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柔臉刷的一紅,忙擺手道:「嫂子不可,嫂子和大哥自己出自己的用度就夠讓我們汗顏的了,怎麼還能讓嫂子用自己的私房錢給府裡填上,府裡拮据,都是因為我和三妹妹要出嫁,母親要給我們置辦嫁妝,我心裡一直很過意不去,不然從我的嫁妝中出些銀錢」
貞娘忙笑道:「妹妹這話說的,若讓姑爺聽見可不知道呀怎麼心疼呢,咱們家再不濟不不能挪了你的嫁妝,我的意思,咱們看看裁撤一些不必要的費用,可是,這話怕是母親那裡」
兒媳婦一上手就要改了自己的規矩裁剪費用和人手,放哪個婆婆身上,都會有一些想法的,所以這話只能由二姑娘去說,茜柔冰雪聰明,馬上道:「這個我去跟母親說,嫂子且說說都應該裁撤哪些?」
貞娘拿了賬本一一指明:「這裡,每年咱們府裡的花園子都要請專門的人來打理,我問過管事,這每年的費用就要四十兩,咱們府上既然養了花匠,何不就讓花匠費費心,多給他五兩銀子,讓他自己帶兩個小廝自己整理,這樣就能省下三十五兩銀子,還有這裡,咱們的馬房裡養著十多匹馬,還都是上好的駿馬,這馬一年的草料馬伕的費用就要七百多兩銀子,可侯爺一年也在家呆不上幾日,用到這馬的日子並不多,咱們就這麼養著,那馬也有老有病的日子,若死了,還要添置新的馬匹,我問管家,管家說這是為了少爺們,父親說過,咱們是武將世家,所有少爺都必須要會騎馬,我想著,是不是能這樣,咱們不能駁父親的話,但可以跟娘商量一下,府裡就定下養五匹駿馬,剩下的咱們將它賣了再買上幾匹母馬,等母馬下了馬駒,咱們留下最好的,剩下的也賣了,賣了的銀錢估摸就夠草料錢了,如此循環,即省了銀錢,還能給咱們府上留下最好的駿馬,還有這個」
茜柔深覺貞娘的主意巧妙,一雙妙目神采奕奕的盯著貞娘,回去後感慨的跟丫鬟沉柳道:「果真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自詡聰慧,可真到用的時候,遠不如嫂子,嫂子雖出身寒微,可自小歷練,這持家的種種,遠比我和母親要強」
第二日一早,茜柔就去初熹閣跟黎氏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回來後就跟貞娘找了管事談了兩個時辰。
五日後,侯府的下人們就發覺,很多原本的規矩變了,很多原本可以鑽的空子不知什麼時候被堵死了,侯府的規矩越發的細緻,很多原先混吃等死的下人被不聲不響的解雇了,每樣工作都由專門的人負責,而且管家還要求的分外細緻分明,分到手上的活多了起來,可卻每月允許休假兩日了,伙食也好了起來,每頓都能見到肉了。對各房主子來說,所有的用度基本都沒有變,也就沒有人跳出來找什麼麻煩。
黎氏對貞娘在持家方面的表現十分驚喜和滿意,甚至計劃等貞娘生完孩子就將主持中饋全權交給貞娘,自己樂得尋個含飴弄孫的清閒去。
可惜貞娘死活不肯,這侯府的水看著清澈,可她總覺得詭異,在沒有弄清楚之前,還是小心為妙。
黎氏的病好了不久,西苑傳來消息,二少奶奶江氏不知怎麼滾了樓梯摔斷了雙腿。
不合歸不合,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貞娘陪著黎氏去了西苑。
這是貞娘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江氏。上次見面還是在開祠堂祭祖的時候,江氏離的很遠,而且一直低著頭,貞娘沒有看清楚。
此時近處看江氏,雙十年華,皮膚白皙,彎彎的柳眉,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頜,五官看上去秀麗精緻,躺在朱漆雕龍鳳架子床上,深紅色的龍鳳幔帳襯著她一張臉更顯蒼白孱弱。
對這位妯娌,貞娘覺得一直似在雲霧裡。江氏深居簡出,府裡的人對這位二少奶奶也諱莫如深,彷彿她的存在是個忌諱是個*一般。
上個月,繡chun才好容易打聽出來這位二奶奶的詭異之處。
江氏閨名紫熙,是平江伯江索望的三女兒,庶出,她的生母據說是江索望年青時的一個外室,來歷神秘,生下她之後就走了,江紫熙自小養在嫡母跟前的,以嫡女的身份出嫁。關於她的生母,是江家一個禁忌的話題,有的說是狐狸精來報恩的,有的說是江湖女子,反正江紫熙的存在印證了江索望年少輕狂的歲月,所以平江伯對這個女兒並不喜愛,很少提及。
本來,江家是要讓二小姐江紫淳跟溫非池定親的,可就在兩家剛有些意思的時候,江紫淳居然在遊湖時失足落水淹死了,溫家當時急著給溫非池定親,以逃避皇家四公主對溫非池的喜愛,所以沒有其他選擇的定了江紫熙。
江紫熙入門後看著一身大家閨秀的氣度,溫婉和善,可對溫非池的兩個通房丫鬟卻十分不滿,進門不過半年,居然將一個通房打死,另一個賣去了煙花之地。
常氏大怒,指責江氏善妒。江氏卻二話不說,拿了剪子就要往脖子上扎,聲稱,她管教通房不過是因為她們侍寵生驕,對主母不敬,婆母卻扣了這麼大一頂帽子下來,她不能接受。
常氏這麼驕橫的人都被兒媳婦不要命的潑辣給鎮住了,嚇得臉煞白,一疊聲的讓江氏走。
黎氏訓斥她身邊的丫鬟:「個頂個都不長眼睛的嗎?青天白日的居然將二奶奶摔成這樣,要你們有什麼用?明兒叫牙婆來,都發賣了」
江氏連一句求情的話都沒有,只冷冷的看著架子床的承塵。
聞訊而來的常夫人穿著孔雀藍織金紗裌襖,越發襯得臉色黯淡,她昂著頭不滿的道:「姐姐實在有心了,只是我西苑的事情還是讓妹妹自己來處置就是了,不敢勞煩姐姐·····」
黎氏冷笑道:「可知妹妹不是個擅長理事的,否則,好好的兒媳婦怎麼就摔成這樣了?」她跟常氏鬥了一輩子,這會心裡當然存了些幸災樂禍的心思。
溫非池神情淡漠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床上躺著的女人跟他沒有太大關係,反而對前來探望的貞娘笑笑,客氣的道:「大嫂身子不便,站久了不好,還是坐下吧!」
貞娘告了罪坐在黎氏身邊,看著府醫為江氏包紮雙腿。她注意到,從始至終,江氏疼的渾身戰慄,額頭都滿是密佈的汗珠,卻沒有發出一聲呻吟。
府醫包紮後跟溫非池道:「二少爺,二奶奶的傷處已經包好了,小可再為奶奶開個方子,讓丫鬟給煎了,可以幫助消腫止痛,二奶奶畢竟年青,這腿養傷半年左右,也就差不多了,只是以後逢陰雨天,怕是要遭些罪了······」
溫非池淡淡的點頭:「嗯,麻煩先生了!」
黎氏見沒什麼大礙,留下幾樣藥材,也和貞娘告辭了,常氏神色冷淡的說了句不送,竟連身子都沒起。看架勢是破罐子破摔,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也就無所謂做什麼臉面了。
黎氏走後,常氏懶得看兒媳婦,只叮囑了兒子幾句,也扶著丫鬟的手走了。屋子裡就剩下了溫非池兩口子。
江氏忽然睜開眼睛,看了看溫非池,臉上忽然綻開了一個奇異的笑來:「成親這麼久,你還是第一次主動進我的屋子,把我腿弄斷了,你開心嗎?」她似乎並不因為自己的腿斷了而痛苦,反而很開心。
溫非池臉上仍然是淡漠的,甚至帶了點慵懶和疲倦,他靜靜的掃了江氏一眼,絕美的臉上有了一絲嘲諷般的笑:「開心?談不上,你知道,我很討厭你,我也一直告訴你,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給我惹事,我就由得你,可你做的過了,讓我覺得煩了,這次只是你的腿,下次可能就是你手,或者,你的命······」他的聲音不大,語氣也並不嚴厲,可就是帶著一種森然的冷酷和無情,讓人聽著就覺得不寒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