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麵攤上吃麵的時候,當然不是吃小面了。何田極其大方地給沈溪叫了碗炸醬麵,自己則是吃的牛肉麵。
沈溪的家教極好,吃麵的時候不是吃得呼嚕呼嚕的。而是先攪拌均勻後,再用筷子夾起幾根,然後捲起來送入口中。完成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幾乎都沒有發出聲音。
若是其他人這樣做,旁觀者恐怕就要想「你以為你是大小姐啊?」但是沈溪這樣做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些唯恐打擾到他人的小心翼翼,讓人實在無法產生惡意或鄙視之類的情緒。並且她在吃麵的時候,顯得極其享受,彷彿這就是什麼了不起的美味一樣。
「做你的廚師一定很有成就感。」何田不知不覺地就把這句話說出來了。沈溪驚愕地抬起頭來看了看何田,笑瞇瞇地說道:「真的很好吃嘛,哥哥你會做飯嗎?」
何田得意洋洋地看了看周圍,趾高氣揚地說道:「當然會了……」沈溪猛點著頭道:「好啊好啊,哥哥,什麼時候嘗嘗你的手藝?我也可以做飯哦。」
「這個啊……」何田尷尬地小聲說道,「我還沒說完呢,我會做飯是真的,但是一直找不到人敢來吃啊。」
沈溪愣了一下,把頭扭到一邊去,伸手捂著嘴笑了起來。雖然聽不到她那歡快的笑聲,但是只需要看到肩膀聳動的頻率,還有露在手掌外面的臉,就知道她有多開心了。
兩人閒談著,慢慢地吃著麵條。沒有說什麼特別的內容,就是一些瑣事而已,不過主要是何田誘導著沈溪在說。比如說班上的男生太調皮,竟然把教室裡的桌子都弄斷了幾條腿啊。還有睡在上鋪的女生,又把新手機弄丟了啊。
沈溪在說這些的時候,語氣中帶有一些小小的得意,一些小小的炫耀。她當然不是炫耀自己有換男友如換手機的室友,或者是自認為是婦女之友,到處亂拋媚眼的男同學。她所炫耀的,是這些故事本身。就像是一個小孩子,把自己珍藏的「寶貝」給別人看的時候那樣。
這是因為當初何田告訴沈溪說,自己就是要多聽聽這些事情,寫東西才有靈感。又說自己不適應突然由學生變成了記者,要聽聽學弟學妹們的事情,好懷念大學生涯。
不知道是可憐何田,還是想幫助何田,沈溪也樂意告訴何田這些事情。她絮絮叨叨地講述時,何田總是聽得很認真。但是沈溪卻不知道,不管她說什麼,根本就無所謂。
何田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感覺到了,像沈溪這樣純淨的女孩子,現在基本上就是異類。雖然她的同學和老師,都很喜歡這個善良可愛的學生。但是何田像任何一個霸道蠻橫的哥哥一樣,認為自己的妹妹就是需要自己的幫助。
所以何田一廂情願地認為,沈溪一定是在學校裡找不到知心的朋友。可憐的沈溪啊,她的周圍沒有淨土,如果沒有哥哥寬闊的肩膀,那怎麼活得下去?
顯然聊天是很好的宣洩方式,何田也可以掌握到沈溪的一些情況,注意到她的身邊是不是出現了不懷好意的傢伙。
不知道沈溪對於何田的這種用心有沒有察覺到,反正她還是很開心地在週末和何田一起吃飯、聊天。這個女孩子很容易滿足,不止是對飯菜沒什麼要求,聊天也被她當成了極好的娛樂和消遣。
吃完麵後,兩人就沿著街邊散步。慢慢地走了一段路後,何田就注意到了,沈溪的臉上有些猶豫,偶爾還皺著眉頭在想什麼,連說話的時候都有些漫不經心了。
何田拍了拍沈溪的背,語重心長地說道:「看你的樣子,一定是遇上了大難題了。對於女人來說,那件事情雖然討厭,但卻像繳稅一樣,是無法逃避的。我聽說喝紅糖水是有效果的,你可以試試看。對了,每個月的這幾天,一定要注意保暖,別碰冷水。哦,要不要我過會兒去給你買幾袋益母草沖劑?」
沈溪目瞪口呆地看著何田,就像是看到他突然變成了一個女人一樣。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後,沈溪立刻羞紅了臉,捏起小拳頭來,對著何田的肩膀輕輕地敲了幾下,笑罵道:「壞哥哥,哪有你這樣說話的,才……才不是那樣呢。」
「怎麼不是了?」何田一本正經地說道,「正所謂長兄如父,你既然叫我哥哥,我就自然要關心下你的成長問題了。看你害羞成這個樣子,就知道以前教你們生理衛生課的老師一定是不合格的。對於這個問題,雖然我沒有親身經歷,但是我認為憑藉著我淵博的知識……」
沈溪強忍住真的打這個傢伙幾拳的衝動,無可奈何地說道:「好啦,我告訴你吧,其實……是我最近幾天在做些奇怪的夢。」
聽到沈溪招供了,何田馬上就收起了那假裝正經的神態問道:「夢?既然你說是奇怪,那就說來聽聽吧。不管是洋鬼子的夢的解析,還是國產的周公解夢,我都是堪稱精通哦。」
沈溪沒空反駁他,而是苦笑道:「真的很奇怪,我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知道有時候夢會很清晰,但是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做的夢竟然是連續的。」
何田的臉上還是微笑著,沉著地說道:「哦,說來聽聽吧。」
「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呢。」沈溪那甜美的臉蛋上,現在都是煩惱,她低著頭回憶道,「就是在前段時間吧,我有一天晚上做夢的時候,感覺自己來到了星空之中。真的很漂亮啊,比電視上看到的真實多了。」
聽到這裡,何田心中一動,星空?自己當初得到這液態金屬的時候,在意識中似乎也看到了星空。但是此時他也沒有說話,而是繼續聽著沈溪講述。
「當時我感覺很奇怪,所以就想到處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好玩的。所以我就一個個星球地找過去,但是那些星球好小。」沈溪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滿是遺憾,「然後我就突然感覺到一陣恐懼,好像遠處有什麼東西向我這裡過來了。」
何田看著沈溪悵然若失的樣子,驚訝地問道:「完了?」沈溪不滿地說道:「這才是第一天呢,當時我就醒了,不過那個時候,也差不多到該起床的時候了。這樣的夢我當時沒有在意,但是第二天接著又開始做夢了,並且竟然還是連著的。」
「我在醒來之前,剛好前面是幾顆顏色很漂亮的星球。有紫色的,還有藍色的,真的很漂亮啊。」沈溪的眼中,都是讚歎,「我印象特別深刻,所以不會記錯的。但是我在第二天晚上做夢的時候,一開始就夢到了那幾顆星球。也就是說,我一直都在那裡。」
何田絞盡腦汁地思考著,該如何解釋此事,但還是鎮定地說道:「繼續說吧,然後呢?」
「然後啊,我又開始感覺到,有什麼不懷好意的東西向我靠近了。雖然還遠,但是好可怕呢。」沈溪苦惱地說道,「我當時就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到,有一個方向,其實是有燈塔的。」何田仰頭歎息了一聲道:「燈塔?在星空中的燈塔?那得有多大啊。」
沈溪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夢荒誕了點,她不好意思地分辨道:「本來就是嘛,反正我就是那樣感覺到的。岸邊的燈塔,或者說是黑夜裡的火炬,大海裡的航標。不管怎麼形容,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啦。那個地方有著一種奇特的力量,我就是覺得那些黑暗中的傢伙不敢靠近那邊,所以就往那個方向過去了。」
何田鬆了一口氣道:「這樣說來,這個夢不是很恐怖嘛。並且看結局,似乎是好的方向。雖然有些波折,但你最後還是會安全地到達彼岸。嗯,標準的大團圓結局呢。」
沈溪有些猶豫地說道:「這個,我不是很能夠肯定。我在往那個方向前進的時候,又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如果我真的過去了,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情。但是那個火炬下的危險,似乎比黑暗中的更小。至少在我的感覺中,前面還有一線生機,黑暗中卻是讓我想一想都覺得害怕。」
說完了這話,沈溪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直到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還正在往那個地方前進呢。好了,我說完了。哥哥,你覺得這個夢到底是怎麼回事情啊?」
何田略想了想,便胸有成竹地說道:「其實這件事情也不是很複雜的,只是你以前沒有經歷過,所以有些迷茫吧。」
沈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何田繼續說道:「你說做夢是連續的,其實這一點都不奇怪。如果人對於一件事情印象深刻,或者是極其關心的話,就很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雖然你以前沒有這種經歷,但是其他人是有的,也並不算很少見呢。」
「是嗎?好吧,可是,為什麼我的夢如此清晰,並且中間銜接得天衣無縫?」沈溪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就像……就像是我能夠在兩個世界裡相互穿梭一樣。我每次離開的時候所看到的東西,就是下次開始看到的東西。」
「那是你的記憶在欺騙你啊。」何田以專家般的自信歎息著說道,「人的記憶並不是那樣忠實,在輸入了數據過後,其實是有可能發生改變的,比如說我的這條疤痕……」何田讓沈溪看自己手背上的一條淺淺的痕跡。
沈溪好奇地看了看,還用手指頭碰了碰,等著何田的解釋。何田說道:「我這條疤痕是在很小的時候留下的,我自己都快忘記當時是怎麼回事情了。但是現在我可以說,這就是你弄的。別瞪我啊,我就是舉個例而已。然後我就可以不停地在自己的意識中,加強這個所謂的事實。只要我堅信這件事情,那麼總有一天,我就會真的認為,這條疤痕就是你弄的了。」
這個解釋無疑還不能讓沈溪滿意,但是聽起來又很有道理的樣子,所以沈溪那腦袋瓜裡已經成了糨糊。她滿懷希望地問何田道:「也就是說,這一切雖然不是很常見,但是也並不是多奇怪了?」
何田滿足了她道:「是啊,本來就是這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