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黑山老怪早就知道華榮童子想說什麼,故作不知問:「哦!難道為師出去這段時間,千層洞內有人造訪?」
華榮童子搖了搖頭道:「不是有人造訪,而是出一件怪事。」
「哦!什麼怪事?讓你如此在心?」黑山老怪笑吟吟問。
「是這樣的。」華榮童子道,「在這之前有兩炷香時間,弟子在洞口等您回來,忽然從半空中掉下一個小孩來,年齡不過十多歲,生得白白胖胖,甚是可愛。弟子見他衣衫上血跡斑斑,昏迷不醒,猜想一定遭人毒打所致。上天有好生之德,斗膽將他背進弟子臥室,放他躺在石床上;不知現在醒來沒有?」
黑山老怪微笑道:「你呀!好糊塗哦!這個孩子就是為師去京城所救的小王爺,因為師一時有事在身,便讓你師兄施法力送到洞門口。」
華榮童子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小王爺輕飄飄落下來,不偏不移,落到洞門口呢。要是平常人從高空落下來,非跌得筋斷骨碎,五臟俱裂不可。可是,弟子檢查小王爺身上,完好無損,只是昏迷不醒,讓弟子擔憂。」
「不妨!不妨!他是被為師施了攝魂**,才處於昏迷狀態。」黑山老怪吩咐道,「你將他背出來,為師讓他立即醒來。」
「好的。」華榮童子應了聲,轉入裡面一間石屋內,將小王爺朱由橏背到碧雲床前,放在一個蒲團上,一隻手將他扶著。
黑山老怪抬眼打量朱由橏片刻,見他雙目緊閉,失去了知覺,便雙手合什,運用返魂之法,嘴裡唸唸有詞。片刻,抬起右手,一道紅光從他食指射出,直衝朱由橏腦門,說聲:「著!」
朱由橏打個哈欠,悠悠醒來。當他睜開眼打量周圍環境時,不覺使他大驚失色,只見至身於山洞中,石床上坐著一位白胡蒼蒼的老道,身旁站著一個十三四歲的道童。他囁嚅半晌才道:「我我這是在哪裡?」
黑山老怪笑微微反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在這裡?」
朱由橏想了想道:「在下是惠昭王朱由橏,曾記得在紫禁城正陽門與閹黨廝殺,不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華榮童子在一旁笑道:「小王爺,這裡是蒙古大黑山千層洞,師傅算出幾位王爺有難,去京城救你們脫險的。」
「哦?」朱由橏質疑道,「這裡到京城多少路程?」
黑山老怪笑瞇瞇道:「從這裡到京城,往返少說也有兩萬里之遙。」
「哇!」朱由橏驚呼道,「這麼遠路程要走幾年時間?」
黑山老怪反問道:「你說能走幾年?」
朱由橏想了想道:「要是騎馬,馬不停蹄也要走一年多,要是步行,沒有幾年時間,難以到達目的地。」
黑山老怪笑道:「照這樣速度,你們早就成為閹黨刀下之鬼了。」
華榮童子接茬道:「實話告訴你,師傅去京城往返一趟,不過一個時辰。」
「哇!如此速度,除非神仙才能有這種本事。看來,您一定是神仙了?」朱由橏驚訝得合不攏嘴,半晌又問,「請問仙長,本王幾個王兄現在生命如何?」
黑山老怪微笑道:「你放心好了,你幾個師兄和倖存下來的家丁女眷都已經脫離險境,分散在各個區域。」
朱由橏聽後,眼裡噙滿淚水道:「如此一來,我們幾兄弟分道揚鑣,想見上一面,比登天還難。」
「是啊!既然分開,見面就沒那麼容易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是這個道理。」黑山老怪安慰道,「你也不必為此難過,現實已經成定局,人力難以掌控。閹黨篡權,剷除政敵,你皇兄病入膏肓,不久歸天;你們就是留在京師,也是死路一條。」
朱由橏流著淚道:「仙長,您既然搭救小王生命,該給小王指一條明路,小王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達仙長的救命之恩。」
「小王爺言重了。」黑山老怪拈著鬍鬚道,「如果小王爺不嫌棄清貧之處,在此拜貧道為師,貧道會教你武功、法術,將來下山後,在蒙古大草原上,展示你的才華。」
朱由橏想了想,覺得這是唯一的出路。便跪倒在碧雲床前,磕頭施禮道:「弟子朱由橏,願拜仙長為師,精心習武,剷除邪惡,替天行道。」
「好好,起來吧!」黑山老怪拈著鬍鬚,笑得十分開心。
「謝師傅!」朱由橏爬起來,侍立一旁。
黑山老怪抬起眼睛,打量朱由橏一會,建議道:「徒兒,為師有一事要求,不知你能否答應?」
朱由橏立馬表示:「師傅儘管吩咐,弟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師傅交給弟子的任務。」
黑山老怪搖著頭道:「你初來乍到,沒有任務要你去做,只是想讓你改名子。」
朱由橏質疑道:「為什麼要改名子?」
黑山老怪正色道:「因為閹黨爪牙遍及全國,由於你們出逃,閹黨會下詔各省,通緝你們。一旦有一天你學藝期滿,行走江湖,會遇到數不盡的麻煩。」
「嗯!」朱由橏覺得有理,點頭表示,「既然這樣,由師傅決定。」
黑山老怪道:「這樣吧!改名不改姓,將你名子中的由字去掉,將橏字拆開;從今以後,就叫朱木善吧!」
朱由橏想了想道:「好,這個名子好,弟子就叫朱木善。」
再說簡懷王朱由學和信王朱由檢,在正陽門與廠衛戰得正酣之際,被黃巾力士施法力,送到京城南郊外二十里處的黑松林裡,兩人昏昏沉沉,熟睡不醒;直到翌日午後才醒來。他倆坐起身,環視一眼周圍的環境,見自己置身於松林裡,身邊各有一個包裹。看著這些,他倆十分好奇,怎麼琢磨不透自己什麼時候來到這裡?
朱由檢不知包裹裡裝的什麼,便伸手解開一看,見裡面裝著白花花銀錠,每一錠五十兩。他動手數了數,共計五百兩銀子。朱由檢望著銀子,思忖一會道:「二哥,你瞧,包裹裡裝五百兩銀子,不知你包裹裡裝的是什麼?」
「讓我解開來看看便知。」朱由學伸手解開包裹一看,不覺驚呼出口,「哇!我這裡也是五百兩銀子。可是,管家、家丁女眷一個都不見了,他們是生是死不得而知,其他幾個王帝也不知去向,我們怎麼會到這裡是個迷?」
朱由檢想了一會道:「在下只知道昨晚在正陽門與廠衛、御林軍交手,打得十分淒慘,雙方都有傷亡。然後,天空忽然彤雲密佈,遮天蔽月,在一陣電閃雷鳴之後,就像做夢一樣,直到現在才恢復知覺。」
朱由學詫異道:「難道是世外高人搭救?可偏偏救了我們,其他人是死是活,真讓人擔驚受怕。」
朱由檢安慰道:「事已至此,擔心又有何用?現在已到午後,一個家丁也沒來,想必他們被廠衛和御林軍衝散後,藏匿於市民家裡。」
「要是這樣,閹黨還會全城大搜捕的。」朱由學憂心忡忡道,「他們一旦被逮住,關進東廠大牢,那是九死一生啊!我們不如再混進城內,打探其他王弟和家丁女眷的消息。」
「二哥,我反對你魯莽行為。」朱由檢對朱由學的想法立即否定,「你想過沒有,正陽門之戰已鬧得滿城風雨,閹黨會加強戒備,對進出人員嚴加盤查。我們重返京城,那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
朱由學愣了愣神,十分惋惜道:「這樣,只能眼睜睜看著王弟和家丁們身首異處了?作為他們的兄弟、主子,於心何忍?」
朱由檢極力相勸道:「二哥,我們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命都難保,顧極他人的安危,不過是畫餅充飢而已。」
「唉!」朱由學歎息一聲,他經朱由檢勸說,左右為難,半晌才道,「五弟說得對,我們現在顧極不暇,也沒有能力挽救他人性命;依你之見,我們該作何打算?呆在這裡終究不是事,得有個出處啊?」
朱由檢不假思索道:「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應分道揚鑣,各自闖天涯。如時機可趁,豎大旗、拉人馬,有朝一ri名聲大噪時,再聯合一處,共同討伐逆賊,誅鋤閹黨,恢復大明本來面目。」
朱由學思忖好一會,才斷然決定:「好,我們分道揚鑣,以後混出名堂來,互相傳個消息。」
「那是當然的。」朱由檢滿口應承著。
當下,兩人背上包裹,出離黑松林,灑淚而別。
朱由學、朱由檢在黑松林分手按下不表。
卻說城隍受黑山老怪之托,用九轉返魂袋收集了京城內外的孤魂野魄。回到城隍廟內,將九轉返魂袋放在供桌上。此時,有執事小鬼獻上齋飯,城隉用完齋飯,上了供台,閉目養神。
一夜無話,直至翌日午後,城隍喚執事小鬼到供桌前,小鬼跪於蒲團上,口稱:「老爺,喚小的哪裡使用?」
城隍吩咐道:「本老爺要去冥都一趟,你不要亂走動,看好大殿。」
小鬼應承道:「老爺放心去,小的一定執行老爺吩咐,不會走失一草一木的。」
「好的,老爺我相信你。」城隍將九轉返魂袋搭在肩上,飛身出離大殿,飄升於半空,向冥都而去。
一個時辰後,城隍已到冥都上空,降落在街道上。街道上鬼來鬼往,生意買賣,叫嚷不息。街道兩旁,商舖林立,跟陽間模式一樣。城隍無暇觀賞冥都風景,逕直向閻王殿而來,又是一炷香時間,才到閻王殿大門前。只見幾十名鬼兵,手拿鋼叉、板斧、大刀之類的兵器,守衛在院門前,以此保衛閻王等各類官員的安全。
當城隍離閻王殿院門還有幾丈之遙時,一名鬼兵大聲斷喝道:「站住!這裡是閻王殿重地,外鬼不得靠近!」
城隍置之不理,繼續向院門口走來。
另一名小鬼厲聲道:「再靠近,我們對你不客氣啦!」
城隍賠著笑臉道:「息怒!息怒!在下是京師城隍,有要事見閻王,請行個方便,向閻王通報一聲。」
一名年老鬼兵道:「要想見閻王,必須有通行令牌方可。」
「有的!有的!」城隍從懷裡掏出黑山老怪給他的令牌,遞給那個老兵,「煩你跑一趟,將令牌呈交給閻王。」
「是,您稍候!」年老鬼兵接過令牌,轉身進了大院。
時間不大,只見年老鬼兵陪著牛頭、馬面二判官來到院門口,笑容可掬,異口同聲道:「城隍閣下,不知您駕到,有失遠迎,訖望寬恕海涵!」
城隍賠著笑臉迎上去,打著哈哈道:「啊呀呀!小可城隍怎敢勞二位判官來迎?如此折煞小可了。」
牛頭道:「城隍過謙了,您代管陽間京城安危、禍福、生死,這等職務,乃是實權,高吾一等,理應迎出十里長亭,但因這些天,案例太多,忙得不可開交,不是守門軍校相報,吾等還蒙在鼓裡呢。」
「嗯!」城隍應承道,「也難怪,現在正是秋後判案高峰,小可理解。」
馬面做個手勢道:「閻王等著進見呢!城隍請!」
城隍以禮相還道:「二位請!」
彼此謙讓著跨進院內,城隍抬眼望去,只見大院內的刑架上,綁了許多犯罪之鬼,每個鬼的後背插著犯由牌,牌子上寫著在陽間時的名諱。
牛頭指著綁在刑架上的小鬼,對城隍道:「這些惡鬼剛剛判過,他們在陽間都是殺人放火、**拐騙之徒,罪大惡極。有的要遭刀砍斧剁,有的要遭五馬分屍,有的要扔下油鍋炸。」
城隍掃一眼綁在刑架上的眾惡鬼道:「如此說來,這些惡鬼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哪能超生呢?」馬面接口道,「他們接受各種酷刑後,還要打入十八層地獄,萬劫不復。只有罪孽輕些,才讓他們轉為六道中,投胎於禽獸之中。」
牛頭、馬面陪著城隍繼續向內走,卻看見兩排刑架上綁滿了鬼犯,前一排鬼犯被軍校拿著刀,一塊塊割著身上的肉。每一個罪犯旁都有一隻狗、豬、羊、牛等動物。張著血盆大嘴,吞食著罪犯身上被割下的肉。
牛頭指著前一排罪犯道:「這一排罪犯乃是前世屠夫,因殺身太多,死後遭千刀萬剮之罪,他們身旁的六畜,乃是前世遭屠夫宰殺的冤魂。」
「看來是一反必有一報。」城隍見第二排被綁在刑架上的罪犯,有的被軍校拿著鋸子鋸,有的被軍校拿著斧頭劈,開口問道,「這一排罪犯前世犯的什麼罪,而遭此極刑?」
馬面接口道:「他們前世都是殺人重犯,有的姦殺,有的圖財害命,有的使陰謀陷害他人,罪大惡極,才遭此重刑。」
「原來是這樣。」城隍附和道,「這些作惡多端的傢伙該受此酷刑。」
他們邊走邊說,不覺又走了一段距離,只見有一排鍋灶,灶堂裡燃燒著木柴,火焰升騰。那一口口大鍋裡,盛滿翻滾的熱油。只見鍋灶旁不遠處綁著一個個罪犯,有的軍校抬起罪犯拋進了油鍋裡。罪犯在油鍋裡翻滾著,只聽「滋滋」聲音,不一會便被油炸酥了,成為一塊焦炭狀的物質。
城隍又問:「請問二位,被拋下油鍋的罪犯,前世犯了什麼法?」
牛頭道:「他們前世都是超極重犯,殺人如麻,白骨如山,使得萬民怨恨,顧此遭油炸之罪。」
他們又走有一袋煙時間,才到閻王殿門口。有兩名士衛迎上來道:「你們來啦?閻王在大殿內恭候多時呢,請進吧!」
「謝謝!」城隍向兩名士衛揮揮手,以此致意。
牛頭、馬面陪著城隍進了閻王殿內,閻王從寶座上站起身,微笑著對城隆隍道:「本王看到仙主令牌,已令執事軍校打開六道院院門,請您將九轉返魂袋放開,將那些孤魂野魄放進六道院內,逐個登記,看他們前世的所作所為,論功過而定,該投胎為人類的,從人道長廊出去;該投胎為獸類的,從獸道長廊出去;該投胎為禽類的,從禽道長廊出去;如是有罪之徒,留下來接受審判。」
「好的,下官立即照辦。」城隍應承道。
隨即,閻王將兩個賬本遞牛頭馬面道:「一本是功過簿,另一本是登記簿,你倆登記後,按功過分類,讓他們該轉世的轉世,該留下的留下來。」
「遵令!」牛頭馬面二判官接過賬本,與城隍來到六道院內。
把守院門的軍校迎接他們進去,立即關上門。在幾個長廊出口處都有軍校守衛,出口旁各架一口大鍋,鍋裡盛滿一鍋黑黝黝的茶水,這種水叫孟婆湯。凡是投胎轉世的鬼魂,都要喝一杯孟婆湯,方可從長廊出去。這樣,便能忘記前世所作所為。
進入六道院內,城隍將肩頭上九轉返魂袋取下,按動白色按紐,袋口立即敞開,嘴裡念道:「出來吧!讓你們投胎轉世,有了歸宿,比四處遊蕩好。」
袋中的眾魂魄聽後,紛紛飛身而出,頃刻之間,六道院內已濟濟一堂。袋中魂魄全部傾出後,城隍將袋子收起,揣進懷裡。
牛頭揮了揮手道:「諸位要想有好的歸宿,請自動排好隊,逐個報名登記。如果無理取鬧,不守秩序的,將打入十八層地獄,萬劫不復,永世不得超生。」
眾魂魄聽了牛頭的話,不敢違拗,自動排好隊列。
馬面捧著登記本道:「諸位不要急躁,從頭至尾逐個登記。」
當下,馬面負責登記,牛頭負責查對功過,並作了分類。凡是在陽世積德行善的,都記上大功,劃為投胎人類中一欄,並投入富貴人家。凡是在陽世不jiān不se、樂於做好事的,記上小功,也劃入投胎人類一欄中,這些魂魄,只投入一般人家中。那些行惡者,則劃入禽獸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