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抽打著阿連,阿連分明是霍部四萬戰馬中的佼佼者,可是,我為什麼感到後面士兵的追擊毫不含糊?戰馬在韁繩的控制中瘋狂地奔騰,戰士在凌厲的風聲中迅若流星,每個人都彷彿開始了一場生死的速度較量。我甚至覺得,置身在這樣的隊伍裡,如果跑得略慢一點就會被後面的自己人亂踏而死!
霍將軍的戰馬已經衝到了最前方,他身後的每一位將士也是全力怒奔。他們不是依靠紀律和穩定來維持衝擊陣型,而是用狂烈的奔騰,極限的速度來維持彼此間的距離。
戰馬的速度風馳電掣,戰士的殺氣如海如潮,鷹擊司馬趙破奴、厲尹校尉李敢、千夫長湯和鍥,還有裂雲屯、驟風屯、暴雪屯等等各個屯的屯長們,所有我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熟悉面孔的,不熟悉面孔的,都瘋了一般地在大吼:「加速!加速!加速!」他們追隨著霍將軍一同展開一場比賽。
霍將軍方才選擇了一個背對朝陽的角度進行攻擊,敵人無法目測我們究竟有多少人,迫使他們不敢貿然分散兵力。兩翼先行部隊的猛烈攻擊,又讓匈奴軍隊在忙於抵擋之中,失去了分散包圍霍部的最佳時機。好似看到了敵人的遲鈍,我們這邊士氣越發高漲,戰鼓雷鳴,人馬怒吼,長箭奔突,刀劍無眼!
太陽噴吐著絢爛的紅色,從草原深處跳躍而出,驕陽的萬丈紅光映紅了漢家男兒的盔甲,也映紅了他們的眼睛,殺氣從佈滿血絲的無數雙眼睛噴濺出來,渾似能將整個戰場點燃,燒成灰燼!
戰鼓捶得天地俱裂,戰旗飄得風雲變色,三四里路的猛烈奔襲、一路狂奔終於在此時,與匈奴人出現了蓬勃的碰撞!大家在高速行進中,殺神一般地將利刃切入匈奴敵人的胸膛,一片片血水化作天空中紅色的腥chao,一**落在所有士兵的身上。沒有人弄得清楚自己殺了多少人,甚至弄不清自己有沒有受傷。跟在霍將軍的隊伍裡,每個人的頭腦都是空白的,只有把平時的訓練化作生命的本能宣洩出來,讓敵人的死亡成就此時的燦爛!
我現在看清楚了,匈奴人基本處於半集結狀態,只要給他們一盞茶的時間,那數千匈奴部隊就可以集結出充滿殺傷力的隊型來。絕對不能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左側的戰鼓在霍將軍的指揮下,劇烈地捶動起來。趙破奴拚命大叫:「左轉!左轉!」他的隊伍脫開大部隊,向匈奴軍陣的東北角掩殺過去。金鐵之聲大作,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顯然趙大哥已經遇上了最猛烈的抵抗。
匈奴人的軍隊從兩翼緊急收縮,支援中路,我們如同撞上了礁石的巨船,渾身劇震,速度減緩了下來。霍將軍不管東北路了,高高舉起戰刀:「兄弟們!殺啊!」
「殺……」巨大的喊殺聲衝破天穹,似乎要將敵人震成齏粉!霍將軍的戰鬥力徹底地爆發出來了,沒有人可以在他的利刃前停留,沒有人可以正視他的面孔,嗜血的鋼刀不斷揮舞,他面對的彷彿不是一個個敵人,而是一堆任他砍斫的血肉。他和他的親兵將敵人的中軍撕開一個血口子。緊隨其後的軍士們立刻見縫插針地跟進,堅實的敵陣被一點點撕開、撕裂、扭斷!
他們騎兵隊之間都有一定空隙,放入匈奴兵,再利用士兵強大的單兵砍殺力量,逐個進行絞殺,據說這叫「車懸」陣。
突然,迎面數聲怒喝,一個高大得彷彿惡魔一般的身影出現在匈奴人的隊伍中,他身邊的士兵似乎特別強壯,他所到之處,騎兵隊的速度再次減緩。霍將軍用力一夾馬腹,戰馬喘息著邁動腳步,銳箭一般衝了上去,驃騎親兵也隨之廝殺上去。我們屬於親兵之列,自然跟霍將軍在一起。
將對將,兵對兵,彷彿兩把巨大的鋼刀惡狠狠砍在一處,同樣鋼硬的生命在碰撞中發出可怕的兵刃交錯之聲。火光熊熊中,霍將軍馬烈、刀烈、人更烈!如同天降戰神,明亮的雙眼中燃燒著死神的意志!
一個匈奴人穿過漢軍陣列,來到我的面前。我正要舉刀格打,身邊的郭元已經手起刀落,隨著難聽的切割血肉的悶響,將那匈奴人一刀砍於馬下。我手裡撈了個空,像只沒用的烏龜一樣,悻悻地縮了回去。
又有一個匈奴人士兵向我衝來,對我劈頭砍下,我矮身避過鋒芒,切向對手。還未容我到手,身軀壯大的廣雲軍司解昭氣勢凌人地橫挺一矛,匈奴人龐大的屍體挑空而起,失去了主人的匈奴馬從我身邊狂亂地擦過去。我目瞪口呆,解昭一挺濃眉,對著我輕蔑一眼。
我默然,明白自己已經處於被保護的狀態。郭元,羅堯,關雲飛,解昭,雲柯,徐自為,荀郅,每一張年輕的面孔都被血光和火光模糊得難以辨認,可是,我卻能夠感到他們正用充滿暴戾的堅定殺虐,充分昭示他們對於霍將軍軍令的絕對執行,可是,也分明又有對於女人的一點不屑。
我告訴自己,對這種事情應該抱無所謂的態度。難得有機會扮演一個輕鬆快活的弱智,有什麼不好呢?
第三個匈奴人用的是利斧,我索性張大眼睛看看這一次輪到誰出手。
刀斧劈頭,我紋絲不動;箭風襲背,我毫不躲閃……
百夫長徐自為瞪大他那雙機靈的小眼睛,將匈奴人刺穿一個窟窿,鐵斧跌在地上,轉眼被拋在了我們身後。郭元替我擋開身後的亂箭,嘴裡不知道狠狠咒罵了一句什麼,大約是說我像根木頭。
哼!他罵罵咧咧的,我還在心裡嘀嘀咕咕的呢:這些人做保鏢的專業技能還不錯,這專業精神也太差了,我就算是根木頭你也只能好好保護我,怎麼可以這麼咒罵我呢?
好了,你們去保護我吧。我只管奔馳,不再管殺戮的事情了,有足夠的時間便好好觀察戰場。
那邊,霍將軍在鮮血噴濺中將戰刀插入敵人將軍的身體。消除了障礙,騎兵隊帶著那充滿了殺傷力的速度,從屍體的旁邊呼嘯而去。
我看到,我們面前已經沒有匈奴兵了。我們已經在剛才長達一個時辰的不斷衝擊中完全衝出了敵人的駐紮地。這個匈奴人還沒來得及進入完全集結,他們的主力被我們徹底打垮了。我看到許多匈奴人強壯的開始逃跑,體弱的開始投降,這個開頭炮我們算是打響了。
「重整隊列……重整隊列……」霍將軍完全沒有勝利後的放鬆,在晨風中高高抬起帶血的兵器,對著身後不斷縱聲高呼:「收縮!收縮!」隊伍在他的命令下漸漸收縮起來了。
「嗚——嗚——」
低沉的牛角號忽然在天空中傳來,帶著鮮血淋淋的殺氣。不知什麼時候,西北角遠方已經聚集起了一支龐大的隊伍。由於匈奴族是遊牧民族,他們的防禦和兵力部署可以隨機調動,再加上河西長期在匈奴人的掌控之下,這裡的地形我們完全不熟悉,即使有匈奴嚮導,斥候隊員的不斷提供信息,對於他們兵力分佈的情況瞭解還是十分有限的。
方纔我們撞上的並不是酋塗王部的主力。但是,因這裡的一場大戰,祁連山下的軍事防禦系統正式啟動了,他們一呼而應,及時趕來增援。強大的酋塗王與單桓王聯盟主力出現了!
霍將軍應該已經知道這情況了:「左轉並列……左轉並列……」相應的鼓聲隨之敲響。
他現在大約有六千來人,調整方向不是那麼困難。而且,我看到,趙破奴帶著三千多人出現在正對酋塗軍隊的最前列,霍將軍立刻帶親兵趕過去,在短得難以置信的時間內,一萬漢軍靈活機動地重新組成一個鋒利的鐵錐大陣,這樣機變的陣型應該是事先有所計算的。
霍將軍舉起戰刀:「酋塗王和單桓王的主力出現了!」他的戰馬已經開始加速了:
「大——漢——威——武!衝啊!」
「大——漢——威——武!」士兵們跟著一起狂吼起來。
「嗚——嗚——」匈奴人的牛角長號吹得深沉蒼涼,似要破裂耳膜。
「咚咚咚咚咚咚咚!」漢朝軍隊的牛皮大鼓捶得天地搖動,萬物失色。
喊殺的吼叫,烈馬的奔騰,旌旗的翻捲,紛亂的火光,匯成了一個混亂血腥的戰場景象。
我深深感到,一場真正的大廝殺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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