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道。
放眼望去,南天道兩邊皆是白茫茫一片,平緩地形,陰沉天空,遼闊無邊際,人在此中,切切能感受到身如螻蟻。
雲清換了一身白衫,臉色恢復正常,在風雪裡趕路,越發顯得蒼白無血色。趕了半天路,看也不看寒夜一眼。
戚憐紅披風帽沿下拉,專心趕路。
寒夜著急回家,也一顧趕路。
這茫茫風雪天,路遠的好像沒有盡頭。
半路客棧。
南風路棧。這般規模,遠比鎮裡的平常大店大的多。
三騎停在店門前,這風雪天裡交戌光景,店門口兩邊也是站著迎客小二。
寒夜吩咐好黑白馬的食料,遞過韁繩的時候悄悄遞了幾顆碎銀。這小二得意的看了站在門邊的那小二一眼,拉著三匹馬,高興的去了。
寒夜跟在戚憐雲清二人身後進了店門。
大堂的規模遠比店外料想的大,此時店堂裡卻是幾乎滿座,百餘人也不顯得喧鬧擁擠,各自低聲說著話。
雲清前面找到角落裡的空桌,坐了下去。
戚憐沒掀帽沿,壓得低低,坐在雲清身邊,寒夜倒背左腰的劍,有點顯眼,坐在雲清對面,跑堂小二機靈,抱來一個烤爐。
滿堂都是江湖客,各樣兵器,各樣扮著,各樣面目神色。
此地距南央鎮快馬一天的路程,見來路上並無馬蹄痕跡,這麼些江湖客聚於此地,勢必有妖。
戚憐抬起頭看了壁上菜譜,點了幾個菜,小二記下,吆喝聲去了。
臨近幾桌客人眼尖,把戚憐帽沿下容貌看得真切,低聲發出讚歎。
寒夜心中也是暗歎,這丫頭,就是一團火紅的禍水。
戚憐拉下拉帽沿,甩了個白眼過來,寒夜苦笑。
雲清銅綠寶劍放在桌邊,好幾道眼光做不經意樣,一再掃過。
「是玉面修羅,據說那銅綠寶劍從不出鞘,殺人都是劍鞘捅,傷口一大窟窿,兩邊透亮。」
「這般濁世公子也會殺人?我看那劍做配樣還不錯,跟衣服很配。」
「聽說臨天鎮浴血分舵主受索金堂主委託,飛鴿傳書南央鎮浴血分舵,請求幫忙拿下一紅衣女子和青衣男子,莫不是這二位?」
「巧了,聽說山南驛石家也委託了浴血堂殺玉面修羅,這三人湊一塊,倒給浴血堂省了不少功夫。」
「各位前輩仁兄,你們這些秘辛從何處聽來,我怎麼半點風聲也不知道?」
「小子,看那邊門後單獨一桌沒,那是近日吟遊堂新設置的外堂,專門出售各類江湖秘辛,為了攬生意,每天都是免費發放駐地周圍江湖消息,那幾位爺說的,正是今早發放的消息,你小子怕是下午才起來的吧?」
……
寒夜聽著皺眉,看那門後單獨一桌,坐了個嘴唇極薄的灰衣中年,這相貌正是慣常鼓吹,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
這時聽得遠處一個七八歲小孩脆聲「爹爹,那白衣哥哥好是英俊,為何要帶比我還難看的跟班,唔唔唔唔唔唔……」未說完的話顯是被大人捂嘴堵住。江湖事端,多從口出。
戚憐帽沿下嘴唇笑開,牙白如貝。
雲清無奈地看了寒夜一眼,臉色又自平靜。
寒夜摸了摸額頭,全不理那些聽了孩子聲氣打望過來的目光。
「寒大公子,可知本姑娘一向並無說假。」戚憐紅唇輕啟,輕聲說道:「小孩子一般不會說謊。」
「姑娘有所不知,既然生就此般面目,必然是有相應事業需要此般面目。」寒夜面色自然,也是輕聲回道。
戚憐翹著嘴角碎了一聲。
「兀那小兄弟。」寒夜見一個粗獷大漢站起來衝自己抱拳,也站起身來回抱一拳。
「小兄弟看我身邊這位娘子,美吧?是我媳婦兒,當初很有一群不長眼的小白娘跟我爭,可是我這娘子硬是毅然嫁了我。」粗獷大漢說著得意的哈哈笑兩聲,身邊那三十許婦人被眾人圍觀也不拘謹,沖寒夜微笑點點頭。寒夜微笑回應,這漢子功力好深,這般距離也聽得我們二人對話。
粗獷大漢又道:「小兄弟,英雄何患無妻,將來功成名就,娶百八十個婆娘,讓當初輕視自己之人臉目無光去。」滿堂哄笑,漢子正要接著說話,吃痛表情,想來是被娘子桌底踢了。
那三十許婦人沖寒夜歉意笑笑,拉漢子坐下,漢子立馬抱拳示意,坐了下去。
寒夜面色和善,抱了一拳剛坐下,另一方一桌站起個白衫青年,帶著書卷氣,相貌俊美,面色沉靜,沖粗獷大漢那邊抱拳禮過。「蕭大俠俠肝義膽,自有一番風采,被嫂子看中,也是情理之中。諸位朋友,可知十多年前俊秀天下的柳不及柳女俠一事?」
堂上大多點頭應和,這書生樣青年這般問起,應他一下,看有何說法。
寒夜雲清對視一眼,不料這裡還聽得這一事。
「柳女俠下嫁寒逸雲寒大俠,寒大俠雖當得大俠二字,取也是似不才這般文弱書生。」白衫書生說了這句,臉上突然鄙棄神情,看了眾人一眼,沉聲道:「想寒大俠文弱書生,半點武藝不會,卻是急人之難臨陣不懼渾不將生死放心上,只圖得心中正義不偏……而我們堂上眾人,一身武藝,卻不去鋤強扶弱,只好做剪徑之徒,殺人越貨!」白衫書生義憤填膺,說得氣長,一口沒緩過來,連身咳嗽。
堂上眾人,各各表情不一,那書生同桌三個年齡相仿青年,眼神透著微微責怪,白衫青年只做不見,臉上猶是氣憤不平之色。
別的桌上,有略有愧色的,有不以為然的,有冷笑不屑的,那粗獷漢子自跟娘子坐一桌,此時二人都露出欣賞之情。
寒夜待跟雲清交換下眼神,雲清卻正走神,不知所想何事,臉上恍惚,看著反比冷漠時刻多一份人情味。
旁邊一桌又有人站起,是個瘦高青年,面目陰沉,周抱了一拳,揚聲道:「適才這位兄台所言自然不錯,但是人生天地間,名趨利往,像寒大俠一般人物自是鳳毛麟角,否則以柳女俠為人豈會下嫁這樣白面書生?堂上若干人,在這正冬時節各各不遠腳程不避風雪來到此地,所為何事,各人自然明白。」瘦高青年看了眾人反應,又道:「這洗髓果,江湖絕跡百年,據說有洗髓伐經之神效,其實江湖傳言,豈可便信?」
眾人眼中露出不屑之色,你若不信,你來此何為?
高瘦青年陰沉面目露出一笑,「小子也不說虛話,我們這一行人來此,便也是為著洗髓果。洗髓果乃神物,只可德者據之,多生殺戮有違天和,想這洗髓伐經之效更是要大打折扣。」
眾人眼中放光,停下手裡動作,齊齊看著著高瘦青年。
寒夜心中也是感慨,這小子也算了不起,三言兩語把本來不死不休的爭搶局面給化解開來,想必會少死不少人,這洗髓果名頭雖響,其實哪有洗髓伐經之神效,也就是可以逼出微微體內淤質,不過對練武人士也算作神效了。
高瘦青年臉上面色陰沉如故,是個沉穩人物。「胡老爹,小子話說到這裡來了,您老說說自己意思。」
那邊角落裡兩個半百老者,皆是神情憔悴。略長一些的老者站起來,身體微微晃動,「小老頭兄弟二人在逢月山脈僥倖得此洗髓果,小老頭二兄弟情深,否則早已手足相殘了。」說著渾濁眼中流出淚來,旁邊那老者也是激動,抓住兄長乾枯的手。
「本待將這洗髓果帶回去給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服用,可期得一番江湖前途,為避風雪亂舞天,住進這南風路棧。小老頭高興難抑,多喝了黃湯,卻把盛洗髓果盒子掉地上露出光來……」胡老頭仰天干張著嘴,徒呼奈何。「這也是小老頭那不成器的兒子福緣不致,幸得這南風路棧高義,不出黑手,更幸得南風路棧規矩,店內禁止一切刀兵打鬥,否則小老頭兄弟,當日便死了。」
胡老頭兄弟站起來,扶說不成話的兄長坐下,「我兄弟二人自知福薄,命中不該得這神物,早有心想脫手,活命回去本分照顧家小,可惜江湖中人聞得這般神物風聲,豈可信我們兄弟二人已把這東西脫手?還不是只有一死,只好抱著這東西挨一ri是一ri,適才英雄書生仗義執言,小老二兄弟不勝感激,這位公子所言,天賜神物,德者據之,正合我兄弟二人意。」周抱一拳,「我兄弟二人現將這洗髓果獻出來,各位江湖朋友做個見證,傳出話去,言明這神物已不在我兄弟二人手中,我二人便感激不盡,這洗髓果,各位朋友自行安歸屬事宜。」
堂上眾人趕緊抱拳示禮,這二人兄弟情深,話也說到這般田地,這舉手之勞,該幫。
老者從兄長懷中掏出一個三指大小黃銅盒子,相視一眼,原本憔悴神情已是釋懷放鬆,胡老頭點點頭,老者拉開盒子放在桌子中央,扶起兄長,看也不看一眼盒中洗髓果,二人相扶著走向梯道,上樓回房休息,過得兩天各位江湖客將這消息散開到各處,便可以回家見著家小了,此般時候才醒悟,心裡頭什麼最重。
眾人看著二老離開,目光都聚在黃銅盒子中的一顆果子,正是傳說中的洗髓果!通體螢光,拇指大小,正是傳說中的描述模樣。
高瘦青年咳嗽一聲,每桌都有人盯著洗髓果,別的人正過身子,望向高瘦青年,此人必也想到如何歸屬辦法。
「胡家二位老爹高義,拿得起放得下,讓小子很是敬佩。」高瘦青年說到這一節,眾人都參嘴應和聲,高瘦青年繼續道:「江湖人江湖規矩,德一時難言,我們便比武如何?小子看這堂上,每一桌便是一處勢力,我們統計出路數,每處出一個人,抽籤對局,點到為止,最後勝者,最擁這洗髓果,也算合理,各位意下如何?」
堂中一片喧鬧,好一陣放才平息。
每一桌都起來一個人,表示同意。
寒意站起來,周抱一拳。「各位朋友,小子也有一句話說。」眾人都看過來,衝著玉面修羅名頭,並未輕視這位青衫凡貌小子。
「我們這一處也算一處勢力,對這洗髓果也是有心,但是小子還是要多說一句。這洗髓果確有奇效,卻不是洗髓伐經這般神奇,而是去除一分體內雜質,對我們練武之人,也算大利。」眾人中有年長者,認同的點點頭,年輕一輩見了也不敢妄做非議。
寒夜又道:「小子說這番話,便是為有緣得此果的人多留一分活路,如果江湖人都認為這洗髓果能洗髓伐經,必將帶來無限殺戮,所以小子也建議,獲得此果的朋友,能當場服食這洗髓果,我們一眾人做見證,可少無限煩惱。」
蕭大俠夫婦大為意外,這青衫凡貌後生,適才猶自跟小姑娘做兒女樣,這時卻說出這番話來,深扣江湖習性,卻也顯出慈悲心態。相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裡的讚賞。
各桌又開始喧鬧起來,寒意坐下,雲清深深看來一眼。
戚憐嘴角上翹,「就寒大公子能。」
寒夜微笑不語,見蕭大俠看來,矜首禮個。
遠桌一個半百富態老者,站起身,沖寒夜抱拳,寒夜趕緊起來回禮。「老夫是南央鎮白家鏢局的白雲松,小兄弟高義,幾句話驚醒夢中人,我等眾人原是小瞧了這洗髓果的厲害關係,確如小兄弟所說,若都誤信了傳說的洗髓伐經神效,怕是誰服食了也免不得被人宰了煮一鍋吃掉。」
眾人聽了雖笑,卻也明白大有可能,都點頭。
「小兄弟又道獲此果者最好當面服食,好讓眾人做見證,也是好一番善心,就算人人都知道了洗髓果的實際效用,怕也是有不少強人眼熱,帶在身上,少不得惹來殺身之禍,不管別人怎麼決定,反正我白家鏢局若有幸得此果,必然立馬讓在場弟子服食。「同桌的幾個人,都露出喜色,沖寒夜投來感激眼神,白雲松說完坐下。
蕭大俠站起來,「小兄弟好心智,三言兩語,不知道救了幾多人命,蕭如山在此代為感謝。」說著抱拳彎腰。
寒夜趕緊彎腰回個,「蕭大俠言重,小子初入江湖不知禮數,小子這般話,各前輩仁兄必是心裡清楚,小子多嘴,不受怪罪便已知足,何敢當蕭大俠感謝。」蕭如山哈哈笑兩聲,不再說,示意寒夜,自個兒坐下。
戚憐仍是壓著帽沿,嘴角又上翹,輕聲哼道,「虛偽。」
寒夜正道臀部挨上凳子坐下,聽得戚憐這二字,差點後仰倒地,不覺摸了摸額頭。
各桌長者看著寒夜幾次三番的話語禮數,都覺得心裡不堵,這小子年紀輕輕,卻頗有心智,更要得的是,很會做人,不出幾年,必得闖出一番名頭。
高瘦公子又站起來,沖寒夜抱了一拳,寒夜起來禮過。「這位公子高姓,小弟海望鎮陳家銀莊,陳劍鋒。」
「小弟寒夜,江湖後進,各位前輩仁兄,望多加提點。」寒夜周抱一拳,眾人都回禮示意。
「寒公子高見,小弟佩服,請教寒公子,如何看這抽籤一事?」陳劍鋒面帶微笑,卻更顯陰沉。
「陳兄心中已有成竹,何苦為難小弟?」寒夜抱拳坐下。
陳劍鋒禮回,道:「抽籤最怕不公平,南風路棧高義,在這洗髓果一事上可見一二,小子提議,南風路棧也算一簽。」
眾人都點頭沒異議,憑南風路棧背後勢力,神不知鬼不覺的黑下洗髓果不是難事,但是人家就沒這麼做。
「蕭大俠俠肝義膽,武藝高強,我提議,由各桌將名簽寫一般紙條上,交由蕭大俠主持抽籤,最後一簽歸蕭大俠,各位看如何?」陳劍鋒面目雖是陰沉,說的話卻光明磊落,頗為大氣。
各桌都點頭,沒異議,抱拳謝蕭如山。
蕭如山氣度灑脫,站起來道:「既然大家抬愛,這主持,我便做了。」
商量了半天,做起來,卻不花甚時間。
這檔口,點的飯菜已經送到桌上,戚憐餓了,拉下帽子動筷。
旁人忙著事情,看向這邊戚憐面容,雖是驚艷,卻無多心,一來這場合算作莊重,二來,那可是坐在玉面修羅身邊的女人,還有那青衫凡貌男子也不簡單,三來,江湖路跑的多了,見著的美人嬌娘便多,不至於人前出醜。
寒夜也是餓了,動起筷來,快的讓戚憐直皺眉,雲清卻是慢吞吞,一點不著急,好像風雪裡趕路半天也不覺得餓。
「寒大公子,能不能慢點,想把本姑娘餓死?」戚憐聲音壓低沖寒夜瞪眼。
周圍一眾聽得真切,善意的笑笑,這對男女,好有意思。
那邊蕭如山又有話說,哈哈大笑兩聲,喊道:「寒小哥,可有姻親在身?若是沒有,回頭你嫂子給你張羅一個,保管你樂得口水連到地上。」
寒夜也喜蕭如山這般人物,像楊泰那般,粗獷俠義。「蕭大哥說笑,小子這般相貌,找個猛然見著嚇不死小子的姑娘,就知足了。」
哄堂大笑聲起,堂上眾人,都看這小子順眼,不是那般話點明,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這幾乎是救命之恩,看著順眼也是情理。
那邊蕭如山娘子笑的彎下腰去,蕭如山興致起來,撫掌而笑,又揚聲道:「寒兄弟這般自視甚輕,可是受了那紅衣姑娘的刺激,蕭大哥多嘴一句,女人都喜歡說反話,你大嫂當初還說最不待見我呢,不也心甘情願嫁給我了,哈哈哈哈哈」蕭如山笑著,又是吃痛表情,搖頭不語了。想來桌下又挨了一腳,不知道備用跌打藥沒,這寒天裡,恢復的慢。
寒夜正待得意的說幾句氣一氣戚憐,見那七八歲小孩趁著大人商量事宜,悄悄摸了過來,拉住戚憐袖子,「姐姐,你好漂亮,你不要嫁給這位長的不俊的哥哥,你看他小人得志一樣的壞笑。」
眾人聽得,又是笑一回。好像這堂裡,不再是舔刀子勾心鬥角的江湖客,而是村裡酒席,親朋好友聚在一起。此時眾人雖未發覺,走出這店門,才會感覺這一時的不同。
戚憐正自被蕭如山幾句話羞紅了臉,恰好這孩子過來幫自己出氣,臉色很好看了,戚憐抱了孩子坐在身邊,看寒夜低下頭摸額頭,脆生道:「小弟,那你幫姐姐出主意。」小孩家人正待過來拉小孩回去,以免得罪人,見著紅衣姑娘這般和善,那凡貌男子雖低著頭卻也不氣惱,放下心來,任孩子頑皮逗笑。
「先前我以為姐姐要嫁給這位白衣哥哥,這白哥哥好俊啊,我要是姑娘,也是要嫁給他的。」說著吃吃傻笑。
眾人又是一笑,這孩子知道的可不少。
雲清無辜表情,這算什麼事,想我玉面修羅這般煞星名頭,還被這小孩子調戲了,學著寒夜樣,摸了摸額頭。
寒夜白眼一翻,這是你自己不好想呢,還是在氣我啊?
戚憐呵呵笑不停,「小弟,這白衣哥哥雖然俊,可是會打人,你若是姑娘,也不要嫁他。」
寒夜幫嘴,「就是就是,你看他板著臉,你嫁給他,說不定天天要挨打。」
小孩怕怕的擺擺手,「那我不嫁他了,可是,哥哥,你真的不俊啊,不是女孩子要喜歡俊哥哥的嗎?」說著還翻著眸子,思索個不停。
戚憐得意的看著寒夜,「小弟,這你就不懂了,越是難看的男人,越會對女人好,要不然女人怎麼會嫁給他呢?」
小孩聽的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趕緊搖頭,急切道:「姐姐是硬要嫁給這個不俊的哥哥嗎?等我長大好不好,我長大也要好難看好難看,能娶到姐姐這般美人,再醜也認了。」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久久不息。
寒夜氣結,故意凶狠的瞪著小孩,小孩卻不怕,咧著嘴傻笑,回應寒夜,毫不讓步。
戚憐臉色卻被這孩子說的兩邊緋紅,瞪了寒夜一眼,示意孩子趕緊過去,家人在叫。
小孩玩樂,高興的跑回去了。
雲清看著寒夜,又看一眼戚憐,嘴角幾無痕跡的微翹。
「哦,寒兄弟,原來給你張羅媳婦兒要先求得這紅衣姑娘同意啊,好是麻煩。」蕭如山得意的看著戚憐,神情全不像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高人,卻像半大孩子。
寒夜心裡聽著高興,應了一聲:「誰叫我命苦啊。」算是承認這女人管著自己。
戚憐掃來一眼,揚聲道:「蕭大哥一再要給寒公子張羅百八十個女人,莫不是心裡正有這般願望?難道嫂子那般美貌女子下嫁於你,蕭大哥還不知足?」
蕭大哥娘子站起來,「姑娘說的是,嫂子回去必然好好修理這個老不俏。」
蕭如山苦笑一聲,「寒兄弟,這女子厲害,為著幫你,蕭大哥也下水了,你自求多福。」說著哈哈笑起來,眾人也是大笑,誰敢這般跟蕭如山說話,這姑娘敢,最難得的是蕭如山全不生氣,這蕭如山雖是俠義,卻是個小氣的主兒,隨要是敢多看他媳婦兒幾眼,必然受苦,更別說這般拿他媳婦兒說事的了,可見這蕭如山,也甚是欣賞這女子了。
寒夜灑笑兩聲,眾人才有點明白,這蕭如山夫婦為何對這凡貌男子高看一眼,原來這男子有這般灑脫氣度。
夜色已深,小二在店門口掛起兩盞大大的燈籠,門口明亮如白晝。
各桌都撤下去飯菜,送上茶水烤爐。
各桌把名簽交到蕭如山手裡。
蕭如山夫婦挪到堂中,眾人挪動桌子擺,在店門兩邊半圓弧前,剛好把蕭如山桌子排在正中,對著大門。
連著南風路棧,共十六處勢力。
名簽一面注有所屬勢力,一面寫明代表姓名。
抽籤道具是一個胖肚茶壺,去了壺嘴,剩得拇指大小圓形缺口。
各自代表依次搖壺抽籤,上簽對下簽,摸一對簽,逼出勝負再摸下一對戰雙方。
蕭如山只負責在每次抽籤後掀開捏成一團的名簽,念出勢力和代表,蕭娘子做筆記於紙上,並接過名簽整齊放在盤子中壓住,留著之後幾輪繼續抽籤用。
「今日這般祥和光景,各位自問還在何處見過?今天我們武鬥,不能流血,都下手輕點,招式到了,大家都是明眼人,誰輸誰贏一目瞭然,點到即止,今日大家是朋友,日後大家見面也打個招呼,依然是朋友,莫要為了身外物,辜負了今日這堂上一團和氣。」蕭如山神色肅然,環顧一拳人眾,沉聲如此道。
眾人都點頭,一路江湖,不曾今日這般笑的無拘束坦蕩過。
蕭如山沖做南風路棧代表的微胖中年掌櫃深抱一拳,「梁掌櫃能讓出這門口供我們這一番粗人鬥勇爭狠,我一眾人都深以為謝。」眾人都應和。
梁掌櫃笑瞇著眼,「這也算一番江湖盛景,叫做南風棧門群雄聚的名頭,也好做個廣告,也沒違背棧內禁止一切刀兵毆鬥的規矩,報上去,兄弟我想是會多領幾個月錢。」
眾人笑一回,肅se開始抽籤對局。
第一戰正是那陳家銀莊陳劍鋒,使得一手好劍法,幾招便橫劍於對手胸前,勝出。
第二戰,白家鏢局白雲松,一手鷹爪功夫使得爐火純青,幾招抵在對手喉前,勝出。
第三戰是那白衫書生一處,南央藏劍堂,代表是一個壯實青年,不幾招敗下來,退回隊裡,都有惋惜卻無罪責,興致正濃的繼續看著接下來發展。這藏劍堂必然不簡單,單這弟子氣度,也是不凡。
第四戰,臨天鎮飛袖客棧戚憐。有幾位老者聽了名簽,看向戚憐,滿眼驚訝。蕭如山夫婦對視一眼,是那雙暗器夫妻武林前輩的女兒。對手是海望鎮西南鏢局的程奇峰,出招皆被戚憐輕巧閃過,一不留神,戚憐袖中露出匕首比在喉嚨旁。戚憐勝出。
第五戰,梁掌櫃看似身形不便,卻甚靈活,幾招下來,對手認輸。梁掌櫃勝出。
……
最後一戰,勢力蕭家夫婦。代表,楊羽裳。楊羽裳雖是文弱女子,手下卻不弱,拳風陣陣。幾個回合,對手倒地認輸。楊羽裳勝出。
第二輪抽籤。
第一戰,戚憐對陳劍鋒,陳劍鋒也個狠招放出來,連戚憐衣裳邊都沒沾上,看戚憐未出全力樣,乾脆抱拳認輸。眾人都很意外,看這長相是個心狠手辣心眼小的主,卻這般乾脆利落不失豪氣。
第二戰,白雲松勝出。
第三戰,梁掌櫃勝出。
第四戰,楊羽裳勝出。
第三輪抽籤。
輸掉的眾人各勢力,受了今日堂中氣氛感染,也不怎麼記懷,興致高昂的看著比鬥發展。
第一戰,戚憐對梁掌櫃。梁掌櫃直接認輸,說那個瘦的都打不到戚憐,我這個胖的不是更要丟臉,既然上去要丟臉,還不如不上去。眾人哄笑,陳劍鋒也是陰沉笑著,這不是心裡陰沉,而是面目如此。
眾人知道,南風路棧底蘊深厚,不稀罕這些別人爭搶的東西。
第二戰,楊羽裳對白雲松。
不幾個回合,白雲松氣鼓鼓認輸,還板著臉發了狠話,絕不再跟女子鬥狠,旁邊一個年齡相仿的老者笑問:「若然嫂夫人發難,白大哥如何理會?」
眾人又是大笑,看白雲松如何回答。
「理會作甚,直接跑了,等婆娘念起好來,派人找我回去。」
眾人笑一會。
最後一戰,戚憐紅扮一身,楊羽裳青衫布裙,各有風采。
「戚姑娘是飛袖客棧人,必然一手暗器功夫了得,其實姐姐最拿手的也是這暗器功夫。」楊羽裳微笑看著戚憐。
蕭如山起哄,「戚姑娘,你若是贏得我這婆娘,蕭大哥有大禮相送。你不知道,我這婆娘時常以強凌弱,蕭大哥深受其苦。」
楊羽裳白了一眼,「你這榆木腦袋,哪有這般打賭的,我若輸了,你也要輸!」
戚憐機靈,趕緊應道,「蕭大哥言出如山,各位叔伯仁兄公子都見著。」
眾人應喏,知道蕭如山夫婦有意提攜這女子。
「戚姑娘,暗器比劃危險,我們比個巧的如何?」楊羽裳微笑問戚憐。
「蕭大嫂做主便是,小妹奉陪。」
「不愧是出自飛袖客棧,這般氣度,更勝我那漢子幾分,當年若是遇到戚姑娘這般氣度男子,也不會嫁了這榆木腦袋。」
眾人又笑,這全不是江湖波光,卻是爐邊風景。
「蕭大嫂說笑,蕭大哥如今離了你的眼,也是不少女子要爭搶的,蕭大嫂可得看緊點,呵呵呵呵」戚憐說著笑開。
眾人都忍笑,蕭如山裝腔作勢咳嗽幾聲,當做未聽。
「戚姑娘,不說我那漢子了,說著心煩,我們開始。我先扔出十顆飛蝗石,戚姑娘以飛蝗石擊落,記擊落數,再換到我。如是重複,直到分出勝負,如何?」楊羽裳仍是笑看戚憐。
戚憐點頭道:「蕭大嫂機智,這法子最好,不傷人,不累人。」
眾人心頭訝然,這楊羽裳江湖稱號是千手羅剎,正是江湖中一等一的暗器高手,為人也不是以大欺小之輩,立這般規矩,顯是看高戚憐。這戚憐如此年齡,有何能耐?
有知道飛袖客棧的老者,跟年輕一輩輕聲說起,那是飛螢流星戚非問袖裡飛鳳記靈英二位暗器前輩開的客棧,這戚憐很可能是此二人之女,不可小視。
場上二人全神貫注盯著對方,楊羽裳,雙手一揮,各飛出五顆飛蝗石。
戚憐揮袖,飛出幾顆星芒。
叮叮叮想起十下,全部擊落!
眾人大驚,寒夜微笑不語,蕭如山也是如此表情,雲清也是吃驚,不料戚憐真有如此本事。
戚憐笑個,楊羽裳點頭。
戚憐揮手,也是飛出十顆飛蝗石。
楊羽裳雙手動作。
叮叮叮也是十響,全部擊落!
楊羽裳抱拳一笑,「戚姑娘好俊身手,嫂子輸了,那洗髓果,你拿去吧。」
眾人鼓起掌來,一來戚憐身手果真不凡,二來楊羽裳夫婦這提攜後輩之心讓眾人心暖,由衷鼓起掌來。
戚憐拿起洗髓果,見那小孩一邊好奇打量雲清寒夜二人,眼珠一轉,拉過孩子,「小弟,你說姐姐贏的這果子,該給哪個哥哥吃呢?」
眾人心頭越發感覺溫暖,這人心,還是有這般敞亮的,這江湖,還是有如此情意在。洗髓果雖不能洗髓伐經,卻也是實實在在天賜神物,這姑娘拿到手,想也不想就要給同伴,如何能不叫同為江湖客的眾人心熱感慨,也有慚愧的,因為之前想著自己一方贏取後要怎麼為自己謀得。
蕭如山夫婦對視一眼,很是欣慰,他們自然從那白衣冰冷公子臉上看出身體有礙,這洗髓果,可建效用。
小孩看著戚憐,咬著手指在寒夜雲清之間眼珠子跳來跳去。
眾人都微笑看著這小孩。
寒夜逗笑,故意做討好狀。
戚憐白了寒夜一眼。
「姐姐,給這個不俊的哥哥吃吧。」小孩下了決心,指著寒夜道。
「小弟,你莫被這哥哥的討好樣子給騙了。」戚憐看著小孩,微笑說道:「這哥哥看著小孩吃冰糖葫蘆,也是這般表情,要哄騙過來吃的。」
眾人大笑,這對男女,感情是極深,那英俊白衣公子,卻遠無這般親密,幾個年輕人大是羨慕的眼神看著寒夜,沒有嫉妒,此一看,越發覺得順眼。
「姐姐,你看這哥哥討好表情那麼難看,若是換了我,肯定抓起磚頭就要砸去,怎可被他騙過手裡糖葫蘆。」小孩翹著嘴,不滿漂亮姐姐輕視自己。
眾人羨慕的看了一眼這孩子的親人,如此機靈,將來必是不凡。
孩子親人驕傲的點頭示意。
戚憐不解問道::「小弟,那你為什麼還讓姐姐把這果子給這哥哥吃啊,為什麼不給那位哥哥?」
「姐姐你也知道這哥哥長的不俊,除了姐姐你以外,再沒有漂亮姐姐會給他東西吃了。而那位哥哥長的這麼俊,想給他東西吃的漂亮姐姐怕是要排隊。所以還是給這不俊的哥哥吃吧。」小孩認真回答,還歉意的看了雲清一眼,雲清摸著額頭,這小孩,真會說話。
寒夜大感動神情,做樣就要去抓洗髓果,戚憐掃一眼,打了回去,「小弟,你說的很對,這不俊哥哥是除了姐姐外不會再有別的姐姐理的可憐蟲,但是,不俊哥哥也有強過俊哥哥的地方,就是不俊哥哥身體好,不生病,而俊哥哥好處都長到臉上,所以身子弱,生病了,要吃這果子治病,小弟,你告訴姐姐,到底該給誰吃呢?」
眾人不再笑,想聽著孩子會說出什麼話來。
「姐姐,那果子給俊哥哥吃吧,作為補償,姐姐要對不俊哥哥好一點,不要張口便罵揮手便打的,哥哥長的不俊已經很可憐了,姐姐再不對他好點,不俊哥哥會尋了短見。」小孩誠懇的看著戚憐。
戚憐無奈的點點頭,真是給自己找事,隨手把洗髓果給了雲清,雲清遲疑一下,眾人都看過來,拿過果子,吞了下去。
眾人雖覺可惜,但也無怨悔,自己福薄,不該得的不得,也是天意。
這南風路棧卻是來對了,眾人心境,都得了大好處。
雲清示意寒夜戚憐二人,梁掌櫃理事,親自帶雲清去客房。這般神物,須得打坐化食。
眾人把各自桌子擺放好,坐好位置,同桌之間,各桌之間,眾人有說有笑,不理這時刻已交子夜深。
寒戚二人坐過去蕭如山夫婦一桌,說了一會話,寒夜突然問起,「蕭大哥,可收有徒弟?」
蕭如山楞一下,跟楊羽裳交換下眼神,楊羽裳點頭微笑。
蕭如山哈哈大笑,起身到了小孩那一桌邊。
那一桌正是西南鏢局程奇峰處。這次卻是偶過此地投店避風雪,恰逢其會。
寒戚二人陪著楊羽裳一起過來,眾人看向這邊,見著光景,都露出羨慕的神情,看著那小孩。
「小夥計,你覺得我這叔叔咋樣?」蕭如山抱起小孩,家人都露出激動神色,緊張的看著小孩,生怕小孩說錯話,錯過了這一福緣,但是更不敢開口提示,那樣多半要弄巧成拙。
小孩被蕭如山抱著,也不掙扎,很安分的看著蕭如山,又看著寒夜。
這便是孩子的緣分,有的孩子與人無緣,這人是無論如何也抱不得這孩子的,一抱准哭鬧不依。
「大個叔叔,我喜歡你。」小孩認真道。
家人們都送了口氣,這孩子也是福氣。
眾人心中也隱隱鬆了口氣,原來都望這可愛孩子能拜蕭如山為師,好像這般自己也跟著高興。
蕭如山笑著看了也是笑著的楊羽裳一眼,笑瞇瞇問小孩,「小夥計,你為什麼喜歡我呢?」
「因為你和漂亮夫人都願意替這不俊哥哥找漂亮媳婦兒。」小孩還是認真。
眾人失笑,戚憐瞪了寒夜一眼,寒夜得意的翹著嘴角。
「不俊哥哥,你不要再做奇怪表情了,你就是平常樣子或者微笑,還好一點,你若是做奇怪表情,我真擔心姐姐嫌你太醜,不要你了。」小孩子脆生響起,其他桌上有好幾個喝茶笑噴的,被噴的人也是笑疼肚子,笑做一團。梁掌櫃在櫃檯後,很是感慨,也自笑著,突然想起什麼,興奮的抓起紙筆記著什麼,寫完滿臉志得意滿之色,很是高興。
寒夜吃癟,耷拉著臉,扯起戚憐袖角。
戚憐正聽得歡,不管寒夜動作。
楊羽裳也是笑疼了肚子,很沒形象的勾著戚憐肩膀,肩頭一動一動。
「大個叔叔,我對你和漂亮夫人有個小小請求。」
蕭如山望著小孩認真神情,笑道:「小夥計,你說,什麼請求。」
「你們不要幫不俊哥哥找漂亮姐姐了,就這一個漂亮姐姐就把不俊哥哥收拾成這模樣,再找幾個來,不俊哥哥眼看活不成了。」小孩說著,可憐的看著寒夜。寒夜摸著額頭,今天栽這小孩手裡了。
戚憐笑紅了臉,拖了寒夜一邊空位坐下,寒夜在那,小孩老跑題,看那家人擔心的。
「好的,這個如此為難手的請求,我和漂亮夫人答應了。」蕭如山老實回答,身後傳來輕碎聲,蕭如山肅se問小孩:「小夥計,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也自正色:「程青雲,青雲之志的青雲,爹娘常說,男兒貴立志,有青雲之志,方有青雲之功。」
蕭如山轉身跟楊羽裳對視一眼,楊羽裳點頭,蕭如山回過身,「青雲,你可願意拜我為師?」
全場都靜下來,高人行事全憑喜怒,這孩子的回答,說不得就是一生之事。
孩子家人更是緊張,手裡捏出汗來。
程青雲從蕭如山懷裡掙扎下來,跪倒口頭就拜:「大個師父,漂亮師娘,徒兒青雲跪安。」連叩三個響頭,那似娘親個年輕婦女,已經眼角流出淚來。
眾人心頭不自覺也感歡喜。
楊羽裳上前一步抱起程青雲,「好徒兒!」
家人趕緊騰出位置,蕭如山夫婦坐下,相談甚歡,眾人都起身道喜,一賀蕭如山收得好個徒兒,一賀程青雲拜得好個名師。
程奇峰正是孩子父親,甚是歡喜,站起身來:「各位,今日在此相遇,便是朋友,我兒拜得如此良師,小弟甚感歡喜,他日路過海望鎮,便去我西南鏢局小住幾日,若使住了別處,可負了今日歡笑一堂的情誼。」
眾人心誠道是,都說若去那邊,必定登門拜訪。
蕭如山夫婦也喜這程青雲父母不似一般江湖人物,心裡大氣……
戚憐揮動衣袖,不著痕跡的搭在寒夜手上,摸手過來,遞了把匕首到寒夜手裡,寒夜理會,感激的沖戚憐微笑。
戚憐又白了一眼。
寒夜站起身,戚憐跟著起身,到了那桌,寒夜道:「今日蒙小弟多番相助,哥哥,很是感激,恰逢小弟喜得良師,哥哥送小弟一個禮物。」寒夜伸出手,將匕首遞給程青雲,做工極是華美,小孩心性,極喜歡的搶過去,他母親一連聲道謝,程奇峰自然知道青雲這一番造化,這二人是最大恩人,也不說感激,心裡記住。
戚憐也自袖裡摸出一朵珠花,很大一顆明珠,程青雲扭著頭問道:「姐姐,我是男子漢,送我珠花有何用?」
「青雲長大了要討媳婦兒,沒有珠花送給女孩子,女孩子不會嫁給你的。」戚憐逗笑。
「那哥哥送珠花給姐姐了嗎?我看哥哥也不像富有,我便收了這珠花給哥哥,讓哥哥送給你,可以不,姐姐?」程青雲這麼一說,滿堂又是哄笑。
戚憐臉紅到脖子根,瞪了寒夜一眼,珠花遞到寒夜手裡,轉身上了梯道,寒夜趕緊把珠花遞給青雲母親,沖程青雲豎起大拇指,又衝蕭如山夫婦歉意笑笑,趕緊趕上去,梁掌櫃也到前面帶路。
「師父,哥哥怎麼這麼怕姐姐?」程青雲又問。
「徒兒,你若不好好練功,將來找個厲害媳婦兒,也是要像這不俊哥哥怕姐姐一般怕怕的。」蕭如山開懷大笑。
這一夜,堂裡眾人聊到天亮。
梁掌櫃記著這盛景,報到上面,通過了一項建議:南風路棧風雪會。這個節目,內容是這個時節在這裡舉辦三天的江湖文會,通過交流,溝通江湖客彼此情意,三天期滿,共同選出最得眾人好感之人,別作雅物獎勵。
趕上戚憐,梁掌櫃先前一步,這般禮數,可見南風路棧也是識人。
梁掌櫃停在近廊角一間房門口。
「寒公子,戚姑娘,這幾日敝店爆滿,只剩的兩間客房,這邊一間給了二位同伴,只剩的這一間,好在寒公子可跟同伴擠擠。」梁掌櫃歉意的笑著。
戚憐寒夜二人對視一眼,眼色各不相同。
梁掌櫃理會,抱拳告罪,走了。
「寒大公子,為何跟你一路,總是這般巧?」戚憐似笑非笑的看著寒夜。
寒夜無辜的摸著額頭,「不成我們戚大女俠以為是小子先前經過,跟店家打了招呼?」
「不打自招,這世間登徒浪子甚多,似寒大公子這般算得用心良苦的,可少見。」戚憐依舊似笑非笑,記著堂裡羞紅脖子光景,非得把這一茬找回來。
「小子冤枉。」寒夜深抱一拳。「當日去時,小子忙著趕路,多是在野外湊合,甚少投店。再說,小子如何料得戚老爹記大娘還有這般如花閨女?更有,雲兄半路殺出,小子如何能算計。」
戚憐又一般表情道:「誰知真假,便如你所說,而今這般,又作何安排?」
寒夜心頭不踏實,怎可一再講自己想跟女此花般女子同一屋簷,雖無暗室,卻也是不合常禮。
戚憐冷笑盯著寒夜,不言語,等著寒夜開口。
「那小子便跟雲兄一室,小子雖是俗物,隔得遠些靠牆,想必雲兄也理解難處,不會怪罪。」見戚憐又是似笑非笑神情,又道:「這般也可幫雲兄護法,好得消化洗髓果功效。」
戚憐撇著嘴角,「寒大公子可小心些,莫要靠近雲公子,那人可是狠心,殺了我們寒大公子,本姑娘可吃罪不起。」
戚憐從包裡取出紅披風遞給寒夜,深深看一眼,開門進去,關好門。
寒夜接過紅披風楞了下神,想不出這一眼深意。
進了門關好,雲清正自五心向天運功化食。
寒夜不敢打擾,輕手輕腳抱過一邊床頭桌子上備用棉被,擺在床對面靠牆做好的簡床上,蓋上紅披風。想著按這客房佈置,這一面牆那一邊,正是戚憐客房床之所在,心裡頭歡喜,挪身靠近一點,那邊傳來戚憐輕喝:「登徒子,安分點!」
寒夜失笑,不一時便睡著。
寒夜醒來。
戚憐雲清二人正在桌邊說話。見寒夜醒來,雲清不自然的狠狠看了戚憐兩眼,戚憐呵呵嬌笑,沖寒夜使著眼色。
寒夜不懂,訕笑兩聲,理好棉被披風,去門邊盆架抹了臉,坐回桌邊,桌上烤爐,好一爐火。
寒夜見雲清俊目有血絲,蒼白臉色倒是紅潤了些許,心道這洗髓果果是神物。又看雲清神情極是倦怠,想是昨晚沒休息好之故。
「寒大公子,別看了,你看你把雲公子害得,一晚沒睡好。」戚憐呵呵嬌笑,雲清冷眼看著,戚憐當做不見,「雲公子一整晚都在糾結於一個問題,這會兒寒大公子可幫忙做解。」
寒夜見戚憐氣象,多半不是好事,不過也點點頭,雲清別過臉去,看這神色,不懂其心思。
「雲公子一整晚都在糾結的問題是,到底要不要殺掉寒夜這小子。」戚憐仍是呵呵嬌笑,花枝亂顫。
寒夜摸著額頭,「雲公子,這般計較卻像個女人……」寒夜說著,雲清極為惱怒的起身拎了包裹甩門而去,寒夜啞然,不見雲清如此氣過。
戚憐收住笑,認真的看著寒夜。「寒公子,不太有男兒氣的男人,最忌諱別人說他像女人,我們寒大公子,可不怎麼會說話呀。」說著得意的一步三搖出了門。
寒意失笑,還有這說法,原是自己不對。
理好東西,出了門,帶上。
辰時光景。
堂裡清淨沒人,梁掌櫃說起眾人剛散去睡覺不久,吟遊外堂已把洗髓果一應消息散了出去。
寒夜戚憐雲清三人吃過早飯,煩請梁掌櫃代為跟眾人道別,領了馬,揚鞭南去。
梁掌櫃送出門道了保重,見三騎越走越遠,心下感慨。
誰說江湖除了殺戮就是算計!誰說江湖問路不問心!誰說江湖風雨多,多情不得過!
這江湖,還是俠義情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