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貴賓休息艙段,從船員休息區的樓梯往下走,就到了船長室。
門已經大開著,所有人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陸船長,他整個身體微微蜷曲著,一隻手握著一把造型古怪的手槍,另一隻手微微握成拳頭的形狀。
他的太陽穴處有個血窟窿,鮮血流了他一臉。最奇怪的是他的表情,那是一種非常震驚的表情,似乎在臨死前見到了什麼令他無比驚駭的事物。
換言之,那個兇手一定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也可能那兇手就是他認識或熟悉,卻最信任的人也說不定。
女人們都嚇得摀住眼睛,蔓兮更是嚇得花容失色,微微發抖。唐震悄悄握住了她的手,這讓她感到安心多了。
阿德大概是見慣了屍體,面無表情地要走進船艙。
「等等,任何人不得進入現場!我是警察,現在我宣佈,所有人都不得擅自進入這個房間——你(指著一名船員),立即通知警察!而且告訴駕駛員,警察沒到之前,絕對不允許開動遊艇!」
有凡此時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職業習慣讓他立即伸手將其他人擋在門外,即使是一直畏懼的阿德也毫不例外,這倒頗讓阿德感到意外。
「李先生,你來的時候是什麼情況?門是開著的嗎?」有凡問還在發抖的李彬。
李彬嚥下口唾沫,艱難地說:「不,當時門沒有開,但似乎也沒有鎖……應該只是帶上的吧,我是按和船長的預約來這裡找他的,你們知道,下國際象棋,這是我們的共同愛好。我先是敲門,可沒有回應,我從門縫裡看到裡面有燈光,便輕輕一推,門就開了,進屋就看見他倒在地上,腦袋上一個窟窿,當時就把我嚇傻了。」
「你有見到什麼可疑的人嗎?」
李彬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情況,半響後才搖搖頭:「沒有……應該沒有,我實在是記不得了,當時光顧著跑了。」
有凡點點頭,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進到房間裡,先摸了摸陸船長的脈搏,搖了搖頭,然後掏出了隨身的數碼相機,開始對屍體和現場進行取證。
取證完畢後,他開始按捏屍體手部,頸部和腳部的肌肉,又翻開眼瞼看了看,說道:「陸船長已經死了差不多3個小時,現在是11點18分……也就是說,是在我們還在船頭吃蛋糕到舞廳之間這段時間裡死的。」
看著他一絲不苟的工作表情,早已將感情上的煩惱拋在腦後,唐震暗自讚許,這傢伙也不是個只會作秀的角色嘛。
「那段時間?對了,我記得陸船長當時的確離開了甲板,他還交代船員說要去休息,不要叫醒他。」楊嬅說道。
「是的,船長的確跟我說過。」一名船員立即說,「在那之後我可是一直留在甲板上的啊!」
唐震點點頭,這人說的是實話,他現在的記憶力驚人,記得這人的確在到舞廳前都沒離開過甲板,一直在服侍客人。
「他是……自殺?」鄭經理望了望屍體,立即噁心地扭過頭去。
唐震回想起下午在茶室裡的所見所聞,排除了這個假設。
果然,有凡接著說:「我看未必是自殺,你們看他握槍的手,小指頭別在了槍柄的外面,你們能想像得出,有人會用這麼彆扭的方式開槍自殺?而且,你們看地上,非常乾淨。」
「這能說明什麼?」鄭經理沒弄懂。
「說明這不是案發的第一現場,他是被人殺死後搬運到這裡來的。」唐震回答道。
有凡冷冷地盯了他一會兒,不得不點頭說:「哼,我也正是這個意思。」
「那就是說,這是他殺?」鄭經理驚恐地打量著四周的人,似乎兇手隨時可能拔出刀來抹他的脖子,「兇手還在我們之中?」
「這是很有可能的。」有凡厭惡地望著他說。
「對了,他手裡的是什麼手槍,怎麼看起來很怪?」艾斯卡忽然指著陸船長手裡的槍問。
有凡掏出手帕,小心地翻看起那把手槍來,那手槍明顯不是現代手槍,倒很有幾分歐洲古董槍的特色。看了一會兒,他面色凝重地問在場的幾個船員:「你們誰見過這把槍?」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沒人搭腔。
「我勸你們老實交代,」有凡一改之前那個輕浮的貴公子形象,聲色俱厲地說,「私藏槍支可是觸犯法律的,如果你們包庇隱瞞,那也是重罪,但如果你們能坦白,我倒可以考慮從輕發落,如果你們提供的線索對破案有幫助,不但不會判刑,甚至還會得到嘉獎。」有凡軟硬兼施,幾個船員猶豫了一小會兒,終於有個人說話了:「這把槍是船長以前在德國的好朋友送的,是把有90年歷史的古董槍,一次只能裝一發子彈。」
有凡點點頭,難怪這把槍看起來有歐式風格。
「這把槍能開火?」唐震好奇地問。既然是贈送的收藏槍,那按道理是不該有子彈的。
那船員歎了口氣說:「原本沒有的,可船長特別喜歡這把槍,便托人造了幾發。」
有凡立即追問:「他開過槍?你們當時在場嗎?」
幾個船員都先後緩緩點頭。
「這槍的聲音大嗎?」
唐震就猜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大得很,彭的一聲,老響的。」那船員說。
「奇怪,」艾斯卡狐疑地問,「既然這槍開火時聲音那麼大,為什麼我們在甲板上什麼槍聲都沒聽到?要知道,這船長室就在前甲板的下方第二層啊,應該不會聽不到的。」
「如果開槍,當然是可以聽到的,」另一個船員說,「以前船長在甲板上試槍時,我當時正在打掃船長室,一樣聽到了很清晰地槍聲。」
「除非是用了消聲器。」鄭經理推測道。
唐震和有凡同時白了他一眼,有凡調侃道:「好推理,原來古董槍也配了消聲器啊。」
鄭經理紅著臉立即閉嘴。
「那是用什麼東西包裹了槍再開火的嗎?」一個船員問。
阿德指了指屍體上的彈痕,搖頭說:「不可能,傷口四周有很明顯的火藥痕跡,說明開槍時根本沒有用東西包裹。」
又有人問:「那為什麼我們沒聽見槍聲?」
有凡冷笑了一聲:「很簡單的道理啊,因為兇手是趁著當時放煙花的時候開的槍!」
所有人都微微一怔,唐震和阿德卻早已猜到。
「而且還有一點,」唐震補充說,「剛才說到過,第一現場不在船長室,有可能在其他的地方。如果是最下層呢?或者是在船尾的某個地方呢?」
遊艇的大副立即說:「這個不太可能啊,因為李先生安排了我們放煙花,所以當時有人在船尾佈置道具,沒見到有人過來,而且船尾甲板下只有不能容納人的動力機械艙,如果要進入,也必須從甲板上的垂直通道才可以。所以如果在船尾殺人,我們一定可以發現的。」
另一個船員接著說:「而且也不太可能在其他地方殺人,因為當時我們不斷在供應酒水和糕點,隨時來往餐廳和甲板,而這條路都是必經之路,也沒發現有什麼……」他說到這裡,忽然愣了愣,沒繼續說下去。
唐震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有凡卻沒發現,只當他是已經說完了。
「那這麼看來,第一現場很可能就在船長室咯?」有凡皺著眉頭說,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地板這麼乾淨,沒有絲毫的血跡?難道兇手殺人後擦掉了血跡?可這是為什麼?
而唐震卻已經有了自己的思量。
「警察已經出動了,不過要到這裡來,恐怕還得再等一個鐘頭。」那前去報警的船員回來了,「我們現在的位置已經離海岸很遠了。」
唐震回頭看了看蔓兮,只見她臉色很不好看。
見唐震投來關切的目光,她回應了一個很勉強的微笑,臉色蒼白地說:「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早知道就不要開這個晚會了,陸船長也不會因此而死。」
「沒必要自責什麼,即使你不在這裡開晚會,該發生的照樣還是會發生。」唐震的話讓蔓兮輕鬆了不少。
唐震忽然感到有人在輕輕拉扯自己的衣袖,回頭一看,卻是有凡。
「你過來下。」他說著走到了通道了轉角處。
唐震不知道他想說什麼,於是也就跟了上去。
「什麼事?」
「看得出來,你小子的推理能力也挺強的。」有凡說道,剛才唐震雖然說話不多,但句句都掐在了要點之上,說明他的推理能力相當不弱。
「還行,我只是喜歡看看偵探小說而已。」唐震漫不經心地說,心裡卻嘀咕他到底想幹嘛,叫自己過來絕對不可能只是為了說這個吧?
果然,這小子立即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咱們來打個賭如何?」有凡眼神中閃爍著強烈的鬥志和信心,「你和我在警察到來前的這一個小時裡,看看誰先破案,找出兇手。」
唐震揚起了眉毛:「有意思,那賭注呢?」
有凡的目光變得異常炙熱:「當然是蔓兮。」
「她?」唐震一驚。
「對,如果你贏了,我有凡立即退出,絕不做第三者,也絕不干涉你們!如果你輸了,你就永遠不要在蔓兮的面前出現!你敢嗎?」說罷高高地揚起頭來,一副傲然的神態。
唐震猶豫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蔓兮,因為他和蔓兮的感情進展得極快,但他們彼此都有極強的好感,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了。
那自己喜歡的人來做賭注?他喜歡蔓兮,尊重蔓兮,所以他沒必要,也沒權利這麼做。
「對不起,如果你想競爭,我奉陪,不過這種拿自己和心上人的幸福當賭注的事,只有無能者才做得出來!」唐震冷笑著說。
有凡一愣,臉色有些蒼白。
「這樣吧,我們換個條件,」唐震也想驗證下自己的推理能力和思維能力到底有多強,看看自己離開了智力套裝還能不能獨當一面。
「什麼條件?」
「前提還是你說的,看誰一個鐘頭內先破案,如果你贏了,我可以三年之內不和蔓兮結婚,讓你有機會和我競爭,不過,我想即使那樣,以我和她的感情來看,你也不可能有任何機會。可如果你輸了,對不起,她很可能在一年之內就會成為我的妻子!到時候你不能有任何怨言!怎麼樣,無論如何你都是輸,要賭嗎?」
有凡咬了咬牙說道:「賭!」
「很好!擊掌吧!」
「啪!」有力的擊掌聲打破了通道裡的沉悶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