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穿越重生 > 釋怒

龍騰世紀 三十八章 利斧 文 / 虛風

    瀋陽,雖不是遼東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但它卻是遼東四通八達的交通樞紐。

    吉坦巴赤定都遼東曾幾易其地,先是定都遼東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遼陽,而後又在遼陽東面另築新城,隨後又棄新城不用並最終將都城定在瀋陽。

    吉坦巴赤當初決定將都城由赫圖阿拉遷至遼東,曾受到麾下諸大貝勒和各部酋首的激烈反對,但他遷都的決心沒有因此而受到絲毫影響。

    吉坦巴赤遷都的決定既是形勢發展使然,也是他順應歷史發展的結果,如果此時仍不遷都,那吉坦巴赤和他麾下鐵騎再驍勇善戰也不過是一群四處劫掠的悍匪而已。

    瀋陽,歷朝歷代,從來都沒有成為過遼東的軍政中心,如今又屢遭戰火,城垣、房屋大半傾頹,吉坦巴赤就是在這種情形下做出了遷都瀋陽的決定。

    遷都瀋陽,比之當年決定遷都遼東遭到的反對更強烈,因為諸臣貝勒有更充分的理由反對。當時,於遼陽西南建造的新京已基本完成,如果棄置不用,那將造成多大的浪費自不待言,況且戰火天災連年不絕,年景一年不如一年,此時遷都勢必又得大興土木,勞民傷財。

    對這些因素,吉坦巴赤不是沒有考慮過,他也為此而顧慮重重,但在綜合考量了遼東的歷史、地理、社會、自然、政治、軍事、民族、物產、形勝與交通等方方面面的因素後,他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遷都瀋陽。

    吉坦巴赤向諸臣貝勒指出,瀋陽是形勝之地,西征帝國,由督爾鼻渡遼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厥,二三日可至;南征千濟,可由清河路以進;況且渾河、蘇克蘇滸河位於瀋陽上游,伐木可以順水而下,用以治宮室,為薪材,其量不可勝用;適時出獵,山近獸多;河中水族,亦可捕而食之,此天賦形勝之地,我輩斷不可棄!

    遷都瀋陽,既顯示了吉坦巴赤的勃勃雄心,也表明了他擁有高遠的戰略眼光,但凡事有利有弊,從苦寒之地遷到繁華富庶的遼東後,離人從上到下由吉坦巴赤至普通士卒就都一心沉迷在享樂之中。

    吉坦巴赤定都瀋陽的本意也是雄心勃勃,想要以此為據點征戰天下,併吞八荒,實現他征服帝國的she天之志,但在遷都瀋陽後,吉坦巴赤卻整個人都變了,變得驕狂自大,剛愎自用,並一改先前恩養唐人、信任唐人的政策。

    吉坦巴赤不僅肆意殺戮唐人,更縱容離人對唐人間yin擄掠,從而激起遍地民變,唐人對離人的反抗一浪接著一浪,此起彼伏。等到吉坦巴赤逐漸穩定住局勢後,舉頭南望,遼西已被顧忠信和張素元經營得如鐵桶一般,滴水不漏,他們已看不到絲毫機會。

    大殿上,範文海默默地思索著。

    吉坦巴赤以前對唐人官員的話一向比較尊重,但到了瀋陽之後情況就變了,已從信賴轉為懷疑、排斥、歧視,就連吉坦巴赤的孫女婿,對他忠心耿耿的降將李慶芳都因直言進諫而一度將其革職,拘其族人。

    如今,唐人官員無不噤若寒蟬,生怕一不小心就會遭到滅頂之災,就連他自己,很多話也是說一半留一半。不僅唐人官員如此,就是各大貝勒、八旗高官也都驚懼不已,各自三緘其口,以免一不小心就惹禍上身。

    大貝勒代善被廢去太子之位,二貝勒阿敏遭汗伯父訓斥,三貝勒莽古爾泰的母親大福晉無辜被休,四貝勒皇天極受責罰銀。

    執政貝勒中,齋桑古、德格類、濟爾哈朗、岳托、碩托皆受到不同程度的訓斥,內部糾紛之多,爭奪之劇,使吉坦巴赤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繼承人,最後只好宣佈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

    八旗高級將領,如督堂、總兵官扈爾漢、阿敦、烏爾固岱、巴篤禮、大巴什克額爾德尼、達海等也都或殺或拘,波動也不遜於諸大貝勒,使得群臣無不畏大汗莫測之威。

    吉坦巴赤成了孤家寡人,不明下情,難辨是非,搞得民不聊生,百業凋敝,逃徙滿路,田園荒蕪,糧谷奇缺,物價騰貴。

    聽著迴盪在大殿中的得意之極的陣陣笑聲,範文海心中不覺冷笑一聲,蠻夷就是蠻夷,吉坦巴赤雖然很了不起,但站在更高的層面看,其實還相當無知,如果沒有像他這樣的唐人為吉坦巴赤出謀劃策,那即便吉坦巴赤的軍事才華天下第一,即便離人鐵騎的戰力稱雄宇內,他們也不過是流竄於山野間的一群匪類而已。

    遷都瀋陽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如果不是他在背後力諫,那吉坦巴赤是不會做出這個決定的,那離人也就不會有現在這麼開闊的格局,在他看來,遷都瀋陽是吉坦巴赤爭霸天下具有轉折意義的基石。

    對於今天的局面,範文海此前是想都沒有想過的,但一旦成為事實,就又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

    範文海清楚,離人取得的一連竄輝煌勝利雖然原因很多,但其中決定性的因素是帝國朝政的**所致,對於這一點,離人當中至少吉坦巴赤原本是清楚的,但如今就連吉坦巴赤也已把這一點忘得乾乾淨淨,於是自然而然的,離人上下有志一同,都認為勝利完全是汗王的英明和兒郎們的勇武所致,當然隨之而來自然是離人從上至下,包括吉坦巴赤在內,把帝國和唐人都蔑視到了極點,這也吉坦巴赤後來改變對唐人態度的直接原因。

    諸臣粗蠻,不知戒懼尚情有可原,但若吉坦巴赤也如此,那離人的命運就只能拜託帝國朝政比之先前更**千百倍。

    帝國此番出人意料的大撤退,讓所有人瞠目結舌,不明所以,等到確切的消息傳來,吉坦巴赤和眾臣大喜的同時也把對帝國和唐人蔑視達到了一個新的高潮。

    沒人把寧遠和張素元放在眼內,沒人把張素元抗命死守寧遠當作一回事,他們的目光都越過了寧遠,越過了山海關,他們的目光落在了帝京,但就因為張素元意外抗命,使得寧遠的勝負已不僅是一城一地的得失,它將是關乎遼東整個戰略態勢的決定性戰役,但如此重要的一場戰役,離人卻從上到下沒人認識到它的重要性。

    吉坦巴赤如今既不知己更不知彼,雖然雙方力量對比懸殊,但已經凶險莫測,而且力量對比愈懸殊,一旦失敗的後果也就愈嚴重,影響也就愈深遠。

    範文海對此只能無奈地歎息,遷都瀋陽後,吉坦巴赤剛愎自負,不再把唐人放在眼內,三年間,兵馬不練,甲械不休,將帥怠惰,卒無鬥志。

    心死的一刻,仇恨就是範文海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滅亡帝國就是他活著的全部意義,為了滅亡帝國,他選擇了離人,選擇了吉坦巴赤,從而也為自己選擇了一條萬劫不復的不歸路。

    離人的生死存亡範文海絲毫也沒有放在心上,離人只是他手中的一柄斧頭,一柄用以砍倒帝國這株枯樹的斧頭。他想要在有生之年親眼看到帝國覆亡,他就只有盡其所能磨利離人這柄斧頭,他不能讓離人失敗,但現在卻無能為力,因為除了四貝勒皇天極外,離人上下就沒人聽得進他的話。

    剛一聽到高行義退守關內的消息,範文海大為錯愕,但在把全盤局勢考慮通透後,他不免大為感歎,感歎造化弄人,感歎天機莫測。

    高行義匪夷所思的棄守決定看似愚蠢之極,實際上也是愚蠢之極,但因為吉坦巴赤剛愎自用,不納忠言,高行義愚蠢之極的舉動卻反使離人的命運變得凶險莫測,吉凶難料。

    此番出兵,不論勝敗都得不償失。

    如果攻打寧遠失敗,遼東將重成雙方對峙的局面,而且形勢會朝著不利於離人的方向發展,因為經此一役,足以證明張素元是一位卓越的統帥,從而受到遼東軍民的擁戴,而且朝廷也必然對他大加倚重,所以形勢的發展勢必不容樂觀。

    如果攻克寧遠後又乘勢攻佔山海關,突入關內,那就極可能到了決定帝國和離人雙方生死的時候。是時,帝國極可能發傾國之人力、物力與離人一決生死,面對這種決戰,離人凶多吉少。

    範文海認為,帝國一ri有調動全國人力、物力於遼東的能力,離人一ri不能全面整合遼東和蒙厥,這種決戰就必須避免,這是雙方力量對比所決定的,所以目前還遠不是與帝國做這種生死決戰的時刻,任何這種可能都必須竭力避免。

    這種力量對比的現實,吉坦巴赤和離人都在接連不斷的巨大勝利中或有意或無意地忽略了,這就是離人目前和今後最大的危險所在,也就是說,最大的危險是來自吉坦巴赤自身。

    大象雖然老了,雖然身軀臃腫,雖然精神萎靡,但一旦覺察危險臨頭,其力量也絕不是一頭兇猛矯健的狼所能直接抗衡的。吉坦巴赤老了,早已不復當年的英明和睿智,也許是到了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範文海心中一邊默默地念著四貝勒皇天極的名字,一邊默默地思索著。

    正月初五,祭拜過天地後,吉坦巴赤親統十三萬大軍誓師起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