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墨松只不過是生了一場破水痘而已,他老媽就覺得自己兒子好似得了什麼絕症一樣,一天n個電話,還說什麼要來。墨松是一萬個不願意——這才幾天,已經打消了他老媽十來回來的念頭了。
我說,就照這樣,你媽是非來不可了。
墨松是一臉無辜,說,天下的老媽都是這樣麼?煩人呀。
袁傑給墨松打電話,說招新的名單已經出來了,問他要不要看。墨松說讓他給我,由我帶過來。
我說,你們真不夠意思。一個把我請去招新,可是只負責面試,沒有拍板的權力;一個把我當跑腿的,又是拿鏡子又是拿梳子的,至於什麼課本,名單之類的,也不少,什麼玩意?
可是抱怨歸抱怨,東西還得幫他拿。
我趁晚飯時間回去了一趟,特意找袁傑,可是沒有找到,掃興的緊,一無所獲的回到醫院。
一見墨松的面,他就呼天搶地的,說,小丁呀,你這張烏鴉嘴,你非要說什麼我媽要來,現在他真的要來了。
不會吧。
什麼不會呀——今天晚上的火車,明天上午到。
還好,我再陪你一晚上,明天我就把你完好無損的交給你媽。哎,你媽知道我麼?
廢話,當然知道了——我經常在我媽面前提你。
提我什麼?
說,我生病的時候,你一直在照顧我。
你媽怎麼說?
我媽說,那得好好的謝謝你。
那你現在怎麼還沒有謝我?
我怕你會生氣。
我生氣什麼?
要是別人,這麼照顧我,我肯定得謝人家。可是,對你,小丁,我不敢說。我怕你會生氣。我也不想說,我認為沒有那個必要,說謝謝就生分了。
難得你還能想這麼多。
小丁,說句不客氣的話,我覺得你照顧我,在你那裡,在我這裡,都好像是應該的一樣,沒有什麼謝不謝的。
你說什麼?我照顧你應該?我作勢要打他。
可是我心裡是非常高興的,我想,就是,我就是希望你這樣。
晚上臨睡的時候,我開始限制他喝水。
他一次次的端起水杯,可是被我一次次的拿走。
憑什麼呀?小丁?
小心晚上上廁所。
上廁所又怎麼了?
你要上廁所也行,可是你一個人去,我可不陪你。
不陪就不陪,有什麼了不起的?
行呀,你膽子大,你就自己一個人去吧。
他雖然說的很輕鬆,卻終究沒有再喝水。將水杯放了下,就跑回床上了。
墨松,我明天早上10點給你送招新的名單。
好的。
你在病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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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一關燈之後,我們兩個就開始了山南海北的胡侃。然而今天或許是累了,才關燈沒有幾分鐘,我就聽見了他的呼嚕聲,不大,卻足以成為我入睡的障礙。
我有些想笑,又想跳下床來,用臭襪子堵他的嘴,可是到底什麼也沒有做。安靜的躺在床上,在夜裡,藉著外邊透過來的微光,看潔白的天花板。
明天,明天他老媽就來了。
明天,明天我在醫院裡陪他的日子就結束了。
多長時間了呢?他在醫院裡住了六天,我陪了四天,不算少了,可惜的是,我竟然沒有陪他到出院。
不管什麼原因,這件事畢竟只做的是有始無終,有一點遺憾。
看天花板是一種很好的催眠方法,遠遠比數羊要好的多。
半夜,我彷彿聽見了什麼聲音。
我睜開眼睛—墨松正在躡手躡腳的下床,然後小心翼翼的找拖鞋。
墨松,你幹嗎?
你醒了?我上廁所。
你上廁所為什麼不叫我?
你不是說不讓我叫你呢嗎?
那些話你也相信呀?我陪你去——我坐了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就行了。
你自己就行了?那好你自己去吧——好長好黑的走廊。
你還是陪我吧。
走廊裡果然好黑,跟上次沒什麼兩樣。
小楓子。
他沒有應聲,看來是沒有反應過來。
小楓子。
恩——你叫我?
廢話,不是叫你那是叫誰呢?
小丁,你以後別這樣叫好不好,太難聽了。
我不覺得難聽呀,蠻好的。
拿你沒有辦法。
小楓子,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覺得很受罪呀?
沒有呀,挺好的。
可是我總是對你發脾氣。
都習慣啦,不覺得什麼。
以前有沒有人這樣對你?
什麼意思?
就是你以前碰到過我這樣的人麼?
沒有。
你別的好朋友沒有這樣對你的?
有誰像你這樣神經兮兮的呀?性格捉摸不透,對人好的時候,讓你去摘星星月亮都可以,對人不好的時候,什麼話都能引來你一通火。
嘻,我就是這個樣子,你碰上了我,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你要不要上廁所?不去我就自己進去了。
你去吧,誰像你那樣,一看就知道是腎虛,夜尿頻多。
你小子討打呢是吧?不跟你扯,上廁所要緊。
可是他從廁所裡出來之後並沒有打我—我還等著與他鬧呢。或許是他怕我鬧著鬧著又發脾氣了吧。我本是一個不愛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