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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八十二章 混沌 文 / 虛風

    就在征遼將軍祖雲壽意氣風發,縱馬馳回錦州的時候,平遼將軍趙明教也隨後出南城,回轉將軍府駐地山海關。

    青碧的山se,涼爽的秋風,一切的一切都讓趙大將軍身心清爽之極。大將軍愉悅的心情也感染著親軍衛隊,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大將軍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沉,似乎每前進一步,臉色既隨之陰沉一分。

    山海關已經在望,突然,大將軍撥轉馬頭,又向來路疾馳而去。

    知道趙明教回轉寧遠,帥府內雖不見一絲異樣,但已戒備森嚴。書房內,張素元端然而坐,一臉肅然。

    一進書房,趙明教即屈膝跪倒,以頭觸地,一語不發。

    「夜半回轉寧遠,趙將軍所為何事?」張素元一動未動,慢慢地問道。

    「大帥,末將星夜馳回,有一事要冒死動問。」

    「講!」

    聞言,趙明教跪直身軀,直視著張素元,一字一句地低聲問道:「平遼之後,大帥何去何從?」

    「所以西線之危,你不發一言?」張素元寒聲問道。

    任趙明教十數年生裡來,死裡去,殺人如麻,早就練得一身是膽,但驟聞張素元寒聲喝問,冷汗瞬間就濕透重衣,他是在後怕。

    白天,縱馬離開寧遠後,趙明教心情之好簡直無可言喻,這不僅是因為平遼可期,更是因為榮華富貴的金光大道已鋪在腳下。將來凌雲閣上,他趙明教即便坐不上頭把交椅,也定當在三甲之列!但行至中途,他卻越來越不安,他意思到自己耍小聰明,犯了一個莫大的錯誤。

    離人沒有水上力量,若要南侵帝國就必得走陸路。陸路有兩條,一條是經遼東,直入帝國;另一條就是走西線。離人若要從西線侵入帝國,就不僅要穿越幾達千里的草原、沙漠,更得穿過數個蒙厥部落的土地。這種可能性雖微乎其微,但也始終是存在的,而且因為可能性小,使得西線防禦一向鬆散,若一旦八旗鐵騎成功從西線突入,就必定會長驅直入,直搗京師城下。

    趙明教早就看到了西線的危險,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何況所言非人,只會徒然落人恥笑。如今西線防務全權由他執掌,而且大帥也不是非人,但他依然沒有直言相告。之所以沒有直言相告,是因為今時已不同於往日,他現在反而希望八旗鐵騎成功突入關內,直搗京師。如果八旗鐵騎突入關內,直搗京師,必定山海震動,大帥亦必然難辭其咎。以思宗的自以為是和偏執昏聵,就極有可能降罪大帥,到了那時,雙方必得翻臉,如此一來,大帥就是想不造反也不行了。

    回山海關途中,趙明教突然覺得極為不安。很快,他就想到了是什麼讓他這麼不安:他都想得到,難道大帥就想不到嗎?大帥一定想得到的,但大帥為什麼不提醒他?

    糟糕透頂!快到山海關時,趙明教終於把事情全部想通:大帥一定知道他絕不會忽略如此重大的事,如果忽略了,也就意味著他不適合擔任平遼將軍;若沒有忽略,卻又不進言,那他想幹什麼,當然也不會逃過大帥的法眼。

    如果張素元只是一個普通的野心家,那倒也沒什麼,但張素元不是普通的野心家。趙明教知道,他以一己私心,而枉顧軍國大事必定會觸怒大帥,雖然現在不至於如何,但將來會怎樣,他想都不敢想。

    當看到山海關城頭隨風飄揚的軍旗時,趙明教突然明悟到,大帥一定在等他回去。如果他不回去,大帥加強西線防禦的將令很快就會到來,到那時,就什麼都晚了。

    「末將知罪!」匍匐在地,趙明教再無一句言辭,他知道這是最適當的態度,如果說什麼「請大帥責罰」之類的廢話,只能讓大帥看輕他。

    「起來,明教。」一聲輕歎,雖然趙明教最終沒讓他失望,但如趙明教這等睿智的大將,一生私念,理智即去,他還是感到失望。

    「跑了一天,餓了吧?」張素元站起身來,把趙明教讓入裡間。

    看著桌上尚未冷去的酒菜,一陣暖意湧上心頭,趙明教知道張素元不是要籠絡他,這麼做只是出於關心他。

    狼吞虎嚥,一口氣吃了八成飽後,趙明教方才抬起頭來。看著張素元溫暖的目光,心中不由得非常奇怪,心虛的時候,他怕得要命,可一旦心裡沒事的時候,又輕鬆的要命。

    這一刻,趙明教下定了決心,今後終他一生,在張素元面前,他都要時時刻刻做到三老:說老實話,辦老實事,做老實人。做到三老,除了大帥交待下的任務,他不必再為任何事煩心,即不必擔心功高鎮主,也不必擔心遭人陷害。

    「明教,如八旗鐵騎一旦從西線突入,直搗京師城下,你認為會有什麼可能的後果?」見趙明教吃得差不離了,張素元問道。

    「如果皇上始終信任大帥,即便我們一無所覺被八旗鐵騎突破西線,直搗京師,那他們也必是有來無回,定會讓大帥包了餃子。」

    「如果不信任呢?」

    「如果皇上不信任大帥,離人劫掠一番後,必可安然順原路返回。到時您若束手,必被皇上罷職,甚至可能除死;若不束手,就必然與朝廷兵戎相見。」

    「為什麼一定是必然?」

    「因為皇上恨您,必然千百倍於離人,所以末將以為不會有其他結果。」

    「兵戎相見後,會有什麼後果?」張素元的聲音漸趨凌厲。

    到了這時,趙明教方才意識到,如果他的小聰明真的成為現實,那後果會有多麼嚴重。到時,思宗最有可能的選擇是聯合離人,即便思宗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明目張膽地聯合離人,雙方也必定心照不宣,默契配合,共同對付他們。

    沒等趙明教回答,張素元繼續問道:「如果思宗與皇天極聯合對付我們,或者皇天極坐山觀虎鬥,那會有什麼後果?」

    「大帥,明教鼠目寸光,實在有負大人厚愛!」趙明教離席跪倒,滿臉羞愧地說道。

    攙起趙明教,張素元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何謂當局,何謂旁觀,唯在私與不私。你本是聰明絕頂之人,這點事原本該想到,但私心一起,就只見其利,而不見其禍。」

    「大帥教誨,明教定銘記於心。」趙明教衷心謝道。

    二人重新落座後,張素元鄭重地說道:「明教,本帥到遼東後不久,就決心以萬民為重,現在,與其將天下交給別人,倒不如由我執掌,所以今後這方面的事,你不必掛心。」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高興也一樣,高興也會令男兒落淚。

    「大帥放心,明教定會竭盡全力。」趙明教激動得熱淚盈眶。

    見趙明教理解了他的意思,張素元心中輕輕歎息一聲,他知道趙明教必定竭盡全力固守西線,但也必定擋不住離人西進的鐵蹄,因為他雖是西線的最高統帥,但那只是名義上的,許多地方跟本輪不到他管,至於趙明教,權力自然更是有限。

    趙明教尚只是看到了離人由西線突入的可能,但他知道,離人必定會由西線突入。在遼東,皇天極沒有任何機會,不坐以待斃,就只能加速其滅亡。離間計,皇天極做了最正確的選擇,當他看到納吉方的時候,就知道皇天極終將行險一搏,搏思宗中計。

    由西線突入,直搗京師城下,是皇天極唯一的機會!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毫無辦法,只能略盡人事而已。如果思宗相信他,加強西線的防禦,皇天極就沒有任何機會,但以思宗的愚蠢和官員們的無知,加強西線防禦只能是一句空話。

    既然思宗不信他的話,他也就不能調動關內的軍隊重新佈防,更不能將關外的軍隊大規模調入關內,何況關外也需要時時刻刻防備八旗鐵騎,也沒有多少軍隊可供調遣,所以一旦確知離人的動向,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趕在離人之前抵達京師。

    想到任八旗數萬鐵騎突入關內,縱橫馳騁,將對百姓造成多大的傷害,張素元心中不覺惻然,而更可堪慮的是,皇天極行險一搏極可能成功,到時形勢必將變幻莫測,一個處理不好,局面就會失控,會發展到什麼程度,沒人可以逆料。

    先關外,後關內,這是不能改變的最高戰略原則,但能守得住嗎?張素元不知道,三方互動,變數太多,太複雜,其中任何一方對時機的選擇和當下心情的變化都會對事態的發展產生極大的影響,一切計劃都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又一聲歎息,造化弄人,心中原本模糊的方向如今已成了必然的選擇,皇天極的計劃竟暗合他全盤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只是時機不對。

    皇天極打亂了他的計劃,一切又重歸渾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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