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觀看雜貨場的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竊竊私語起來。
白素衣女子姣好容貌此時蒼白無血色,眼睛紅腫,正緊閉著。雲清探了探女子鼻息,若有若無。
耽擱不得!
無法計較男女授受不親,橫身抱起白素衣女子,展開步法就往街頭那邊去,神衛營這邊,是沒有醫館的。
竄了兩條街,平素幾乎到處都是醫館竟然一家已沒看到!
雲清不由得急了,似乎手中橫抱著的女子身體正逐漸冰冷。
雲清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連鼻子下面就是路的道理也搞忘。
路過一條偏僻小巷的時候,看到一個老太婆正在門邊煎藥,正待上前問時,腰間突然刺痛!
老太婆驚叫一聲,將藥爐撞翻,藥罐掉地上摔破,一股濃烈的味道散發出來。
雲清沒有理麻利地掙開自己雙手閃到一邊是白素衣女子,腰間插著一把匕首,只有柄留在體外。「為什麼?」
白素衣女子身軀止不住地微微顫抖,神色驚喜得有些猙獰。「玉面修羅!可記得山南驛死於你手的石家公子!」
「你是……那人的姐妹?」雲清面上因失血越發蒼白,眉眼全無怨恨的影子,淡淡的聲音,似乎匕首是捅在別人身體裡般。
「你為什麼不怨恨我!你這個偽君子!你的怨恨那裡去了!」白素衣女子聲嘶力竭的怒吼,讓雲清一陣難過。
「我不恨你,我這半條命,害苦了不少人……我不只不恨你,還要謝謝你……姑娘,隨著我的死去,請你將仇恨心徹底放下,放了自己,好好過活。」
白素衣女子猙獰的面目突然露出惘然地神色,很快又越發猙獰起來。「殺了你,報了兄仇,本姑娘自然會好好活下去!你趕緊死吧,早死早超生!」
雲清一襲白衫,下衣已被腰間湧出的鮮血染紅一大片。視線漸漸模糊,靈光逐漸被黑漆蠶食,無霜、憐憐、寒夜……你們保重。
白素衣女子見玉面修羅萎倒在地上,腰間創口處流出的血越來暗沉,很快盪開一片,臉上神色恍惚不定,眼中滾落幾顆淚珠劃過如花的容顏。一步三回頭走出小巷,往事先約定的地點趕去。
寒夜隨四女跟小亮去取猴兒,走著走著,突然胸口一疼,一口血就要翻出喉嚨。寒夜急忙咬緊嘴唇逼回去,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戚姑娘,你們快去快回,我有點急事忘了辦,先走一步。」也不等四個女子反應,寒夜轉身就沿路跑去,甚至顧不得驚世駭俗,連風柳步也用上,一溜煙跑遠。
戚憐看得寒夜心海,明白寒夜是不放心雲清一個人獨處。心裡有些好笑,對一個男子已如此緊張。雲清告訴冷無霜自己要回神衛營,就幾丈地方,有什麼好擔心的?戚憐心裡一邊感歎寒夜太累,一邊有很歡喜的神情,讓旁邊三位女子奇怪的眼光直往戚憐臉上掃。
寒夜趕到神衛營門口,「二位神衛,雲公子可曾返回?」
「剛才雲公子返回時,一個白素衣女子撞到他身上,倒地昏厥,雲公子抱起那女子尋醫去了。」審問恭敬地答道,青衣修羅可是神衛營貴客,醉酒衛神二位大人很是親近這個年輕人。
寒夜問了方向,謝過後又慌忙忙尋去。心中不踏實的感覺越發強烈。怎麼就這麼巧!
雲清萎倒在地上,身下的血液已經淌開一大片,血色黑得妖艷。被董昌榮解雇的五位客卿自白素衣女子走後不久,便出現在巷頭巷尾,各自蒙住了臉。盧先生正待前去補一刀取下玉面修羅頭顱回去跟董昌榮交待,房屋上突然閃出四個人蒙面人翻下來,將倒在地上沒有動彈的玉面修羅圍在中間。
「朋友哪個道上的?這是我們五兄弟盯了很久的點子,你們算怎麼回事?」盧先生一揮手,兩頭尾的四人壓上前來。
「我們那人錢財,與人消災。玉面修羅的頭領我們要了……怎麼辦,劃下道來!」羅祥嘴裡喊了個核桃,將聲音改變。
「什麼怎麼辦!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你們想黑吃黑?」
「見者有份,我們也不想徒惹事端……不如,我們將玉面修羅腦袋分作兩半,各取一半交差!如何?」羅祥變著聲音道。
盧先生沉吟一下,點頭應允。玉面修羅的臉,就算只剩下一半,也不是人可以冒充的!
羅祥示意手下人將玉面修羅腦袋分作兩半,手下正要動作,一道在巨扶桑間歇日光下有些飄浮的耀眼光芒凌亂地灑在場中。
極危險的感覺蕩漾在九個蒙面人的腦海,各自不由得互為倚靠打量著巷頭。
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停在那兒,駕車的老者正翻下來。
盧先生眼中一凜,難道他們也要橫插一腳?
老者赫然是小南的馬車伕扈老伯!
扈老伯徑直走到雲清身前,旁邊幾人不敢動彈。馬車底下的半尺黃綾在微風中一蕩一蕩。
「青衣修羅乃是小主人至交,玉面修羅與青衣修羅是過命交情……你們殺玉面修羅,沒被我家小主人看到便罷了;但是眼看到卻見死不救,有些說不過去……眼下玉面修羅流失偌多血,怕是已不得活。不若你們賣我家主人的面子,將這快死透的玉面修羅交給我,好給小主人至交一個交待。」扈老伯沒精打采地話語,似乎比微風還要輕些。
九個蒙面人卻不敢出言爭論。
羅祥猶豫了下,抱拳道:「既然如此,我們四人散了,懇請老前輩在你家主子面前替我們美言幾句。」
「小老兒省得,堂主好走。」扈老伯一句話讓羅祥很乾脆地領著三個手下,跳上牆頭,眨眼退走。
盧先生五人見老者能一口道破那蒙面人身份,背上立馬就有些冷汗出來。盧先生道:「我們五人只為討活,老前輩自便就是,我等告退。」
「識時務者為俊傑,幾位當財路久旺。」扈老伯笑道。
盧先生深抱一拳,召喚同伴向巷尾遁去。剛剛轉過巷子,巷頭那閃來一道青影蹲在雲清身前。
寒夜雙目含淚,壓住心海滔天怒火扣住雲清手腕。
……脈動幾近消失!體溫因流血過多而與死人無異!呼吸的狀況,如同徐笑淺臨死前的樣子!
一地的黑色,幾乎讓寒夜懊悔得閉過氣去!
血腥味被風吹著在小巷裡來來去去。
小南已到扈老伯身邊,二人不敢道半句話語。寒夜時不時抖動的肩頭已經告訴二人,他此時是如何樣暴怒與傷悲。
寒夜的怒火隨著做下決定而瞬間消散。眨散眼裡的淚花,輕輕抱起雲清,踢開了旁邊的民房門,門裡正在隔著門縫小心翼翼觀看的年輕夫婦被嚇得雙雙坐倒在地上,寒夜歉意地看二人一眼,小南見機,趕緊上前遞給男子一張五百兩銀票。「大哥,煩請你去請這裡最好的大夫來!要快!」
本來極害怕的年輕夫婦倆見著五百兩銀票的巨款,又見小姐很是溫和,已經不那麼害怕了,點頭就要奔出去請大夫,被將雲清放到床上的寒夜喊住「大哥大嫂願意幫忙,可將繡花針找來,大哥趕快去買些濃度高的好酒來……我這裡有些碎銀子,買辦方便些。」
男子一聽,趕緊跑來自寒夜手中領了銀子跑去買酒。這倒不是男子領了五百兩銀票後還要貪幾兩碎銀子,若是用五百兩銀票去買酒,怕是要耽擱不少時間壞了青衣公子的事!
婦人也不害怕,因為她已懂了,這青衣男子是要酒那受傷的人。很快找來幾根珵亮的繡花針交給青衣男子。
寒夜點燃油燈,將床上薄被撕成兩塊,以創口為界蓋住雲清身體。
創口處已經不再湧血出來,但是只要一拔匕首,肯定會讓凝固的血液再次噴發……那樣的話,雲清真的必死無疑。
可是!若不把這淬毒的匕首取出來,肚內被切斷的地方,也會要了雲清性命!
小南小心翼翼地過來,輕聲問道:「寒公子,小南能幫上什麼忙?」
「將你最好的髮絲取下來給我,急用……一會幫我護法,不要驚怪。」寒夜也不客氣,感激地沖小南點點頭。
買酒去的男子跑進院子,將烈酒交給扈老伯,扈老伯送了進去。
寒夜示意二人出去。
小南退出去後拉好了門,示意年輕夫婦倆出去找地方小住幾日。
二人如蒙大赦,一邊作揖一邊退出去。
扈老伯取了條凳子坐到門口,看到過道上那一灘血,周圍壓抑住的嗡嗡議論聲似乎將血面震得蕩起微波。扈老伯過去用木頭蘸起黑色血液,湊近鼻子聞了聞,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拿著棍子進門,沖有些六神無主地招招手。
「扈老伯,是什麼毒?」小南過來問道。
「鶴頂紅,無解藥。」扈老伯刻意壓低了聲音。
小南臉色泛白,寒夜,你,命可真苦……
寒夜撕開雲清腹部衣衫,創口周圍一圈已經泛黑,強壓住絕望和痛哭的想法,寒夜用烈酒將雲清創口周圍洗淨。
顫抖的手穿了好幾次才將小南髮絲穿進消了毒的繡花針裡,深呼吸一口氣,將所有負面的情緒暫時放在一邊,靜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