺銀槍立了起來,身後厚厚的草木灰燼,衣裳襤褸,可背上那牌匾依舊一塵不染,「書香門第」四個大字依舊熠熠生輝。連誅,手持斷刀,眼中儘是讚賞,儘是痛快。這殺手中人,居然會有此等心性之人。看了一眼,那借長槍立起的男人。絲毫沒有在意那嘴角的血跡,血色的勁氣收回體內,嘴角那血跡也是格外顯眼。旋即,那收起的氣勢突然爆出,更勝先前之勢令人全身顫抖的氣勢!他,放開心性一戰,拼著受傷,修為更上一層樓!
那名自稱李燦的男人,最後看了一眼老宅的角落,眼中無盡的哀傷,哀傷中,還有一絲解脫,一絲莫名的希望之火在燃燒著,也燒盡了男人最後一絲生命力,倒下了!
整整一個小時,那令人顫抖的氣勢一刻不停的散發著,壓迫著。一個小時後,一陣勁氣爆出,血色瀰漫,身形一閃,連誅,已然離去。只是那血色少了一分詭異,多了幾分熾熱的色彩,似火的色彩。消失的身影,「也許,我也該去找他了!記得,我,原罪,滅字堂,連誅!」
連誅離去片刻,院內的屍體血跡,草木灰燼,青石粉末,一切的一切都化為血霧,消失無形,重新化為宇宙中最基本的能量。
可是那灰燼粉末化為宇宙中最基本的能量之後,那厚厚的草木灰燼之下,卻還遺留著一具「屍體」,那是個少年,可少年竟然睜開眼睛,站了起來。他是大戰中李家唯一的倖存者,李家男人,那個名為李燦的少了雙腿的男人,拼盡全力,為李家留下了一個種子。或者說,是連誅給李家留下的種子。「原罪」中,那專門負責滅門的滅字堂堂主,竟然有斬草不除根的做法。
年僅十二三歲的少年站了起來,眼中那與年齡不相符的滄桑,以及那眼底藏不住的一絲瘋狂,全身沒有絲毫能量波動,可骨骼發出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音,少年的竟然開始長高,面龐也發生了變化,喉結變得突出,一瞬間,少年變成了十七八歲的青年。
「今日起,沒有李揚,只有李共由,你的仇,你的恨,我都替你背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