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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一百零九章 海事 文 / 虛風

    張素元向眾人言道,說他極其厭惡給人下跪,也不喜歡別人給他下跪,他說天地君親師,獨君不可跪,他要諸將想個什麼轍,使民既不跪官,更不跪勢。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除了郭廣成頭還有點發暈外,其他幾位俱都高呼贊成,大聲叫好,但叫好歸叫好,可大帥要他們想出轍來推行此事,又不由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們誰都沒轍。

    天地君親師,以君居中,數千年的積習豈是現在上下嘴唇一碰說改就能改的,這絕不是一紙號令可以解決的事。

    看到眾將無不面現難色,張素元也苦笑一聲,而後正色說道:「這件事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可以成就的,但也不能因為難就不做。首先,要從我們自身做起,從我們各自身邊的人做起,先使小官不跪大官,然後再推而廣之慢慢來。廣成,你一定要留心想個好法子,務必首先要在公堂上使民不跪官。」

    看到張素元的神色,郭廣成知道這絕不是因為大帥本身討厭的關係,大帥一定另有深意,只是這深意究竟是什麼,他卻一點頭腦都摸不著,而且他也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必要,但大帥既然這麼交待了,他就要竭盡所能地做好。

    會議結束後,張素元不過小睡了兩個時辰,就又起身去去看望方中徇。

    方家的眾多族人由於初來乍到,現都散居各處,只有方中徇和方林雨夫婦暫居經略府中。

    中午時分,方中徇、方林雨夫婦作陪,張素元宴請李天風父子。席間,雙方一拍即合,沒二話,李天風答應一切聽命照辦。

    送走李天風父子後,張素元接著宴請赤劍老祖楊離師徒,陪客依然是方中徇和方林雨夫婦。

    和李天風一樣,楊離也是大包大攬,一句話,什麼都行,但楊離和李天風也有不一樣的地方,張素元發現楊離似乎有點欲言又止的勁兒。

    張素元有點奇怪,楊離和方中徇一樣,都是人老成精的主兒,又因身在江湖,海派的勁頭也不輸於李天風多少,像這樣的人有什麼話不好和他說?難道楊離有求於他,可他現在能幫楊離什麼?

    張素元看了方中徇一眼,方中徇向他輕輕搖了搖頭。張素元更奇怪了,連方中徇都不清楚,楊離到底有什麼話不好講?

    「老門長,您有什麼話但講無妨,要是能略盡綿薄,那是素元的榮幸。」張素元客氣地說道。

    「哎!」楊離長歎一聲,說道:「大帥,有一位老朽最為尊崇,也是最為羨慕的先賢……」

    「師傅,您說的是三寶太監嗎?」楊離剛開了個頭,就被打斷了,方林雨饒有興致地問道。

    「是的,老朽最為尊崇的先賢就是三寶太監!」沒理徒弟,楊離又一聲歎息後,對張素元說道。

    張素元腦袋上的霧水更濃了,楊離這等吃海上飯的人尊崇、羨慕七下西洋的三寶太監他完全可以理解,但也實在想不出楊離此時滿懷惆悵地跟他提三寶太監是何意?

    「大帥,自秦時的半兩錢一至於本朝初年的通寶,以銅錢為本位的貨幣流通了近兩千年,而現在銀子已經取代了銅錢,成為主要的流通貨幣,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嗎?」胡楊雷接過話頭,問道。

    胡楊雷的問題,張素元別說知道不知道,他跟本就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問題存在,胡楊雷的話他聞所未聞。

    「大師兄,為什麼?」方林雨好奇地問道。

    「因為海外貿易。」胡楊雷沖小師弟笑了笑,說道。

    看到張素元的臉色凝重起來,胡楊雷繼續說道:「銅錢雖然方便,但弊端極多,比如鑄錢時偷工減料,造成銅錢貶值,引發社會動盪,而直接用銀子作為流通貨幣就不存在這樣那樣的弊端。以前用銅錢不用銀子,並不是前人不知道銅錢的弊端和銀子的好處,而是沒那麼多銀子可供使用,方才不得已用銅錢的。」

    「海外貿易很賺錢吧,大師兄?」方林雨打趣地問道。

    「有多賺錢你想像不到,林雨!」歎了口氣,胡楊雷繼續說道:「南宋與金議和,每年要送給金的財物折合約為一百五十萬貫,而南宋當時一年的歲入也不過二百萬貫,但即便如此,南宋百姓生活依然極為富足,就是本朝最繁盛時也無法與之相比。」

    「是因為海外貿易?」張素元問道。

    「是的,大帥。海外貿易自南宋達到興盛的頂點,元時雖略有不及,但依舊繁盛。宋元兩朝,我們的船隊縱橫四海,沒有對手,但現在呢,我們卻只能窩在近海做點小買賣,賺些蠅頭小利。」胡楊雷略帶激憤地說道。

    「為什麼,大師兄?」方林雨好奇地脫口問道。

    「能為什麼,林雨!當你想出去卻出不去時,原因只有一個,你的拳頭不硬!」胡楊雷苦笑著答道。

    「胡兄,可是與西夷有關?」張素元不覺怦然心動,他不僅想到了海外貿易的巨大利益,他還想到了西夷大炮。

    「是的,大帥。」

    「胡兄,請仔細講講。」張素元肅聲說道。

    輕輕一聲長歎,胡楊雷將帝國立國以來海事的演變簡略地說了一遍。

    高祖季方雷征霸天下之時,有兩個以販私鹽為業、出沒江海的義軍首領,他們一位是浙江方國珍,一位是江蘇張士誠。方、張二人一直是季方雷的勁敵,後來他們雖被季方雷除掉,但其餘部退入大海,繼續干老本行。季方雷非常擔心這些人聯絡日本倭寇的力量捲土重來,因為南宋滅亡後,宰相陳宜中逃亡日本,終元一代,日本與元朝時戰時和,故元末紅巾軍四起時,曾有取精兵於日本的說法。

    季方雷對航海一竅不通,根本不知以當時的航海技術,日本人大規模越海來攻是一件極不現實的事情,他只一味擔心季家江山社稷的安危而斷然實行海禁,嚴令片板不許入海,敢有私下出諸番互市者必處之重法。

    礙於歷朝歷代的慣例,季方雷勉強特許很少幾個國家以朝貢形式來華進行貢舶貿易。帝國在廣州、泉州、寧波設立了市舶司,規定從廣州入貢的國家為真臘(柬埔寨)、暹羅(泰國)、占城(越南中部)、蘇門答臘、爪哇、三佛齊(蘇門答臘東南)等12國,這與元朝140多國商船來廣根本無從比擬,而元時的第一大商港泉州更慘,只有四五個蕃屬國的貢舶可以入港,寧波則只准通日本一地。

    自此,海上貿易一落千丈,昔日萬商雲集的各個港口變得冷冷清清。五年後,季方雷下令關閉了各市舶司,這一點點殘存的海外貿易也告終結。

    為了防止民間私下入海貿易,《帝律》規定:擅造二桅以上違式大船,帶違禁貨物下海,前往番國買賣,潛通海賊,同謀結聚,及為嚮導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謀叛行律處斬,梟首示眾,全家發邊衛充軍。又明令:凡將牛、馬、軍需、鐵貨、銅錢、緞匹、綢絹、絲棉私出外境,貨賣及下海者,杖一百;將人口、軍器出境下海者處絞刑。

    沒有二桅以上的大船,連南洋諸國都去不了,更不要說遠渡重洋前往西方、東非通商,由是秦漢以來不斷發展的海上貿易,自帝國立國後就出現了大逆轉。

    唐人海外貿易歷來有貢舶貿易和商舶貿易兩種形式。季方雷厲行海禁,商舶貿易全被視為走私,只剩下由朝廷嚴格控制的貢舶貿易。帝國以前,絕大部分貢舶貿易是一種互利式的往來,是為商舶貿易服務的;到了帝國,貢舶貿易則完全變成了羈縻海外諸國、確立宗藩從屬關係的一種手段。外國只有表示臣服朝廷,才可以來華「進貢」,而朝廷則大擺「天朝」姿態,對"蠻夷小國"的進貢貨物作出高於原價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回贈",以示皇恩浩蕩,愚蠢得讓人無話可說。

    兩廣沿海士民世世代代依海為生,海禁政策頓使他們無以為生,於是與朝廷的激烈對抗便無可避免。許多人為生計所迫,不得不入海為盜,以走私為生。剛開始時,走私海盜雖多如牛毛,但單個走私團體力量不大,與朝廷周旋時常常被打散,於是各個走私團體開始互相結盟,組成走私集團,赤劍派就是這樣的走私集團。

    太宗季棣從侄子建文帝手中奪得帝位後,順應民意開放了海禁,但限制依然極為嚴苛,基本無助於海外貿易的順利發展,因為季棣的想法和季方雷如出一轍,是故三寶太監雖統領著無敵的龐大艦隊七下西洋,卻終因沒有商業目的而使國家財力無以為繼,最後不得不結束了向番邦屬國炫耀帝國國力的跨洋航行。

    季棣死後,海禁又起,其後雖又幾經反覆,但總體禁時多,開禁短,而且開禁時的諸般限制始終繁多嚴苛。

    「大帥,四十年前,朝廷雖迫於形勢不得不承認私人海外貿易合法,而且也開始鼓勵和保護私人海外貿易,但已無力回天,已經無助於我們奪回失去的海上權益。」楊離不勝唏噓地說道。

    「老門長,您這是何意?」張素元問道。

    海外貿易對張素元而言是個完全陌生的領域,雖然生長在廣西,但除了事關科舉和邊患,當時他對其他方面蓋無興趣,但現在卻已不同,不論是銀子,還是對西夷人的警覺都使他對楊離師徒的話倍感興趣。

    「哎!」又一聲喟然長歎後,楊離說道:「大帥,宋元之時,為了拓展海外貿易,南洋臨海之地的戰略要衝盡為我們佔據,當時不僅是南洋,就是印度洋和太平洋西部的海權也都掌握在這些私人商團手中。帝國禁海後多年,情況依然如此,但自一百三十年前西夷佛朗機人(葡萄牙)東來後,我們就漸漸喪失了這些至關重要的權益,因為他們有國家做後盾,而我們呢?不僅不支持,反而極盡破壞之能事,現在倒是想支持,卻已無能為力!」

    「大帥,西夷人東來後,海上貿易就成了強盜貿易,沒有強大的武力護航跟本做不了跨洋貿易。西夷人貪得無厭,殺戮成xing,毒比蛇蠍,他們做事不留絲毫餘地,總是竭盡所能做到極致,若能把你變成奴隸,他們就決不會僅僅搶掠了事,這一百多年來,被他們殺戮的國人數不勝數。南洋的呂宋(菲律賓)近二百年來一直為我們赤劍派所有,五十年前,西班牙人攻佔了呂宋。攻佔呂宋後,西班牙人大肆殺戮唐人,*擄掠無所不為。西班牙人在呂宋站穩腳跟後,為了商業利益,在二十二年前他們再一次大肆殺戮當地的唐人,而直到兩年後,朝廷才決定干涉,發出照會要求西班牙當局歸還寡婦和孤兒,但也僅此而已。」看老爺子氣得直喘氣,胡楊雷接著說道。

    「老朽當時就在呂宋,身負重傷後被同伴救出,苟活了一條小命。大帥,老朽無時無刻不想報仇雪恨,但也早已不抱希望。帝國國力ri衰,而西班牙人卻ri見強大,這個仇又如何報得?」楊離氣憤地說道。

    自此,張素元已經明白了楊離欲說還休的心情。楊離是想讓他作為靠山,趕走西夷人,重新恢復唐人昔日的海上霸權,但這又談何容易!

    組建一支能夠趕走西夷人的強大艦隊,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張素元不用想也知道個大概,但讓楊離說不出口的原因還不是這個,而是目前的時局,因為現在他面臨的局勢跟本不應該考慮海上艦隊的事,他沒有這樣的餘力。

    張素元理解楊離的心情,楊離的心情就如他以前的心情一樣,只不過他有希望而楊離沒有。如今楊離終於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線希望,對於楊離這個遲暮老人而言,心情必定更加迫切,因為要等到他統一全國之後才開始籌組艦隊,楊離就可能看不到心目中的無敵艦隊揚帆遠航的那一天,而這卻恰恰是楊離最在意的,甚至是他餘生唯一感興趣的。

    「老門長,您有什麼希望素元做的,但講無妨。素元可以做的,自當盡力,即便現在不能做的,我們也可從長計議。」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在情在理,張素元都覺得該為楊離盡一點心意。

    見張素元把話挑開了,胡楊雷也就不再客氣,於是他替師傅說道:「大帥,海禁之失的根本還不在於貿易上的損失和海權的喪失,而在於造船和航海技術的沒落。當年的三寶太監七下西洋的寶船有六十三艘,其中船桅多是六七桅,甚至還有九桅的,而最大的一艘寶船長達四十四丈,寬十八丈,載重達兩千五百噸,航速可達四節,可現在呢,就是三五百噸的雙桅海船也不多見了。」

    「海禁之後,民間對大型海船的需求量銳減,因為光靠走私的貨物無法支撐遠航貿易,而且由於用來走私的船隻不能太大,所以民間的造船業便不得不放棄一直以來朝大型化發展的方向,轉而製造中小型的內陸船隻,於是民間的大型造船廠要麼關門要麼賣給官家。三寶太監七下西洋後,跨洋遠航很快被禁止,官方的定貨自然也就趨於萎縮,官家的大型造船廠的衰落自然也無可避免,將近二百年的積弊下來,如今再想造出當年的大船已非易事,何況西夷人的造船航海技術日新月異,我們想要追上就更是困難,即便傾盡舉國之力,也絕非短時間內可以辦到!」

    「那麼胡兄以為我們該當如何才能挽回頹勢?」自此,張素元已約略明白了楊離師徒的意思,這種事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他自是樂見於成。

    「大帥,要想從西夷人手中奪回海權,我們第一步得重新掌握造大型海船的技術,能夠造出與西夷相匹敵的大船來,第二步得訓練出大批的造船工匠。這是先決條件,而後要是人力、財力、物力充足,幾年之內就可組建一隻真正的艦隊。」說到這,胡楊雷有點遲疑地看著張素元。

    「胡兄,那問題出在哪兒?」見胡楊雷神色遲疑,於是張素元直率地問道。

    「如果大帥首肯,可以由我們出面,聯絡東南沿海一帶的商團。大家群策群力,先從江南船廠盡可能多地把優秀的工匠挖到遼東來,同時將造船用的各種工具和物質也盡快運來,這樣一方面可以試著造船,一方面可以培訓工匠,等到形勢許可,我們就可以立即大規模造船。」

    聽到胡楊雷說聯絡東南沿海一帶的商團,張素元怦然心動,他知道胡楊雷口中的商團其實就是海盜走私集團,而這些人或許是帝國目前最活躍,最有闖勁的一群人,如果能善加利用,江南半壁或許就能唾手可得,而最為重要的是這些人不是地主,與他將來想要推行的政策不僅不存在利益上的衝突,反而會是直接的受益者,自然也就是他最堅定的支持者。

    張素元知道他方才誤會了楊離欲語還休的原因,楊離、胡楊雷等人本質上都是純粹的商人,而將本求利是商人的最高原則,不需多想,張素元就下定了決心。

    「老門長、胡兄,三日後,素元想於南山閱兵,到時請二位賞光觀禮。」

    對張素元發出的邀請,楊離師徒心領神會,他們知道張素元明白了他們沒有出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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