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就是傳說中一ri三更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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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請期待後面的《減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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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手術(下)
「不怕哦,痛痛飛飛了。」
主刀醫師忽然走過來給了我一句。
呃,這個聲音……
我抬起眼皮,對上一對笑得彎彎的眼睛:「郭醫生!」
「才認出來啊。」
他吩咐麻醉師給我加了麻醉,又竄回手術台尾開始對著我的踝骨繼續鑽研。
彷彿是落水的人抓到了浮木一般,瞬間我感到安心了。
——郭醫生幾乎可以算是我的「私人骨科醫生」。
我第一次骨折的時候,正好是他接治的。那時他才是個實習醫生,可他那乾淨利落的處理手法和溫暖的笑容卻一直留在我的心裡。
第二次骨折的時候,他已經是正式的醫生了。
第三次骨折的時候,他微笑著捏著我的病歷:「你又來了啊。」
——後來我才知道,這一次,本來他正在外地開會,接到我爸爸給他的電話,連夜飛回來給我上手術。
我安下心來。
感覺便開始清晰:手術器材在我的踝部不斷進出;醫生把我的腳挪過來切一切,又挪到不知道什麼儀器下面照一照;止血鉗夾在我的患處周圍。
然後——
「我說你們這台手術的責任書怎麼沒簽啊?」
不知道是誰撞了進來。
不……不是吧,我都已經在手術台上了被切割了,才發現是不合法切割?
「哎?沒有嗎?」
——我素來知道,郭醫生是純技術型。嗯,所謂「純技術性」人才的意思就是說他對於行政工作一竅不通……
「沒有。」
來者很生硬地打斷了手術。
作為主刀醫師,郭醫生只得無奈地走過去和那人商討解決措施。
於是我就像一隻待宰的豬,被剖開第一刀以後,忽然發現沒有辦檢驗檢疫證。
我望著天花板,想著「這個人在走進來之前有沒有消毒呢」這樣無聊的問題來打發時間。
許久,終於達成共識:讓我自己簽手術責任書。
——我綁著的手被鬆開了。
幾乎是看都不多看一眼,我在手術責任書上簽上了名——這就是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郭醫生抱歉地衝我笑笑,罩上口罩,繼續走回了原位。
手術繼續進行。
醫生們的討論聲不時傳入我耳中。
——於是我第二次覺得,還是暈過去好了。
「似乎有碎骨。」
「看不清楚。」
「拿過來照一下。」
「真的有碎骨。」
「為什麼之前沒有照到。」
「太小了。」
「情況比預計的糟。」
……有,碎骨?
那是……什麼意思?
我靜靜地望著慘白慘白的天花板,忽然覺得,天花板的白色,比剛剛又深了一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的腳又被從台上移到旁邊的機械上兩次,然後——
主刀醫生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句:「第一塊,取出來了!」
——我如蒙大赦。
現在想來,還是很感激郭醫生。
據說當時我的腳踝裡一共有兩三塊碎骨,而且在很容易影響長高的位置上,如果稍有不注意,就會觸及生長地帶,以後會長成長短腳也不一定。
幸得他精確利落的手法,讓我在手術後還勝利地長了高,並且能夠平穩地行走,555……活著真好……
然而,他身邊的護士小姐就……
「看,這是你的骨頭喲!」
——我至今仍記得,那個有著很大的眼睛很很翹的睫毛的護士小姐,舉著鮮血淋漓的鑷子,把一小片紅黃相間的物體伸到我面前的時候,臉上是帶著溫暖而明媚的笑容的。
我想在醫生那個方面看來,這個舉措大概就像是牙醫診所裡面,把病人拔下來的齲齒舉到病人面前說「看,這是你的牙齒哦」這樣——算是一種調劑氣氛,緩和緊張情緒的舉措吧……
然而,牙齒和骨頭……這畢竟是不同的東西……
所以……我……只是在心裡又一次後悔……為什麼我沒有上全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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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術之前,我被告知,手術時間預計是兩個小時到兩個半小時。
所以,我從被送上手術台開始,我就一直數著數。
在我開始「2603,2620,2602」地繞不清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多久了?」
「兩個多小時了。」
「超出計劃時間了吧?」
啥?
我迅速從混混欲睡的狀態中驚醒過來,支起耳朵仔細聽:
「是啊,超過預計了,有碎骨啊,比想像的複雜。」
不,不是吧……
「碎骨取淨了,這邊擺好,上釘,大約還要再一個多小時。」
「那麼就是四個小時?」
「嗯。」
「會不會失血過多?」
會啊會啊!我貧血啊醫生大人!我貧血啊!
「不知道——術前沒有預計這個,沒簽用血協議。」
我多麼想跳起來大喊一聲「我現在簽!」
然而,因為血流得太多,我幾乎已經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概是血流到一定地步真的會產生幻覺吧。
我的腦海裡開始映出自己不斷流血,無法停止的畫面……然後變成了木乃伊……然後……
不會的,不會的。
郭醫生會給我輸血的。
我在無數的木乃伊影像的包圍中,默默地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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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的聲音,骨的聲音,又是骨的聲音。
不知道是失血引起的幻覺,還是因為自己身體裡的聲音自己會聽得格外清楚。
醫療器械每一次作用於我的腳踝,即使是得到了充分的麻醉,各種撕裂的、扭曲的、碰撞的聲音還是引起了我神經條件反射的疼痛感覺。
我強迫自己放鬆,卻不由自主地繃緊——直到最後,沒有力氣繃緊。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感覺到,有針穿過我的皮膚,後面拉著一條線:
「不要緊張,已經開始縫合了。」
郭醫生的疲倦的聲音傳來。
我的手術進行了4個半小時,比預計時間多出了整整兩小時。——郭醫生是飛機趕回來的,沒有充分的休息就上了手術台,其中的艱險可想而知。
我沒有力氣點頭,只能低低地「嗯」了一聲。
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放了下來。
12歲的我,第一次感覺「啊,活著真好。」
這個時候——
「喂,你們這台手術怎麼還不完啊?」
我已經沒有辦法辨別聲音的來源了。
「後面還有一台手術啊,快著……」
——所以說,我往往討厭行政人員。
(尾聲)
被抬出手術室的時候,我如願以償地失去了意識。
然後就是漫長的恢復期。
在多方關懷下,恢復情況良好,只是據說手術最後我快掛了,打了點激素,導致發胖很快,一路飆到170斤不可遏制。
拆線的時候,郭醫生又到外地開會去了,想著「拆線這種小事誰做都可以吧」,便讓當值的實習醫生拆了。
一個星期後,我在「理應癒合完善的」患處徒手拔出了兩個直徑1毫米的線頭,其中一個還附帶一條長達7厘米的尾巴。
顏色方面,一條是黑褐色,一條是紅棕色。
對著它們看了很久,我決定懷著「越戰老兵收藏從自己體內取出的子彈」的心態把它們收藏了起來。
可惜搬家的時候,被母上大人念了一句「變態啊!」,扔掉了。
再後來,一腿粗一腿細的狀況也得到了改善,最終不明顯了。
只是右腳的鞋子格外容易壞——然而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種細節問題,不要太介意。
最後,只剩下我右腳踝那個20針長達24cm的一道疤提醒我,曾有這樣一個日子,我在手術台上發出駭人的尖叫。
——從此我揮別了涼鞋君,開始了與長裙攜手天涯(?)的日子。
(後記)
在開頭的時候,曾經有當醫生的讀者說,醫生並不都是壞的。
其實,在我的就醫歷程中,遇到過像郭醫生這樣特別好的醫生,也被誤診、被冷遇、被毛毛躁躁地把線頭留在我腳踝裡……|||
因為有像郭醫生這樣的存在,讓我還不至於絕望到「真的生病就躺在床上等死」的地步;然而卻又有那麼多……咳……對吧,讓我一次又一次地覺得,醫生這個職業,實在不是一個「好人和壞人各佔一半」就可以的職業……
對於現在緊張的醫患關係,只能說,優秀的醫生和貧困的患者,都是受害者。
總之,嘛,希望大家在不幸生病的時候,能夠遇到好醫生。
骨折記end
2008/2/3
馬鹿.d.多古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