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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四十五章 勝利 文 / 虛風

    隨著夜幕降臨,死神的歡宴又已開始。

    城外,吉坦巴赤就如一尊殺神立馬在高坡上,呼嘯的寒風將無盡的殺機帶向天地四方。

    寧遠城頭無一絲的光亮,一切都掩沒在無盡的黑暗中,吉坦巴赤心中突地湧起一陣不安,以他的目力,寧遠也不過是一個模糊的輪廓。恍惚間,吉坦巴赤忽然覺得寧遠熟悉之極,彷彿與他血肉相聯;霎那間,寧遠彷彿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彷彿存在了千年萬年,漆黑的夜色中,寧遠彷彿是大海中沉浮的怪獸,而他,卻是溺水之人。

    猛地搖了搖頭,吉坦巴赤想把突然而來的莫名思緒拋開,以前無論戰況多麼險惡,他心中除了求勝的信念就再無其它任何雜念,但今天這是怎麼了,他老了嗎?

    吉坦巴赤定了定心神後命令道:「放紅色信炮。」

    隨著紅色信炮在夜空中爆開,震天動地的吶喊聲就從東、西,南三個方向傳來,緊接著就是隆隆的炮聲震得地動山搖。

    一個時辰後,又一枚紅色信炮在夜空中爆開。隨著一塊塊巨石砸向北城,噴吐著火舌的大炮也把一具具投石車炸得粉碎。不到一個時辰,三百具投石車,二千多健壯的軀體就都成了炮火的祭禮,而換來的是三十多米城牆的鬆動。

    投石車雖然沒了,但城頭上的大炮依舊噴射著催魂的烈焰,隨著戰場上奔突的楯車和蜂擁前進的將士,吉坦巴赤下達了總攻的命令,決定勝負的一刻終於到來。

    城上投下的無數支火把把城下照得如白晝一般,離人的一切都無所遁形,每一絲進展都要用無數生命來換取。

    一架架雲梯立起,一條條生命消亡。

    挖城的士兵揮汗如雨,因為快一霎那就會為自己多贏得一線生機,楯車頂上的冰塊已漸漸融成了冰水。

    隨著數聲巨響,城牆被炸塌了三處,其中一處更長近二十米。

    煙塵散開後,震天的歡呼聲、吶喊聲交織在一起,這歡呼聲、吶喊聲就是吉坦巴赤進軍的號角,兩萬鐵騎如一股狂飆瞬間就捲到了城下。

    城中是什麼?當然是鮮血的盛宴,每一個突入城中的箭月兒郎對此沒有過絲毫的懷疑。他們接到的命令是,突入城中後先不必理會內城,他們就在外城和內城之間衝殺,務必全殲外城的守軍。

    對汗王的命令,箭月兒郎當然得不折不扣的執行,但這一次他們卻不得不放棄,因為他們執行不了,因為他們遇到了他們無法逾越的屏障-城牆,同外城一樣高大的城牆。

    轉眼間,七千餘吉坦巴赤最鍾愛的兒郎就都擁擠在這狹小的空間中,隨著一支支火箭劃過夜空,箭月兒郎想暢飲鮮血的地方就成了他們自己的地獄,成了火焰的地獄。

    如雨的利箭射向擁擠在城下的鐵騎,一顆顆炮彈更侵奪著無數繼續向前湧來的兒郎的性命。

    看著城內突兀而起的沖天大火,吉坦巴赤的心一下冷到了極點,他此刻才猛然意思到他敗了,不管能不能攻下寧遠,能不能殺盡城中的每一個人,他都敗了。突然,一顆炮彈落在馬前,於炮彈炸開的瞬間,吉坦巴赤已在馬背上飛身而起,雖然身形疾若電閃,但他依然沒能逃過命運的劫數,一塊彈片嵌在了他的額頭上。

    退兵了,離人終於退兵了,在舉城雷動的歡呼聲和痛哭聲中,寧遠迎來了破曉的朝陽。

    城樓中,虎皮大椅上,張素元依然堅守在他的崗位上,即使在廝殺最激烈的時候,他也依然端然獨坐。該說的,該做的,他都已說清做好,於是戰時他最大的作用就是做一根定海神針,一根定將士們心的神針,只要他坐在城樓中,將士們自會捨死忘生。

    勝利了,終於勝利了,命運並沒有完全站在離人一方,命運還是給唐人留下了一線生機,今後他不必再面對朝廷關於戰守的困擾。面對著巨大的勝利,面對著今後豁然開朗的局勢,張素元心中卻殊無喜意,這既是因為傷痛陣亡的將士,也是為他下令砍下的五顆人頭,但更是為他心頭的不安。

    「佘兄。」張素元回身輕聲叫道。

    「大人,您有何吩咐?」佘義上前一步躬身問道。

    佘義,是張素元在邵武從范天霸手中救下的喜玲姑娘的親大哥。佘義幼時得遇異人授其玄功,少年時路見不平,失手打死人命,從此不得不亡命天涯。三年前,佘義回到家鄉,正好趕上母親病危,佘母死前交代兒子有機會一定要報恩。

    當時喜玲已經出嫁,佘義處理完母親的喪事後就來到寧遠,說明身份後,張素元也很是感慨,他問佘義想幹什麼,佘義說他別無所長,唯一身武功還算差強人意,所以想作他的貼身護衛。

    佘義成為他的貼身護衛後,張素元很快就發現佘義的功夫極棒,雖然沒有比試過,但他覺得佘義的功夫比兄弟林雨還要棒得多,不僅如此,他還發現佘義為人極是謹慎幹練,佘義很快就得到了他的信任,不到三個月,他就命佘義作他的侍衛長。

    「佘兄,你出城去看看離人是不是真的退兵。吉坦巴赤退兵退的很突然,使詐可能性雖然不大,但我們也不能不防。如果離人使詐,此行就很危險,一定要千萬小心。如果離人真的退兵,就極有可能是吉坦巴赤出了什麼意外,若真是如此,就設法確認,但沒必要冒險,觀察觀察,聽聽風聲就可以。」張素元叮囑道。

    到處都是喜極而泣的將士和百姓,張素元和眾將走到哪裡,哪裡的百姓就跪倒在地,視他們為再生父母。

    張素元並沒有放任將士和百姓狂歡,雖然現在是寒冬臘月,但如此多的屍體仍可能引起疫病,而且為防不測,城牆也必須立即修復。

    看著兩道阻斷離人鐵騎的生死屏障,眾將無不對大人的深謀遠慮歎服不已。當初築城之時,對大人命令在內城和外城之間的空地上全部鋪以各種規格的青條石和石板,眾人大都心有微詞,雖然這樣做很好看,但未免太費人力、物力。

    經過昨日的激戰之後,如今他們方才明白大人深遠的用意。事先準備好的滾木擂石用盡後,他們就可以就地取材,以城下鋪地的條石、石板作擂石之用,而且因為有這些鋪地的條石、石板,阻斷離人鐵騎的兩道近千米長的城牆才有可能在兩個時辰內建成。

    距牆體一丈的距離內,張素元命令不許放置引火之物,所以大火過後,大火並沒有對牆體造成太大的損害,條石和石板依然可以再用,依然可以回到它們原來的位置,如果需要,它們還可以成為索命的利器。

    中午時分,當負責清點陣亡將士數目的校官向張素元匯報清點結果時,他不僅呆坐在帥案後,久久無語。

    相對而言,傷亡並不算大,將士陣亡三千一百二十七人,傷四千零七十三人。這樣的傷亡,比張素元戰前預想的要好得多,他不是為此而發呆,讓他發呆讓他難過的是義士金商林和他帶來的三百壯士竟全部戰死,無一倖存。義士金商林和三百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壯士與昨天砍下的那五顆人頭,兩相對照,無比的驕傲和極度的恥辱同時擁堵在心頭。

    第三天黃昏,佘義回到寧遠,他稟告張素元,離人突然撤兵是因為吉坦巴赤為炮彈彈片所傷,但傷勢如何卻不得而知。

    聽聞吉坦巴赤果如它所料,為彈片所傷,張素元心頭再無一絲勝利的喜悅,他有的只是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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