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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霹靂 文 / 虛風

    西山,美麗的西山,如火的紅葉,清瘦的山溪,迎著陣陣秋涼,和大哥並肩傲立於群峰之巔,把酒臨風,指點江山,這會是何等的風光!光是想想,也叫方林雨在夢中就笑歪了嘴。

    金雞啼曉,萬雞合鳴,方公子依然酣眠高臥,絲毫也不受其影響,但老爹輕緩的腳步踏上屋前甬路的瞬間,他卻驀地醒了。

    睡意頓消的方公子把臉埋在枕頭裡,哀歎著自己的苦命,老爹很多時候拿他沒辦法,但他有時候也拿老爹沒辦法。老爹什麼事都順著他,慣著他,但惟有讀書這事寸步不讓。

    七歲上,隨師傅入山習武,這才脫離苦海。雖然老爹也請了個先生隨他一同入山,但師傅比老爹更慣著他,先生又能有什麼咒念。十年後,師傅讓他下山回京,他就又跌入苦海之中。老爹隨便查了查他的課業,便即震怒,此後和金雞曉啼相伴的就是老爹的腳步聲。

    自打給師傅祝壽回來,特別是結識了大哥之後,老爹就不再逼他,可沒想到今天又來了。

    不理不敲門就直接推門而入的老爹,方林雨依舊按部就班地做著他每天起床時那一套雷打不動的程序:閉著眼,屁股向下蹭,脖子往上梗,雙拳緊握,四肢繃直,接著又伸直反扣著的雙手向著上下左右四方伸了四個長長的懶腰,然後就全身放鬆,直挺挺地仰面朝天躺在炕上。

    早已在椅子上坐定的方中徇,看著兒子在老友揚離門下養成的臭毛病,苦笑著搖了搖頭,心道:「臭小子,等會就有你受的,這世上還有個你怕的人,你可能都忘了吧?」

    對兒子,方中徇的耐心早已磨練的爐火純青。看著兒子終於睜開了眼睛,他這才一本正經地微笑著說道:「林雨,恭喜你。」

    一大清早的,有什麼好恭喜的,老頭子這麼早來,又不像要逼他讀書的樣子,一定沒什麼好事。

    方林雨警惕地看著老子,問道:「父親,出什麼事了嗎?」

    方中徇眼睛一瞪,申斥兒子道:「混帳東西,老爹恭喜你,能出什麼事?快起來,洗漱完了再跟你說。」

    方林雨更不安了,不讓下人叫自己,老爹親自來,這絕不是什麼好兆頭,如今態度又這般詭異,一定沒什麼好事。

    清晨,當許多人還在沉沉熟睡時,張素元就已經打掃好了院子。剛吃過早飯,方府的下人來告知他,說三公子今天有事脫不開身,不能陪張大人去西山了,我家老爺說,請張大人務必見涼。

    送走了方府的家人,張素元心中暗自好笑,既然是方中徇讓人來告知他,那方中徇一定又強迫林雨做什麼他不願做的事了。想到林雨的表情,張素元就覺著可樂,方中徇和兒子的關係,讓他對方中徇的好感增加不少,能和兒子以這種方式相處的人,一定有他的可取之處。

    既然去不成西山,那還是去翰林院吧,雖然對貼在翰林院門牆上的黃榜,他已沒多大興趣。進了翰林院,張素元發現他還是來的早了點,除了庭院中數十棵高大的古槐樹上啾啾的鳥鳴聲,整個翰林院靜悄悄的。

    張素元走進公事房,拿起昨天讀的兵書看了起來,就像沉進夢鄉一般,不一會兒他就沉進了兵書那浩淼激盪的天地中。突然,一個人旋風似的跑了進來,堆起滿臉笑容衝著正沉思著的張素元喊道:「張進士!張進士!你的大名上榜了。」

    不用抬頭看,也知來人是和他同科的進士張庭棟,張素元皺了皺眉,沒有吱聲,對於此公,他可是一眼就看到了骨子裡。論其口才倒也算得上個人物,但談到人品,就讓人無話可說了,張庭棟是標準的勢利小人和無行文人的混合體,是個一葉障目的蠢材。

    張庭棟憑借父親張可叢的蔭功一舉及第,對這樣的人,他自然討厭之極,從不與之來往,可此公偏偏對他熱情有加,弄得他不勝其煩,張素元知道,張庭棟的熱情非是給他的,而是給督察院御史方中徇的,他和方林雨交好,那自然就與方中徇關係非淺,對於可以鑽營的機會,張庭棟從不放過。

    張素元裝做聚精會神讀書的樣子,沒有理會張庭棟。張庭棟急了,跺著腳說道:「張進士,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話?是真的,黃榜就貼在告示牆,你的大名就在上面。」

    沒辦法,張素元本就沒多少艮勁,不得已抬起頭來,目光掠過張庭棟那張既寫著討好又混雜著得意的小白臉,緩緩說道:「張進士的大名怕也上榜了吧?依在下猜想,恐怕張進士的去處定是繁華富庶之地。」

    張庭棟理了理潔淨挺括的衣襟,小臉微微上揚,得意地說道:「承蒙皇上厚愛,庭棟已配至西京任兵部主事之職。咳,沒想到,我的筆頭要用來起草軍制,庭棟也是心有不甘啊,好在,西京是我朝陪都,總還算繁華些。」

    張庭棟極為得意,他知道張素元瞧不起他,但因張素元後台比他硬得多,所以不論張素元如何輕慢,他都不當回事,依舊不屈不撓地把熱臉奉上,但他萬沒想到,這次朝廷授官他竟比張素元好得多。

    滿腹狐疑的同時,張廷棟也越來越得意,因為他壓了張素元一頭。

    張廷棟並非天生就賤,沒有不要臉就吃不下飯,事實上,張廷棟認為自己是大丈夫,他常以「無毒不丈夫」自勉,按他的理解,大丈夫不僅要對別人毒,更要對自己毒,不能對自己毒,就沒資格對別人毒。

    每次不要臉,張廷棟都有著明確的目的,越恨就越要不要臉,直到有朝一ri可以把讓他不要臉的人踩在腳下,所以儘管得意,他還是把討好寫在臉上,所以儘管話未說完,張素元已起身離去,但直到張素元的背影消失在翰林院中的兩顆古槐間,他臉上的笑紋方才碎裂。

    張庭棟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吐沫,臉上細嫩的皮肉也一陣陣顫動,喉結突出地上下滑動,鼻孔急速地張合,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噴出了兩道似輕似重的鼻息……。

    張素元剛剛轉過古槐樹,就見告示牆下已站著數十位翰林院的同僚,他們正唧唧喳喳地小聲念叨,表情各異:有的略顯喪氣,一臉無奈;有是暗自慶幸,自己的錢沒白花,躊躇滿志之態立時就溢於言表;有的則隨遇而安,背著手又是搖頭又是點頭,似乎放在那裡做官都無所謂。

    站在眾人身後,張素元銳利的目光掠過黃榜的瞬間就在密密麻麻的人名中看見了自己的名字:「張素元,雲歷一六二八年進士,一六二九年,授福建邵武縣七品知縣。」

    輕輕歎息一聲,張素元轉身離去,透過方林雨,他相信方中徇清楚他的志向,或許是方中徇認為時機不到,又或許是有什麼別的打算,因為在別人看來,去邵武顯然要比去遼東好得多。

    這裡,張素元是多少有些失望,但比起兄弟方林雨來,他就幸運多了。陷身在老爹的魔爪下,脫身不得的方公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他仍沒想到打擊會是如此之沉重。

    不知為什麼,看著老爹在他身上來迴旋轉的親切目光,方林雨覺得特別心慌。梳洗已畢,他並沒有像素常一樣隨隨便便地在老爹旁邊坐下,而是如平日裡,老爹盛怒時訓斥他的樣子,垂手侍立在一旁。

    看著兒子一副戰戰兢兢,如臨大敵的樣子,方中徇也覺得好笑,兒子見到鳳玉那死丫頭時會是副什麼鬼樣子,真是很有趣,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這點深沉永遠都不會缺,神情依然如往日般不溫不火。

    鳳玉那小丫頭如今長成什麼樣了,就是方中徇也極為好奇,那丫頭小時候就是個美人坯子,長大了也錯不了,定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但讓他這個未來公公感到好奇的,不是鳳玉的摸樣,而是她的脾氣。當年,鳳玉才七歲,但脾氣卻壞得出奇,就是現在,方中徇想起來手指頭還癢癢的。

    李鳳玉是西北武林大豪金馬牧場的主人李天風的小女兒,和方中徇老來得子一樣,李天風也是老來得女,李家也和方家寵方林雨一樣,李家和整個金馬牧場都萬分寵著直如天之嬌女的李鳳玉。自然而然,就如方林雨成了他老子的心頭重憂一樣,李鳳玉也同樣成了李天風的重憂,李姑娘天生的壞脾氣,又加之家人沒有邊際的嬌寵,風生水起之下,一切自然就都水到渠成。

    當年,方中徇攜嬌妻幼女履官至江西的途中不幸遭遇劫匪,下人馬伕死的死,逃的逃,轉眼間,虎狼群中就只剩下了他和嬌妻幼女三人。看著劫匪盯著妻子的那一雙雙被seyu之火燒得幾近瘋狂的眼睛,方中徇五內如焚,萬念俱灰。

    就在劫匪正yu強行施暴,方中徇仰天長嚎之際,正奉師命遊俠江湖的李天風巧遇於此。李天風救了他們一家,方中徇對李天風的感激無可言表,兩人又俱是豪氣飛揚的英才少年,於是二人八拜結交,結成了生死兄弟。

    兩人從此來往不絕,關係ri深。漸漸地,方中徇的官越做越大,也就有能力幫助李天風在西北發展勢力,而李家也會在方中徇需要時鼎立襄助,做些方中徇不方便做的事。

    方林雨降生的那一年,李天風萬里迢迢從西北親來帝京道賀。李天風的到來,方中徇極為高興,兄弟倆閒談之時,他得知兄弟的三夫人也已身懷六甲,不ri既將降生。

    聽說兄弟為了給他道賀,竟撇下即將臨盆的弟妹,方中徇更是高興,他們又都是老來得子,當真可喜可賀,一時興起,方中徇就和李天風約定,生子為兄弟,生女就為夫妻。

    為這一時興起,方中徇七年後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幾個大嘴巴,但什麼都晚了,他能捨得讓心頭肉那麼小就拜在老友揚離門下遭罪,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李鳳玉,這個方家未來的兒媳婦。

    浮想連篇的御史大人看著眼前一表人才的兒子,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驕傲,如今兒子可再不是當年那個叫鳳玉那死丫頭欺負得眼淚鼻涕一起流的小窩囊廢了。

    如果鳳玉這個死丫頭還是那個臭脾氣,那他們倆湊在一起會是個什麼樣子,方中徇很是期待,他已不為兒子擔憂了,現在他不怕。雖然不懂武功,但聽老友楊離講,兒子是練武奇才,滿師時就已有他壯年時的功力,現在所欠缺的只是經驗和火候。

    對方中徇而言,只要打起來,兒子不吃虧,那他就不管了,雖然他也清楚,女人欺負男人靠的不全是力氣,但鳳玉那死丫頭只要不是光靠力氣欺負兒子,那就不管她今後怎麼折騰,他都會看在兄弟的份上睜一眼閉一眼。

    方中徇看著兒子,一本正經地說道:「林雨,你妹子鳳玉今天到。」

    「什麼?」方林雨吃了一驚,老頭子說什麼呢,他那來什麼妹子?但緊接著腦袋就哄的一聲,大了,他想起了鳳玉是誰。

    定了定神,方林雨笑了,開心地笑了。

    方中徇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兒子的反應,兒子的反應讓他很滿意,他瞭解兒子的感受,「林雨,來,坐下說話。」

    方林雨遵命坐下。

    「林雨,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你鳳玉妹子是爸爸為你定下的娃娃親,鳳玉是你的未婚妻子。」方中徇語重心長地說道。

    「什麼?」還沒有嚥下的茶水一口噴出,噴出的茶水一點也沒糟蹋,全噴在了對面老爹身上。

    「不行,絕對不行,我就是死也決不會娶那個野丫頭的。」也不管老子正忙著擦拭臉上的茶水,方林雨面孔通紅地嚷嚷道。

    擦乾了身上的茶水後,方中徇又四平八穩地坐下,看著激動得在屋中來回走動的兒子,他一點也不著急,對付兒子這樣的毛孩子,他還不是手到擒來。

    折騰了半天後,方林雨終於平靜下來,回到桌邊坐下後,方林雨一字一句平靜地說道:「父親,孩兒不會娶她。」

    「好,好。」方中徇一反常態,沒有擺出一點家長的威風,只是和藹可親地柔聲說道:「林雨,為父瞭解你的感受,這事是我不對,當時太欠考慮,所以不會強迫你接受,但你也得把話聽完。如果你覺得有理,就聽,但要是你覺得不對,那也可以不聽,你看這樣可好?」

    聽到老爹這麼說,方林雨的臉色和緩多了。

    見兒子的臉色和緩下來,方中徇繼續說道:「林雨,我們家與鳳玉家的關係你知道點嗎?」

    方林雨緩緩搖了搖頭,於是父親就像兒子講述了那一段往事。

    方中徇講完了,父子倆都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方林雨才開口說道:「父親,李叔叔的大恩,有機會我們一定要好好報答,但報恩也不能這樣報啊。」

    「你說得對,確實不必這樣。」方中徇沉聲說道:「為父當初為你和鳳玉定下娃娃親也是一時興起,本沒別的意思,那時你剛剛降生,而鳳玉還沒出生,但現在的問題是,親事既然已經定下,那如果我們悔婚,為父可就太對不起你李叔叔一家了。」

    看著兒子低下了頭,一抹笑容在老狐狸的唇邊一掠而過,等方林雨又抬起頭時,看到的老爹又是一臉的凝重。

    長長的一聲歎息後,方中徇又決然說道:「林雨,如果你要是實在不願意,那為父就捨了這張老臉去和你李叔叔退親。」

    說完,彷彿所有的力量都隨之而去,方中徇一下子又老了十年,佝僂的身子顯得更加瘦小。

    老狐狸沉痛地低下頭,好像再也沒有顏面抬起來,但就在頭垂下的瞬間,眼角飛起的一抹餘光還是把兒子不忍的表情盡收眼底。

    好一會兒之後,方中徇才又抬起頭來,說道:「林雨,為父有個請求,不知你能不能答應?」

    「有什麼話,您就說罷。」兒子低著頭說道。

    真是比料想的還要好,方中徇心裡好不得意,他知道,就是現在要求兒子答應婚事,兒子多半也會答應的,但事後卻鐵定得反悔,所以還是按計定方針辦來得穩妥,只要消除了兒子的逆反心理,不再對鳳玉過分排斥,那只要鳳玉不至於太過不堪,再加之以鳳玉的人樣子,兒子終會接受的。

    「林雨,為父不求別的,只希望你不要一口回絕,希望你能和鳳玉見見面,先交往一段時間看看,如果到時你還不能接受,那為父也就無話可說。」方中徇懇切地說道。

    能怎麼樣,他只有答應,想到將來,方林雨心裡陣陣發冷,鳳玉那野丫頭可是個能謀殺親夫的主,當年還只是個七歲的小丫頭,掐、捏、推、揣,打耳光、扯頭髮就已經無一不jing,就在家裡住了一個月,卻把他弄得遍體鱗傷好幾回,在他童年的記憶中,就數這事記得最清,現在想想都覺得脊樑溝發涼,真是個小妖精。

    昨天中午,天風兄弟的長子李權派人來送信,信上說,小侄此次來京購貨,小妹鳳玉也跟著來了,打算明日中午來給大伯請安。

    拿著信,方中徇陷入了沉思,兒子是什麼人,對這件事會有什麼反應,他自是清楚,而李天風是什麼人,他更清楚。

    李天風瞭解自己的女兒,當然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兄弟這是試探他的心意來了,如果稍有怠慢,那這門親事也就完了,思前想後,方中徇都覺得必須把兒子搞定,不能傷了兄弟的心。

    老狐狸畢竟是老狐狸,一環緊扣著一環,輕飄飄的一翻話說完,兒子就被牢牢地套住。

    父子倆沉悶地吃完早飯,又一同邊喝茶邊等著客人的到來,百無聊賴中,管家領著一個人來了,方中徇定睛一看,正是昨天來送信的人。

    來人走上前來,跪倒說道:「老爺,大少爺傳話給小人說,大小姐師門有事,急招大小姐回山,就不能來拜見老爺了,希望您能原諒。」

    一聽這話,方林雨長長地鬆了口氣,但在輕鬆之餘,他竟感到非常失望,他心裡其實也很好奇,也非常想看看那個當年把他往死裡打的小妖精如今長成什麼樣了。

    看著兒子的表情,方中徇心中好笑,兒子那點心思,又如何能瞞得過他這個老狐狸。

    都到中午了,方林雨這才「呀」的一聲,想起了他和大哥今天的約會,就急急忙忙向外跑去。

    「上哪去?」方林雨回頭看去,見老爹正站在廊簷下看著他。

    「我有事去找大哥。」方林雨答道。

    「回來,早上我已經知會過素元了,說你臨時有事,不能去了。你過來,還有話跟你說,說完了你再去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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