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愛因斯坦的小凳
「為什麼明明你是地主卻要我付錢?」
「我不是地主,我是貧農。」
「地主之誼的地主不是地主周扒皮的地主——和節肢門動物交流果然有障礙阿。——當然這種小事不要介意,重點是為什麼我付錢?」
「你說的啊。」
「哎?」
「(小聲)車錢(大聲)這種小事不要介意。」
「你……」
雖然他面上不動聲色,但以我從娘胎起就和他每天照面的經驗,怎麼會不知道他那顆柔弱的少年心裡已經糾結成了滾筒洗衣機。
為避免刺激敵人引起過度激烈的打擊報復,我努力繃緊臉部肌肉,卻難免聽見肚子裡胃和腸子笑成一團:「哈哈哈哈,某人,你也有今天!」
「我說。」
「什麼?」
「笑出聲了。」
「胡說,我明明憋住……呃……」
「你果然笑我了……」幽……怨?不會吧……不要阿……路人甲君你振作啊,你可是我心目中腹黑毒舌攻的不二人選不要就這樣變成苦情幽怨受啊……
我的心一瞬間抽成了天津大麻花——然後再下一秒被更勁爆的一句話「嘎崩」一聲咬碎了:「人家跨越了一整個大洋,就為來見你的說……」
人人人人人家?
的的的的的說?
這個世界不真實!藍星已經被青蛙佔領了!(注一)故宮門前樹立起外星人的基地了!(注二)我那青梅竹馬啊你終於(?)被外星人附身了?!
僵硬著脖子一寸一卡地轉過去:「你……你你你……」
「就這樣還和我稱演技呢。」對上那張萬年不變撲克臉——tat,失手了!幾年不見我幾乎忘了這小子號稱「面癱變聲王」,能在面部表情完全不動的情況下採取阿布式笑法笑出銀鈴般的聲音。
「戀聲癖(注二)果然都是弱小的。」路人甲出手了!沒有給我任何機會!(淚奔)
「……我弱小。」我灰暗。
「一勝一負,重新來過,為什麼是我付錢?」所以說我討厭無限復活的回合制遊戲。
「說了這種小事不要太糾結。」
「搶我的台詞請付版稅。」
「哦,」我翻翻錢包,遞過去一塊硬幣,「這是今天的份。」(注四)
「……」萬年冰山臉上終於抽搐地出現了一條細微的裂縫。
於是我的胃又得意洋洋地對著我的腸子暴笑起來。
少年啊,這年頭單純的語言xing精神攻擊已經落•;伍•;了•;啊!
反攻時配合道具才是正道啊!——馬克思爺爺告訴我們人和動物的本質區別就在於會使用工具……所以說少年你根本還沒有進化到人類的範圍中阿……
「……我說小姐!」
「哎?」忽如其來的異次元聲響震動了我的神經末梢,我一抖,正對上司機先生那張佈滿青筋的臉,「啥?」
「付錢啊!付錢!」
「啊……哦!」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竟沒有發現已經到了目的地,竟飄飄然地舉著一塊錢一臉愚笨蠢呆傻地坐在原地。
四下轉轉見路人甲同學已然拖著行李箱站到十米遠的地方一張淡定的臉上寫滿了「那個人我不認識」,挺拔地身姿在夕陽的勾勒下帥絕人寰地透出「哇哈哈你也有今天」的氣息來(啥)。
我大怒,連找的零錢都沒要就跳下車:「你沒有紳士風度!」
「你未盡地主之誼。」
我怒火攻心,談話竟然就這麼滑入了低次元的瓊瑤主義泥淖——
「你卑鄙!」
「你無恥。」
「我哪裡有你卑鄙無恥!」
「你怎麼沒有我卑鄙無恥?」
「我就算再卑鄙無恥,也沒有你這麼卑鄙這麼無恥……」
「哎呀,我說你們怎麼這麼久還不上來。」——嘛,嘛撒卡?!(注五)
「阿姨,好久不見。」某冰山的臉上裂出一個耀眼的笑容——所以說我討厭這種兩面三刀的生物,相貌值提升以後尤其顯得欠扁……
還沒有等我感慨完有的人類簡直和畫皮一樣陰險狡詐,身後母上大人已經戳著脊樑骨嘮叨上來,我一晃神那話題就已經從「你這孩子怎麼長不大」滑到「雖然你們一起長大現在大了玩要有個分寸」再到「oo(路人甲的名字)啊她的性格就這樣大咧咧的你別和她計較啊」了……看著面前那張陽光明媚笑容溫婉氣質內斂彬彬有禮的臉,聽著耳邊響起的:「阿姨您說笑了呵呵呵呵呵……」的聲音,我心中又一次湧起了童年時期久違的悲憤……
「哎呀,別站在風口裡了,快上來吧。」
母上大人,同為女性我完全可以理解您熱愛美少年的心情,然而您可不可以不要對他慇勤得那麼昭然順便把你女兒我無視得那麼徹底啊?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漸漸遠去的背影在我視網膜上烙上傷痛的痕跡。
路很長,夜也很長……
——喂,為什麼忽然變成深沉繫了啊?
——啊抱歉,台詞拿錯了,應該是這個——
「喂你們等我一下我沒有鑰匙阿!」
愛因斯坦和上帝最顯著的共同點是什麼?
男性?
掌握世界運轉的規律?
——不是。
他們最大的共同點是,在你被一張小凳的糟糕狀況震撼的時候,冷靜地拿出更糟糕的一張。
——「什麼?不是吧?他要住我們家?」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我還以為他只是來我們家走過過場,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閃電戰眼看變成論持久戰。
「嗯當然啊,人家家人都不在這裡,難得回來一次,總不能叫他去租旅館吧?」
「……我們家哪有那麼多房間?」就算是面對最惡劣的情況,我也要懷著求生的慾望去掙扎!
「他住你那間——你搬到書房。」母上大人在最短的時間內堅決果斷地粉碎了我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什……什麼?!那廁所……」
——我們家共有兩個洗手間/浴室,主臥房的那個我爹媽用,偏廳這個,雖說名義上是公用的,但是我們家素來冷淡不好客,客人的稀薄程度直逼外太空氧含量,所以實際上就是我個人專用的洗手間。
不要小看一個洗手間。
自從它被分配給我以後,從裝修方案到建材選購都由我自己一手操辦,入住後的衛生打掃也從未假他人之手,上完廁所後必然沖水三次洗澡完勢必要擦浴缸每星期大掃除一次幾乎達到了強迫症的程度,爹娘在感歎女兒懂事之餘自然放心大膽地把洗手間的支配權完全交給了我。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那個存放草紙的小櫃子裡,放著半套《絕對麗奴》(注六),另外半套在洗手池下面貯藏浴液洗髮水的格子裡——旁邊還擺著遠方版(注七)《絕愛》、《青銅》(注八)blablablal……更不要說我的光碟有一半用塑料紙包著塞在浴缸旁邊,馬桶後面還有沒有組裝的手辦……
我的洗手間,它大無畏地容納了我的非全年齡向acg物,讓我在爹娘的眼皮底下,利用出恭和泡澡的時間大肆補充能量,對於我來說,它的意義已經完全不只是五穀輪迴之所了,它是我的小電源,是我的加速器,是我在這殘酷的世界上堅持生存下去的心靈港灣(喂)——啊,一不小心吹得過了……總之大概是這樣。
如今這最後一塊自留地居然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成了租界——不行,我還要再掙扎一下:
「媽,人家是女孩子,不方便嘛……」
說起來我已經有二十年零七個月沒有向我媽撒過嬌了——沒錯也就是說打從出娘胎起我就沒有撒過,如今為了我寶貴的廁所君,我豁出去了!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還是人家的童養媳呢。」
童養媳童養媳童養媳童養媳……
我被雷得外焦內嫩思維繫統死機呆立在原地——不等我回過神來,身後的男聲冒出來:「而且有一起洗過鴛鴦浴哦。」
致命一擊。
系統崩潰了。
(注一):有任何不明白請看當紅大熱漫畫連載《蛙魂》。啊不,是作品名其實是叫《穿過這個地球神奇的青蛙》……好吧,請看《keroro軍曹》=v=/
(注二):有任何不明白請參考故宮前歌劇院實拍圖……那真的不是《銀魂》的世界觀裡才會出現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