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我們班組織去祖山玩,班長動員的那番話,簡直是感人肺腑,響應的人一片。
彷彿只有我沒有響應。
最後我們感人的班長找來了。
小丁,你去不去?24個人有23個人都交了錢了,就差你了。
我就不去了。
為什麼呢?好不容易班裡人都聚齊了,以後說不定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我確實不想去。
小丁,你這樣不是不合群麼?班裡的活動,就你不參加,不好看。
班長,我是有原因的。我的好朋友還在住院,我得照顧他。
就是那個墨松?
是。
他們班的人呢?都死絕了?怎麼一直是你在照顧他?
我是他的好朋友呀。
他就你一個好朋友?
應該不是吧。
叫他們班的人照顧去。你得去祖山。咱們班好不容易一塊玩一趟,不能因為他聚不齊。
實在是不行,我得照顧他。
他又不是一個美女,你這麼照顧他幹什麼?
我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我心想,他要是一個美女,我就不照顧了。
我終於沒有答應班長去祖山。班裡那邊的人固然不錯,可是加到一塊也比不過一個墨松。
我對墨松說起這件事情,他也問我為什麼不去。
我沒有說要照顧他。我說的是,我沒有錢了
其實照顧不照顧他無所謂,我所在意的是和他在一起。別說掏錢去祖山,就是免費,墨松在醫院住著,我也一樣的來醫院裡守著他。
他們去祖山的那天,正式墨松考工程化學的那天。我前一天晚上沒有在寢室睡。我在醫院裡陪墨松。
我想和墨松在一起,另外,我不想像一個局外人似的看著他們收拾東西去外邊玩。
在醫院裡沒有人管我們,我們起的很晚,大約九點鐘才起床。
可是我醒的很早。在墨松的呼嚕聲中,我沒有辦法不醒。
他是那麼一個柔弱的人,可是呼嚕聲竟是那麼大,這是我從沒有想過的。我總是覺得,像他這樣一個人,是不應該打呼嚕的。看來我的感覺是錯的。
對於他我的感覺又有多少是對的呢?我現在真是不敢肯定了。
十點的時候我們出去吃飯,完了之後已經十一點了。
回到學校差不多已經十二點了。
所有的人都在朝餐廳裡走,他忽然說,我們再去吃點東西吧。
墨松,你搞清楚,咱們剛剛吃了飯。
喝一點東西也是好的。
你請客?
好,我請客。
你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起來?
我什麼時候不大方了?
就你?還大方?小豬吃了你一塊巧克力,你就差一點殺了人家。郭磊就喝了你一口咖啡,你看你急的那個樣子。明緒用一下你的杯子,還需要請示。
別說別人,我對你呢?
你對我?也差不多這樣吧。
你就昧著良心說話吧。
平心而論,他對我是最例外的了。他本是一個有潔癖的人,水杯是絕不允許別人碰的。也不允許別人坐他的床。至於毛巾,別人動一下,估計得被他殺了。從來不與別人共吃一樣東西。你要是伸到他盤子裡夾菜,他就不吃了。
然而這樣一個人,我卻可以隨便用他的水杯喝水,在他的床上亂跳,用他的毛巾,夾他的菜。以前,我這些特權也是沒有的。可是我折騰了他半年多,終於可以享受特權了。
也只有我,他能夠容忍我隨便吃他的巧克力,喝他的咖啡,一見他就搜他的口袋。
雖然大部分是我折騰來的。可是,他要是不願意,我怎麼也得不到。
我不敢說他喜歡我,可是他起碼是不討厭我的。
我坐著等他。他端著一杯可樂和一杯橙汁過了來。他喜歡橙汁,也知道我最喜歡喝可樂,而且非可口不行。我看著他笑的彷彿一朵花一樣,比那個可口可樂的杯子還花。
我們兩個面對著面喝。若是一男一女,別人肯定以為是情侶。
啪,一隻手拍在他肩上。然後一個盤子放在我們的桌子上。一個人很不客氣的坐在他旁邊的位子上。
沈唐。
墨松呀,怎麼好幾天看不著你呀?跑哪去了?
住院呢。
怎麼了?生病了?
出水痘呢。
會傳染的——這是我說的。
果然,沈唐那隻手立即縮了回去,身子也側了側。
你有什麼事情麼?
團委組織部那邊,最近正在選部長呢。李琛不幹了,你怎麼也得去一趟。
少我一票沒有什麼關係吧?
你在團委人緣那麼好,幫我拉一把選票。
我人緣哪有你人緣好?你自己一說,那還不准上?
可是多你這邊這幾票不是更好嗎?
哦。
那成,記得選舉那會幫忙。咱哥們這交情,不幫忙哪裡說的過去?
知道了。
那麼我走了。
那個討厭鬼端著盤子滾蛋了。他在我面前坐著的時候,簡直如同一條蛆蟲一樣討厭。
墨松,你們交情蠻不錯的麼。
小丁,你就別挖苦我了好不好?我現在一見他就討厭。可是許多地方又得碰到他。團委,管理協會,沒有辦法。
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喜歡那些東西了。
是呀。
那麼你就退了吧,ziyou自在多好。
你以為像你想像的那樣簡單呀——說退就退。
至少比加入容易吧。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的。
有什麼難處嗎?寫一份辭呈就行了。
你不懂。
我當然不懂了。你是那麼喜歡摻和那些噁心的東西。
那些東西哪裡噁心了?
還不夠噁心?
既然這麼噁心,你為什麼還要加入演講與口才協會?
好啊,我現在就退。墨副會長,我現在就向你提出退會申請,請你批准。
小丁,你別一股子勁上來就什麼也不想好不好?
我想的很清楚,這些東西很噁心。我沒有辦法和噁心的東西摻和到一塊。我要退會。
小丁,當初你那麼想進去,現在又鬧著退,你幹什麼你?
如果我們現在是很平靜的在說話,那麼我一定會說,因為你在那裡,所以我過去。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真是想退了。
可是,我們現在一點也不平靜。
我將可樂朝桌子上一摔,立即離座走人。我聽不到我身後的腳步聲。看樣子,他沒有追上來。
他為什麼要追上來呢?他本是沒有錯的。即使他有錯,老是面對一個亂發脾氣的我,也是會煩的。
我在外面轉悠了好長時間,又買了一杯可樂——剛才沒有喝夠。
喝完的時候,我一腳將紙杯踢開,然後回寢室。
我低著頭爬樓梯。往常到了三樓的時候,我會橫穿那狹長的樓道,從墨松的寢室門前經過,看他在不在。今天習慣性的往三樓樓道伸腳的時候,我強制收了回來,低頭爬上五樓。
我一抬頭,一個人在我面前站著——墨松。
他本是沒有錯的,卻來找我。他總是這樣沒有原則的遷就我。
可是,我一句話也沒有說。
你們寢室沒有人麼?
我們班裡人去祖山了。
今天?
是。
我打開寢室門,進了去,墨松也進了來。
小丁,你別退會好不好?
傻瓜才退會呢。
可是你剛才……
我轉變主意了——不行麼?
行,可是為什麼轉變主意呢?
我不說。
對我還保密?
就是對你才保密。
說說。
你們演講與口才協會有一個人,真漂亮——招新那天見了——因為他,留下來。
男的女的?
你說什麼?
你不是說你喜歡男生麼?
滾——小子欠揍。
小丁——你到底喜歡男生女生?
你問這些廢話幹什麼?
那就是男生了。
你小子純心找揍是不是?信不信我扒你一層皮?
信信信——可是你總是說你喜歡男生。
當——小丁,你們寢室有望遠鏡麼?——一個漂亮的男孩倚在我們寢室的門框上,問我,還邪邪的笑。
你找那東西幹什麼?
看對面女生呀。
沒有,有也不給你這種不良少年。
他嘻嘻的笑著,轉身又走了。
小丁,他叫什麼呀?我在舞會上見過他——很招女生喜歡的。
我們對面寢室的——櫻花。
什麼?櫻花?這麼奇怪的名字?
這是他的外號,我們都這樣叫他。
為什麼叫這麼一個外號呢?
他總是說他自己和櫻花一樣漂亮,我們就這樣叫了。其實他那個樣子,叫櫻花一點也不過分。
確實蠻漂亮的——不過好像比我還差點。
得了唄,這可是我們系第一美少年。
小丁,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滾,再這麼說我一腳把你踢下去。
不鬧了不鬧了。小丁,都一點了,我兩點得考試的。
那你去吧。
四點考完。
你四點我找你。
還是我找你吧。一考完我就到你們寢室來,然後回醫院。
怎麼這麼著急?
萬一傳染別人水痘怎麼辦?
我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著急,他是怕我生氣。
每次都是這樣,在我生氣的時候,他總是無條件的遷就我。我相信,當時的他,確實想對我好一點。可是,遷就過後,仍然是原來那樣,不住的惹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