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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二十九章 山海 文 / 虛風

    德宗原本正在興頭上,正要繼續問下去,但這當口卻被人打斷了,心中極是不快。德宗低頭一看,見是榮華殿大學士方以哲跪倒在玉階之下,心頭不快立時就淡去了許多。

    方以哲官封榮華殿大學士,更是當今三位閣臣中最年輕的一位。

    閣臣,人們素尊之為閣老,可見既身為閣臣,就必是些年高德劭之人,至於德劭不邵,那是見仁見智的事,尚不怎麼好評判,但年高不高卻是有目共睹。

    方以哲能以四十出頭的年紀就貴為閣臣,也就自可想見德宗皇帝對他的恩寵到底如何。方以哲之所以受到如此恩寵,既是因為此次擁立新君登基的行動中他沖在了最前列,為前為後,出力很多,也是因為他才華橫溢,聰明絕頂,說話辦事總能整到這位少年皇帝的心坎裡。

    此次,顧忠信提出要破格啟用張素元,方以哲心裡是極其反感的,不過雖然如此,他卻也並沒有直接出面,挑頭反對顧忠信的提議,他最多只是打打邊鼓而已。就為了個張素元而得罪顧忠信,得罪方中徇,甚至還有劉安,方以哲認為完全沒這個必要,他倒不是怕,如果有必要,得罪他們也就得罪了,但若沒有必要,那這些人就輕易得罪不得。

    小土疙瘩想踢就踢,愛什麼時候踢就什麼時候踢,那都無所謂,但大土疙瘩就不行了,踢大土疙瘩腳會痛的,如果沒有必要又怎能讓自己腳痛?這是方以哲做人的原則。

    方以哲明白,顧忠信、方中徇和劉安三人既然聯手,那張素元就是擋不住的,他雖不能順水推舟送個順水人情,但也絕不能做吃力不討好的傻事。不過雖然如此,但他也不希望張素元順順當當地就竄上來,那樣他的心會受不了。方以哲原本打算看一齣好戲,他在適時出來敲敲邊鼓,那會多有趣,但沒想到不單他不傻,誰都不傻,除了老梆子張盛祥出來碰了一鼻子灰外,竟再沒人出來發難。

    方以哲此時已然明白,今天不會有人跳出來給他當免費的槍使,讓他看哈哈笑了,這些人堂下雖總是成幫結伙地胡攪蠻纏,但他們卻沒誰會跟皇帝玩這個,他們雖沒他聰明,但也沒有蠢到他希望的程度,別看他們私底下反對的要命,但要是皇帝金口玉牙說張素元好,那他們也會跟他一樣說好的。

    看不成哈哈笑,方以哲心裡憋得慌,又眼見著德宗興致越來越高,對張素元的印象也越來越好,他是個什麼心情就甭提了。心裡雖愈來愈怒,但方以哲還是決定忍了,這個時候親自跳出來太不明智,首先是掃了皇帝的興,同時也觸了顧忠信等人的霉頭,尤可慮者是張素元小嘴吧吧的,他未見得就一定說得過,要是反而讓他媽這小子給他弄個燒雞大窩脖,那他可就真是王八鑽灶坑-憋氣帶窩火,現他媽大眼了。

    勸誡人,不論是勸自己還是勸別人,看後果都是最立竿見影的方法,但再好的方法卻也不見得總是有效,都總會有失靈的時候。方閣老雖一再給自己看出頭的後果,又一遍遍跟自己說忍耐,一定得忍耐,但人終究不是泥做的,總有個火xing,又何況是他方以哲,正青雲直上,膽氣跟火氣都最盛的時候。

    瞅這架勢,方以哲是越看火越大,越聽腦門子上的橫紋就越粗。這些話都是他方以哲以前嚼剩下的,可他嚼這些的時候,德宗皇帝卻蔫頭耷拉腦的沒什麼興致,聽沒聽見他說什麼都是個疑問,但為什麼張素元這小子他媽嚼的時候就精神百倍,興趣十足呢?

    方以哲不敢腹誹皇帝,就自然把怒火跟妒火都澆到了張素元頭上。妒火催著怒火,怒火又燒著妒火,兩股火糾纏在一起,可把這位年輕的閣老燒了個不亦樂乎,燒得小鬼在方大人的後腦勺一個勁地吹冷風。

    當膝蓋觸地的一霎那,方以哲也跟著清醒過來了,但晚了,他已經騎到了老虎背上。既然騎到了老虎背上,那就怎麼也得說兩句,但該說什麼呢?不愧是年紀輕輕就做了閣老的人,眼珠一轉,方以哲立時就有了主意。

    「方愛卿,起來說話。」德宗雖然不快,但語氣依然和緩。

    「謝主隆恩。」諾大的朝堂,能讓德宗皇帝說出這句話的也沒幾個,方以哲的心情馬上平衡了不少。

    方以哲站起身後,德宗問道:「方愛卿,有何本章,速速奏來。」

    方以哲躬身奏道:「陛下是少年英主,張大人是青年俊才,臣躬逢其盛,也想問張大人幾個問題,以為陛下拋磚引玉,不知陛下可否恩准?」

    昨天晚上,德宗費時七日,用金絲楠木製作的水車終於完工。水車極是精巧,惹得眾人交口稱讚,德宗對自己的手藝也是非常滿意,昨晚的好心情一直沒退,今天也帶到了朝堂上。德宗本對三六九的朝議非常厭煩,但一直沒退的好心情今天偏巧又遇到張素元言辭便給,表情生動,讓他不知不覺來了興趣,現在讓他一貫看著順眼的方以哲又出來湊熱鬧,他的興致更濃。

    「好,好,你們說,朕聽著,然後給你們評評,看誰說得好。」德宗皇帝興致勃勃地說道。

    「臣遵旨。」說完,方以哲轉回身對張素元一笑說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張大人以為然否?」

    張素元一聽,心中冷笑,這傢伙夠yin的了,他知道方以哲接下來要問什麼,方以哲定要問他廣寧新敗的原因是什麼。廣寧失敗既有體制上的必然原因,也有主觀上的偶然因素,兩方面的因素一旦同時存在,失敗就是必然的結果。

    文官將將,武將將兵,死生之地卻由外行裁奪軍機,只此一條,勝敗已定,楚天行、袁豐太、王禎化如是。

    將不專兵,兵不私將,使得為將者不瞭解手下的士兵,也就根本不能如臂使指地指揮軍隊作戰,而士兵對統領他們出生入死的將軍也勢必缺乏信心和感情,這兩方面都必然導致戰力的極大損失。

    經略名義上節制三軍,實則不然。經略和巡撫的品級一樣,兩者平起平坐,誰都不是誰的下屬,若經、撫之間有矛盾,就得由皇帝來做最後裁決。

    既然朝廷設置經、撫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那經、撫之間的關係也必然得以此為脈絡,對經、撫人選的任命當然有意無意也得以此為準繩,總之,經、撫之間可以沒有大矛盾,但決不可沒有矛盾,要是二位相處融洽,那二位中的某一位,或者乾脆誰也甭抱怨,二位都換換地方。

    這是遼東接連潰敗的根本性原因,至於主觀上的偶然因素就是皇帝和朝臣當時當下的看法對前方戰局的影響。

    照理,他應實話實說,希望皇帝能夠採納忠言,革除弊政,同時也能為他一向尊敬的趙烈廷老將軍洗清罪責,但時非其時,地非其地,人非其人,一切皆非,所以這些話是決不能說的。張素元明白方以哲之所以這樣問他,目的就是希望他實話實說,要是他真的順著方以哲劃的道走,那捲鋪蓋回家就是最好的結果。

    張素元想起方中徇對方以哲的評價,方中徇說方以哲陽為謙恭實為諂媚,雍容揖讓而暗伏殺機,且志大才疏,是個如假包換的偽君子,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至理名言,下官怎敢不以為然,大人言重了。」

    張素元心中好笑,想使壞直接來就行,又何必非得賣弄一句廢話?方中徇評他志大才疏,看來也是不虛。心中歲覺可笑,但臉上卻是隆而重之,沒有絲毫的輕慢。

    班列之中,方中徇微合著雙眼,他聽到方以哲的問話時,心中也是一驚,但聽完張素元的答言後,大眼皮下的眸子裡已全是笑意。能人真是樣樣皆能,張素元越來越合他的心意,當直則直,當彎則彎,直是真直,彎也是彎的恰到好處,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看場好戲了。

    「是嗎?」方以哲故作大度地笑了笑後,繼續問道:「廣寧兵敗失地,陛下龍心甚憂,不知張大人對此有什麼看法?」

    聽了這話,張素元一愣,而後滿臉狐疑地問道:「廣寧兵敗,陛下早已聖心龍斷,王禎化貪功冒進,趙烈廷有負聖恩,致令經、撫不合,又延宕朝廷敕令,失地之罪難逃,難道方大人對此還有什麼疑惑嗎?」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方以哲立時傻眼,他知道打錯算盤了,張素元決不是顧忠信之流可以任他欺之以方的正人君子。

    對今天的廷對,只感到高興或只感到憤怒的人都極少,多數人的心情是百味雜陳,極是複雜,他們既為方以哲吃鱉而大是爽心,同時又為張素元平步青雲而堵心。張素元這小子真他媽走了狗屎運,竟從七品縣令一躍升至從四品的按察司僉事、山海關監軍。

    對於顧忠信提請他要巡邊遼東,德宗皇帝大喜過望,登基三個多月來他最感頭痛最覺心煩的就兩件事:一是遼東,二是讀書,如今一朝齊去,心情之舒爽自非言語可以形容。

    德宗皇帝任命顧忠信取代張鶴鳴接掌兵部,巡邊遼東,督師薊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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