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堂眾在看客們的冷呼聲裡三叩領命。
古之風將霸天令放回懷中,回過身對寒夜道:「若今日古某身死你手,萬望閣下讓浴血堂將勾魂奪魄劍帶回霸天門。」
寒夜很驚訝古之風這小子竟然能做出這樣的決斷來,點了點頭。
「若今日青衣修羅你命殞古某劍下,古某也可答應你放過你身後二人,霸天門此二人再無仇隙。」古之風實在氣度若神仙,低沉而雄厚的聲音響在在場所有人的耳裡。
「好,好個勾魂奪魄。」寒夜哈哈大笑兩聲:「不枉寒某連小人也不做了。」
古之風與寒夜對抱一拳。
古之風拔劍姿勢曼如妙舞。左手彎到背後按了連鞘雙劍上的機簧,清吟一聲響,古之風陀螺轉身一圈,白影定時,雙劍已在手中。雙劍似乎一般樣,一般劍身刻著同樣的奇怪紋路,只劍刃處開了窄窄的鋒口。能區別的只有紅白兩條劍蕙。左手白色劍蕙之劍,右手紅色劍蕙之劍。
劍若鈍劍,鋒口狹窄。這樣的劍刺到人身便是一個窟窿,立時不死,也要血流盡而亡。
「白蕙勾魂、紅蕙奪魄。」古之風傲然一劍護在胸前,一劍指向寒夜。「亮劍!」
一股躲閃不過的氣機牢牢將寒夜鎖定,寒夜本也不想躲,任由這氣機在自己身上肆虐,神色平淡。右手自懷中掏出半尺匕首握住,左手擱放在左腰附近。讓人驚訝的是,青衣修羅握著半尺匕首的手竟然如不勝力般,微微顫抖。難道傳聞中的青衣修羅竟然如此不濟事,說著很大的話卻只是很小的膽?
古之風出行時已被霸天門主一再叮囑,不論使任何手段,能一劍斬殺莫向前的人,絕對不能有半分輕視。青衣修羅顫抖的手更讓古之風不敢大意。
戚憐雙手藏在袖口的小動作,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讓古之風不小心看到。
寒夜右手顫抖著匕首並不上前,凝神盯住古之風肩頭。
古之風雖在霸天門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服食最好的丹藥修煉最上層的武學,但是說到與人對決經驗,實在幾乎如同白紙。
老江湖們已看出這個問題,為何如此天縱英才,霸天門竟敢放心讓其獨身江湖?
古之風見寒夜不攻上來,也不著急出手。
場面就如此平淡地僵持住,看熱鬧的人不幹了,浴血堂大張旗鼓軟硬兼施地將自己眾人拉到這裡,難道就是為了看這兩個年輕人比耐心的嗎?
好在浴血堂淫威日久,江湖人士自然看出門道不會覺得無聊,而是也替場中二人趕到窒息;而平常老百姓,誰會招惹浴血堂這號專收人頭金的江湖堂口?所以低沉地喧鬧也籠罩在一種壓抑的氛圍裡。讓場中僵持的局面越是僵持。
寒夜自幼因為怪招故,煉神煉心,對壓迫感有超出常人的抵抗力,此時神色依然平淡。
而古之風自小是天之驕子,事事如意順心,一炷香的僵持下來,氣機鎖定寒夜的時候,也要分心留神寒夜身後紅羅剎藏進袖口的雙手,腦門已冒出微微汗珠。
寒夜看在眼裡,呼吸不急不緩,這就是對敵之態。被人氣機鎖定,自己一呼一吸間的微妙變化對手都能瞭如指掌,若從中尋到破綻,就離落敗不遠。
古之風發現自己落了下乘,站直身子,洒然一笑,左手隨意揮動,白蕙勾魂劍已鏗然回鞘。右手奪魄劍挽個劍花,刺向丈遠的寒夜。
寒夜心裡輕歎一聲,常道花房裡的花朵經不起風雨,可這朵花若是玫瑰,任你寒暑它自妖妍。古之風正是這樣一種人,隨時都在成長。有些遺憾古之風收回了勾魂劍,把自己的計劃打亂,手中的匕首提式格擋奪魄劍。
若耳墜落地之淺淺金鐵聲,寒夜手中匕首似被利刃劃過的豆腐般,一觸即斷。
好一把奪魄劍!好一把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看客們各種目光聚集在這把看似除了怪模怪樣別無特色的寶劍身上。
「勾魂劍,金石不阻。」古之風回步挽一個劍花,退到先前站定之地,一般姿勢,劍指寒夜。
葛興慶很是讚賞的神色打量著古之風,瞄眼低聲咒罵古之風讓步的孫兒一眼,臉上遺憾若有實質。
寒夜鬆手,任半截匕首也落到面前地上。「閣下莫須禮讓,寒某背後之劍,出則見血。」左手反握住腰眼外的劍柄,熟悉的感覺讓信心越發強烈。
「今日一戰,閣下之劍若不折在古某劍下,必然名揚大陸。可報劍名,也不負了寶劍。」古之風沒能查到這把劍的詳細資料,把話說得冠冕堂皇讓寒夜不能拒絕自報劍名。
「此劍,名泣血。」寒夜左手沒有按動機簧,自背後連鞘取下泣血劍,握住劍柄橫在身前,目光灑在泣血劍上似凝神紅顏知己般溫柔,一吸後抬起頭看向古之風,眉眼間的毅然決然之氣,讓古之風泛起微微索然之感。「讓今日這一戰,鑒證泣血劍之不凡!」
尋常的黑色劍鞘,也被手磨出圓潤的光澤。古色古香的劍柄,掛著編織而成的藍白色劍蕙。似乎有些不搭,又似乎渾然一體。
泣血劍?聞所未聞。有何資格,能在勾魂奪魄劍前叫囂?
古之風眉眼間淡淡笑意,不似輕視,而是,渴望!
這個未及冠男子,何故戰意已濃烈到如此地步?
祭天族堂五個長老有些喪氣,古之風絕對是年輕一輩第一高手,不只是因為他已位列貪狼階,更因為他的戰意已然能形於外而止於心,這樣的收放自如之態,讓人禁不住要膽怯。
看客們眼中的寒夜,正是如膽怯般,眼皮僵硬地喂喂跳動。
寒夜心裡震驚!這個男子,竟然已到如此地步!貪狼中階的實力竟然已觸摸到領域的門檻!
局外人如何能感知到寒夜所處境地!
身處領域之中,只有一條路供人走、只能一條路走到黑,這條路是領主強加給人的也是領主施捨給人的,路的盡頭,領主將向陷入絕望中的迷路人收取回報,不允許半分討價還價。
氣機鎖定能被局外人感知,而領域籠罩,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會明白!
冷無霜焦急得把花無雨手掌捏痛,花無雨已看出今日的局勢與不夜客棧小院內全然不同。莫向前雖然厲害,但是心性自負,被寒夜氣場壓制;古之風也許比莫向前若上半分,但是古之風心志成長實在太快!竟然還能臨陣成長!寒夜主動放棄了成功擾亂古之風氣機優勢,如今反而陷入了古之風的氣場。寒夜微微跳動的眼皮讓花無雨有些錐心般難受。
花無雨突然睜開冷無霜的手,上前幾步沖寒夜大聲喊:「寒公子,可還記得許給小女子三個願望?」
寒夜實在被古之風展現的實力震住,正強自壓住被古之風牽引得激盪的心海,聞花無雨大喊,心海猛一激盪,嘴角溢出股血絲。已漸狂熱的眉眼隨之沉se下來,反手背劍,溫和看向花無雨,鄭重點頭。
yu待攙回花無雨的柯靖見狀退了回去,止住也要上前拉回花無雨的冷無霜。
花無雨看著寒夜又恢復成不夜客棧小院中面對莫向前時的主宰感覺,眼眶沒來由發熱,壓抑住想要哽咽的聲音,大聲喊:「小女子第一個願望!今日黃昏飯後,寒公子你要當著小女子面向戚姑娘道歉!」
看客們以為又好戲看,英雄佳人的故事向來最是受人追棒,卻聽得喝斷剛開始精彩的對局的原因竟然如此荒謬,一陣不滿意的喧嘩響起。
雲清眼角看了看戚憐,戚憐神色似乎沒如何變化。
戚憐咬住唇角冷眼迎上寒夜尋來的目光,雖然看得寒夜心海洶湧,卻受眼界故不知因何而起,好在花無雨及時安撫住。
寒夜沖花無雨重重點頭,回望一眼戚憐。
再次面對古之風的寒夜彷彿在一瞬間換了一個人!
眉眼平和,眼神淡然,再次握住劍柄橫在身前的手甚至連青筋也看不到。氣勢卻不比傲然微笑的古之風弱上半分!
花無雨自己轉身走到冷無霜身邊,低下頭滾落兩顆淚珠。原來我花無雨也是如此幼稚的女子,只望自己眼中的英雄能永不倒下!
歐陽倩看一眼失神看住寒夜的公孫蘭,想來說幾句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古之風大感意外,突然明白為何百曉門要把武曲階為青衣修羅單獨列出來。武曲有雙星,一明一暗。明者,可眼見之力;暗者,眼不見之力。青衣修羅眼不見之力,竟然能破掉自己連師父都推崇有加的半領域!「好一個武曲階的青衣修羅!」古之風左手自背後按動機簧,白蕙勾魂劍若長眼般跳到伸到身側的手裡,就勢護在胸前,左手紅蕙奪魄劍打著帶起殘影的劍花繞向寒夜。
寒夜腳下踩動風柳步躲閃古之風的凌冽攻勢。
徐笑淺神思有些連自己也摸不清楚,看寒夜出神,不知覺已經前走了幾步,伊步風看著徐笑淺背影,眉眼間閃過可惜神色。
若眼神不濟,只看得青影白影翻飛,交戰很是激烈場面很是熱鬧。
若眼神好些,只看到攻的人若花園撲蝶,躲的人若閒庭信步、很是有些讓人莫不著頭腦。
只有眼神足夠好的人才看懂眼下場中的局勢。勾魂奪魄雖然顧及紅羅剎的暗器,但是實力遠超青衣修羅的勾魂奪魄七分力也足夠逼的青衣修羅越漸無路可躲;紅羅剎雖然牽制著勾魂奪魄的三分力,卻斷然不敢動手,因為紅羅剎一動手,青衣修羅就會以為到了反擊時機,而勾魂奪魄閃過紅羅剎的攻擊後就將是青衣修羅落敗之時;至於玉面修羅,更是不能輕動,場中青衣修羅已然越漸無路可躲,玉面修羅上前只能是讓青白修羅都陷入絕境!形勢已經很僵持,但是讓這些眼神足夠好的人驚訝的是,此時的勾魂奪魄也然陷入了被動!青衣修羅已經習慣勾魂奪魄的攻勢,勾魂奪魄只能越漸加強攻勢,因為稍一放鬆,若是青衣修羅覺得反擊時機來臨,暴起反擊,必然引得紅羅剎暗器協助,如此勾魂奪魄已將陷入險境!
這實在是太過奇怪的一場對決,竟然沒有一個局中人握有主動權!
但是勾魂奪魄全然處於上風!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弱者終歸是弱者。
寒夜已覺得越漸無路可躲,古之風已然越漸清楚風柳步的去勢,古之風勾魂劍時刻護在胸前,寒夜在躲閃中並未尋道一個可以拔劍的機會;而古之風奪魄劍劍勢已然登堂入室,大開大閡下的簡單劍招越漸讓自己難以及時尋到去路。這,是一個必死之局!
古之風也不輕鬆,青衣修羅已毫不拖泥帶水地躲閃了兩柱香時間,風柳步去勢已全然於胸,可為何以為必然躲不過的不少劍都被他驚險躲過?自己丹田之氣自然比青衣修羅多上幾成,連自己都覺如此凝神地持續消耗有些招架不住,為何青衣修羅還未現明顯疲態!
古之風雖自幼在霸天門勤修,但是自小與同門各輩交手無數次,對自己狀態極為瞭解。
古之風頓下身形,奪魄劍半回收,猛然虛空沖躲閃到丈半遠處的寒夜突刺去,腳步卻是定住不動。
寒夜正自奇怪為何古之風露出如此明顯一個破綻,反手握住連鞘劍的手指就要按動機簧準備出殺招,手指尚未摸到機簧,看得古之風極突奪魄劍虛空刺來,一股極危險之感立馬讓後脊骨都涼了,全不思考,就地一個賴驢打滾連滾三轉手支地爬起來三丈外盯住古之風。
古之風突劍刺去的方向,全無痕跡顯現,十丈外的一個彪漢哇一身慘叫,後退壓到了身後幾個看客。彪漢勉強站起身,立時又跪到地上摀住肚子,湧吐出一大口鮮血後又強自站起身,繼續觀看。
身邊的看客們受嚇,各自往遠一點擠,喧鬧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因為場中的青衣修羅還未拔劍!
見名動大陸的青衣修羅竟然膽敢使出賴驢打滾這個潑皮無賴慣用招,有想要發笑起哄的看客被吐血的彪漢給震住了。
與丟掉性命相比,還是使出賴驢打滾更容易被看客們接受。
十丈的距離!奪魄劍竟然能將內力激射十丈距離,而且還致人內傷!
世上似乎並無一種武學能到內力外化激射到十丈距離還能傷人的程度,怎麼向未聽說奪魄劍還有此神奇?
五位長老默然不語,奪魄劍已藏巧,還未動作的勾魂劍又將若何?寒小子的劍,怎麼都快死了還不動!
寒夜賴驢般滾過的地上「噗噗噗」三聲沉悶響聲。鵝卵石鋪成的路上被彈出拇指大半尺深的泥洞,激射起的泥灰被風吹了些到一邊的寒夜衫裾上。
看著略顯遺憾和疲憊的古之風,寒夜卻不敢半分放鬆!若你明知對手極強,縱然對手突然表現得如何虛弱如何破綻百出,你最好也不要半點放鬆冒進最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因為在你以為對手給你機會的時候,對手心裡也在提前謝謝你識時務主動授命來。
戚憐卻動了!雙手自袖口探出胡亂衝古之風各彈出七顆暗器,共十四顆暗器,有飛蝗石、追魂釘、銀針甚至還有柳葉飛刀!
看客們驚訝美貌紅扮女子的雙手怎麼能一下射出如此繁蕪的暗器,眼尖的見著十四個去向,有些苦笑。紅羅剎的暗器水平只夠撒網撈魚嗎?就算撈魚是不是也該更大點力?
寒夜心頭一急!
因為古之風輕鬆躲過了六顆飛蝗石,剩餘十顆金屬暗器被勾魂劍吸到劍身,立馬又滑落到下去。六顆飛蝗石飛出不遠,全無力掉到地上。
古之風去勢不減,撲向戚憐。
寒夜腳下風柳步踩動,急速跟去!寒夜正擔心古之風注意力轉向戚憐雲清二人!而戚憐看到自己心海顧及,以此吸引古之風注意,以給自己出劍的機會!
雲清右手握住劍柄,連鞘劍指向撲來的古之風,按動機簧用力彈去,銅綠劍鞘激射往古之風面門!
古之風全不把雲清放在眼裡,因為文曲階的玉面修羅實在太弱;也因為玉面修羅實在太俊挺!奪魄劍揮劍斬去,銅綠劍鞘並沒有應聲而段,只被彈到一邊地上,打了幾個轉停下。
古之風訝異了一下,沖雲清面前跳奪魄劍斬下!而勾魂劍已被紅羅剎再次射來的暗器給逼回去。
鐺!一聲響,無傷劍完好。
古之風不敢停留,借反彈之力一躍到三丈外。因為一邊堪堪近前的青衣修羅依然沒有拔劍!
寒夜停到雲清身邊,瞄了眼無傷劍,果然完好!
場外一片喧嘩!
奪魄劍金石不阻,玉面修羅手中何劍?竟然能在奪魄劍跳斬之下完好。
古之風自被委任為勾魂奪魄起,就被師父告知,一個真正的高手,不借外物!但是古之風年未及冠,對傳說中的神兵利器有特殊情感。「好劍!玉面修羅,請報劍名!」
「此劍,名無傷。」雲清橫劍身前,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