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的氣氛融洽之至,二位監軍大人完全恢復了先前的精神和活力。
「二位大人對將來的局勢有什麼看法?」看著難抑興奮之情的王丙元和江上慶,張素元問道。
「張大人,我們懂什麼,這種事要我們說不是班門弄斧嗎?」王丙元毫不在意地笑著說道。
「是啊,這種事理當張大人講,我們聽才是。」江上慶也跟著附和道。
「二位大人,你們知道寧遠缺糧缺餉,但如果我們一味向朝廷要糧要餉,勢必會讓九千歲勞心,而且也會引起大臣們的猜忌,讓九千歲他老人家為難。」張素元也不再客氣,直言說道。
「那怎麼辦?」王丙元不解地問道,而江上慶也疑惑地看著張素元,他們實在跟不上張素元的思路,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
「二位大人,如果我們自己能設法解決一部分糧餉,那就必然會減輕壓在九千歲他老人家肩上的擔子,本撫覺得這也算是我們孝敬九千歲他老人家的一點心意,不知二位大人以為如何?」張素元誠懇地徵詢道。
這是什麼屁話!張素元他媽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著二人跟死魚似的呆呆瞪著他看的眼珠子,張素元詭秘地一笑說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這其中的好處可比軍餉大多了。」
咕咚、咕咚,王丙元、江上慶都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大口吐沫,喉結痙攣似的不停地嚅動著,什麼,比軍餉的好處還大?
「張大人,此話怎講?」二人的眼珠子此時俱都光華閃爍,他們原本對張素元關於將來局勢的話毫無興趣,但現在他們都變成了兔子,耳朵都直直地向上豎著。
「屯田、經商。」張素元簡捷地說道。
「張大人,你詳細地說說。」二人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二位大人,屯田所得照例可由我們全權支配,朝廷不會插手;至於經商,我們得瞞著朝廷偷著干,所以收益自然更是我們自己的。」
王丙元和江上慶雖說不上有什麼過人的才華,但對有關銀子的事卻向來極為敏感。他們知道關外的黑土地有多肥沃,而且由於連年戰亂,現在這些全是無主的地。如今張素元已經恢復了錦州和大、小凌河的防線,前線和山海關之間綿延達四百餘里,這是多麼大的一片土地啊,如果張素元真有此心,他們就將是帝國最大的地主!
二位監軍大人同樣知道關外出產的人參、皮毛有多珍貴,有多值錢,如果真能如張素元所言,三成軍餉確實是九牛一毛,和這個根本沒法比。
「張大人,你說怎麼幹?若有需要我們出力的地方,張大人儘管開口。」王丙元熱切地說道。
「是啊,張大人,你說吧,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們無不照辦。」江上慶也跟著附和道。
「二位大人,你們知道,寧遠至山海關之間雖然綿延二百里,但南面是山,北面是海,中間寬不過四十里,所以這一地區雖然安全,但土地有限,不可能大規模屯田。目前,我們若想大規模屯田,就必須向錦州以及大、小凌河一帶大量移民,但這有個前提,就是必須修保證安全,而要想保正安全就必須築城練兵,但築城需要時間,練兵更需要時間,所以要想現在就開始屯田,最可行的辦法就是與離人談判!」張素元最後斷然說道。
張素元最後一句話讓二位監軍大人直嘬牙花子。
「張大人,朝廷上下對這種事的看法你不知道嗎?」王丙元有點無可奈何地問道。
「本撫當然知道。二位大人,這件事和你們完全無關,若有差池,全由本撫一人承擔,決不會牽連他人。」
頓了頓,張素元放低聲音繼續說道:「二位大人,我們若想把買賣做大,就必須與離人談判。」
王、江二人相互看了看,他們都明白對方的心思,這樣的機會去了就不會再來,何況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憑什麼不做?
「張大人,您是幹大事的人,說吧,需要我們做什麼?」王丙元慨然說道。
而後,三人就在酒桌上,花了大半個時辰,字斟句酌地寫好了二位監軍大人呈給九千歲他老人家的第一份工作匯報。
密札送出五天後,張素元的奏章也隨後到了京城。
洋洋灑灑的奏章中,通篇沒有一個「談判」、「議和」的字眼,張素元很清楚,朝廷是決不會喜歡這兩個詞的。自宋以降,幾乎不問情由,凡在外族軍事壓力下主張議和的人,全是投降派的罪名,及至於今日,這種觀念早已成為唐人的心理定勢,若有敢冒大不韙者,就難逃一頂「唐jiān」的帽子,由是之故,數百年來,在唐人與外族的軍事鬥爭中,殺身成仁者眾,而敢言談和者,幾無!他現在這樣做,就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韙,但於公於私,他都不得不如此。
與離人接觸,他不能落人話柄,必須奏請朝廷,只有朝廷准了,他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但如果他直言奏請朝廷准許他與離人談判,那即便秦檜賢心裡想支持他也無濟於事,所以他在奏章中只是說,與離人接觸是為觀其離合向背,以定征討撫定之計。
果然,奏章送走半個月後,朝廷照準的聖旨就到了寧遠。
自從關於遼東的通盤計劃在心中成型後,張素元就一直在留意尋找和離人接觸的合適人選,但思來想去寧遠都沒有合他意的人。
說來也是天從人願,就在奏章送出後不久,祖雲壽的舅舅李昌之來寧遠探望祖雲壽的老母親。
偶然聽祖雲壽提到他的舅舅是山西五台山的喇嘛,張素元心中一動,因為離人舉國崇佛,尊信喇嘛,於是他當即就在祖雲壽的引見下拜會了李昌之。
一談之下,張素元發現李昌之厚重曠達,博聞多識,確是他與離人談判的合適人選。
當張素元懇請李昌之作他的信使時,李昌之大為震驚,他深知張素元這樣的人能置名節於不顧而如此作為是何其難得,此誠所謂慷慨赴死易,忍辱負重難!
李昌之慨然允諾,何況佛家慈悲為懷,若能就此消弭兵禍更是無量功德。
與李昌之的反應不同,祖雲壽一聽之下卻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