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四太太一直惦記著女兒的婚事,見黎氏尋回了兒子,就惦記上了,祭祖開祠堂的時候見了溫櫟恆,覺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覺得和自己女兒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免動了些心思,跟馮家老夫人透露了一二。
黎氏點點頭,有些惆悵:「九兒倒是不錯,可我品著,這孩子不如貞娘大氣,性子也嬌縱了些,再說」她沒說下去,兒子都立了血誓了,就是九兒再好,也犯不上為了一個旁支的侄女送了兒子的命啊,何況兒子如今正在戰場上,那是生死一線的地方啊
第二日,貞娘就遣了巧兒給二姑娘茜柔送了一盤子桂花糖粉栗子糕去,不一會,二姑娘就帶著丫鬟親自上門來道謝,回了一盤紅豆餡的酥點。
貞娘笑著將昨日見了馮含笑,被她帶著看了她二哥設計的依蘭居的事情說了:「二姑娘好生誇讚了一番她的二哥,說是人品相貌都是極好的,最要緊是性子十分寬和,讓你放心。」
茜柔紅了臉,聲如蚊吶:「這死丫頭,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貞娘一直見她都是端莊自持的樣子,倒難得見到她這般小女兒的羞澀之態,很是歡喜,有些促狹的笑道:「二姑娘是怕未來的二嫂不放心,費盡心力說了半日的好話,呵呵」
茜柔雪白的俏臉紅的發燙,轉身就要走,被貞娘拉住笑道:「好妹妹,可千萬別惱,你惱了,我這任務可算是完成了還沒完成呢?」
兩人正說笑著,黎氏身邊的大丫鬟滿月急匆匆的走進來,面色煞白的道:「大少奶奶,二小姐,剛剛家廟那邊的人過來稟報,咱們家的四姑娘昨兒夜裡自盡了。」
茜柔和貞娘都十分震驚,兩人忙去了黎氏的初熹閣。
黎氏面色煞白,盯著地上回話的婆子,渾身直哆嗦:「好好的將四姑娘交給你們照顧,你們是怎麼照顧的?一個個的都是死人不成?自盡?在家廟裡自盡?她的奶娘呢?」
兩個婆子也是面色慘白,連連喊冤:「夫人,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四姑娘到家廟這麼長時間,一直都好好的,沒看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啊,情緒比剛去的時候還好了很多呢,剛去的時候都不說話的,如今還能說上幾句話了,人也瞧著精神了很多,誰知道怎麼回事啊,昨兒晚上還要了宵夜吃,李婆子給煮了芝麻餡的湯圓呢,她那nǎi娘周氏瞅著也沒什麼,可早上發現四姑娘沒了,周氏就跟瘋了似的,抱著四姑娘的屍身不肯放手,我們怎麼也搶不下人來,莊嬤嬤看不是辦法,就讓我們倆個先趕回來報信給夫人,看看該怎麼辦?」
貞娘和茜柔一進來,正好聽見那婆子的話,貞娘也顧不上行禮,忙問:「四姑娘是怎麼死的?」
那婆子道:「是上吊死的。」
「可請了仵作驗屍?」
「沒有」
黎氏一見貞娘,忙道:「你來做什麼?你是雙身子的人,聽見這些不吉利的!」黎氏揮手讓那兩個婆子退下。
貞娘給黎氏見禮,茜柔扶著她坐在錦凳上,貞娘道:「我正好喝二妹妹嘮嗑呢,聽見了嚇了一跳,母親,這事可大可小,四妹妹是沒出閣的閨女,在家廟上吊自盡,這對咱們溫家的名聲可有礙,按理應該報官的」
黎氏搖了搖頭,她掌管侯府十幾年,還真沒遇見這麼棘手的事情,無緣無故的,庶女在家廟裡自盡,無論真實情況是怎麼樣的,她這個嫡母都是脫不開干係的,只怕侯爺也會對她有埋怨。
「報官,事情就鬧大了,更何況,她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讓仵作驗屍,只怕對她名聲有礙啊」黎氏顧慮的很多,此事一出,只怕族中人會對她略有微詞,作為宗婦和嫡母,她的名聲本身就代表了溫家的聲譽。
貞娘眉頭緊蹙:「母親,這件事只怕是壓不住的,咱們對外可以說四妹妹是思母成疾,病死的,可父親那邊怎麼交代?父親不會相信的」
茜柔也道:「母親,嫂子說的有道理,這件事怕是壓不下去的,而且,四妹妹素日裡的為人是怎麼樣的,咱們都是清楚的,我總覺得,四妹妹不會自盡,她若真不想活了,陳姨娘死的時候只怕就自盡了,怎麼會等這麼久」
黎氏聽了她們的話沉吟了片刻,道:「那你們有什麼主意?」
貞娘道:「父親如今是朝中重臣,順天府尹也會給父親的面子,不如母親交代人持父親的帖子去一趟,讓他們派個牙婆過來驗屍,若四妹妹果然是自盡的,咱們就報給父親,對外就說是病死的,若不是,只怕」她沒說下去,這事情可就複雜了,極有可能是溫紹卿的政敵為打擊溫家干的,黎氏可以輕易的將自己摘清,可溫紹卿的處境就不妙了,他在前線打仗,朝中卻有人在算計自己的女兒和家人,這實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茜柔讚許的看了看貞娘,覺得自己這個嫂子聰明的有些過分,反應迅速,遇事不慌,聰明機敏,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母親,嫂子說的有道理,我覺得也應該這樣!」
黎氏思忖了片刻,叫劉嬤嬤去叫了府中的大管家何敞進來,讓他拿了帖子去順天府。
旁晚十分,消息傳來,四姑娘果然不是自盡,而是被人勒死後吊上去的,頸上有兩條淤痕,指甲斷裂,衣衫裡面也很凌亂,顯見得是經過一番掙扎的。消息一傳來,黎氏憤怒的掀了桌子:「豈有此理,我家老爺在前線為國家盡忠,為皇帝打仗,居然有人在京都勒死我溫家的女兒,簡直是喪心病狂之極」
黎氏立刻叫人送信給溫紹卿,說清楚了此事,並要家人將四姑娘的屍體運回來,因為天熱,屍體不能放太久,只能立刻下葬,黎氏將她葬在陳氏的旁邊。
最讓貞娘意外的是下葬的時候,西苑的二少爺溫非池居然到了,面色冷肅,親自給茜玥的棺材裡添了一隻小孩子用的木頭小狗,在靈前站了半晌,才沉默的離去。
黎氏向貞娘解釋說,姐妹當中,溫非池與茜玥的關係一直最好。
後來繡chun打聽出來,原來,常夫人還沒有失寵的時候,陳姨娘因為知道自己在黎氏跟前落不下好,所以對常夫人很是巴結,甚至將女兒茜玥放在常氏跟前伺候,溫非池和茜玥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關係一直很親密。後來常夫人失寵,黎氏掌管了侯府,陳姨娘怕黎氏為難,深居簡出,等閒不出門,跟常氏的關係也就漸漸遠了。可溫非池跟茜玥的關係還是很不錯,兩年前溫非池病重,茜玥常去問候。可惜,溫非池成親後,江氏很看不上茜玥,冷嘲熱諷的了幾次,茜玥慢慢減少了跟西苑的來往,兩兄妹的關係就此疏遠了。
沒多久,溫紹卿的信就到了,說已經將此事報告給了陛下,昊玄帝震怒,責令順天府尹秘密調查此事,一定要還溫家女兒一個公道。並安慰了黎氏,說這件事她處理的很對,名聲固然重要,可溫家的女兒不可以含冤受屈的死去,必定要尋一個公道。
茜玥的死雖然只是一件小事,可還是有流言四起,都道是黎氏善妒陰毒,苛待庶女,這庶女也是個有氣節的,毅然在家廟裡上吊自盡,讓祖宗都看看自己的冤屈。
黎氏被氣的病了一場,可流言這東西誰也沒有辦法制止,只能聽之任之,好在溫紹卿和聖上知道真相,皇后甚至還賜了一對掐絲琺琅藍地捲草棒槌瓶。
貞娘挺著七個月的肚子在黎氏跟前侍疾,寬慰黎氏「再過段日子,有新的傳言出現,就不會有人注意咱們這點子小事了,母親且寬心」
黎氏病倒,府裡不能無人主事,黎氏就讓貞娘和二姑娘茜柔主持府裡的事物。
管事們心知肚明,這位大少奶奶是未來侯府的掌事人,當然恭敬配合。貞娘前世曾經掌管王府事務多年,對持家管事並不陌生,搬了賬本細細的查看了一下午,晚上請了茜柔來商量:「咱們府上的進項不多,可花銷卻不少,我瞧著很有些入不敷出的意思,請了妹妹來是想跟妹妹商量商量,咱們即接了手,好歹母親病著的這段日子,得撐過去,等母親病好了,咱們交回去也好交差。」她親自給茜柔遞了盞茶,又道:「妹妹也知道,我這淨語軒是我們自己出的用度,其實還真用不了多少,我手上還有些閒錢,若實在不夠,我可以挪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