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試探著爬上未希的睫毛,她慢慢睜開眼。馬車正走在一片樹林裡,晨霧繚繞在身邊,陽光被樹林分割得很細碎,不知名的花香和草香充盈在每一次呼吸裡。
蕭聲幾乎維持著昨晚的姿勢沒有動過,見她醒了,衝她一笑:「馬上就到了,過了這片林子就是飄雨飛花宮。」
未希往前面看了看,程無咎和那書生並排在不遠的前面,再前面是一些白衣飄飄的影子在林中若隱若現——她們的體力真是非人的啊!居然就這樣飄了整整一夜。
回到車廂裡看胡畔,居然還睡著,小玄子忽然落在她肩上,用極低的聲音說:「她是裝睡哦!其實一夜都醒著。」
未希默默地看了胡畔一會兒,撩起門簾坐到蕭聲身邊,看著前面的程無咎發起呆來。
「蕭聲,你談過戀愛嗎?
「談什麼?」
「你喜沒喜歡過哪個女孩子?」未希盯著蕭聲看。
蕭聲不置可否地看著她,眼中閃著笑意。
未希歎了口氣:「也是,你都這麼大把年紀了,怎麼可能沒有感情經歷呢!」
「我哪有一大把年紀呀!」聲音明顯地高了一些。
「呵呵,男人老一點更有魅力,你激動什麼。」
「……」
穿過樹林才看清,這樹林原來是在一座山谷中,四周是如刀削般的峭壁,向上看久了彷彿天空都在旋轉,只有林中那條路是通向山谷外的。幾道細細的瀑布從旁邊一處峭壁上秀麗地傾瀉而下,流入一泓碧水中。水流向一個恍如仙境的所在,流水分開花海,盡頭是一片精巧雅致的房舍院落,瑰麗的琉璃瓦折射出絢目的光彩。一些白衣女子正在花田里採花,一見到那頂鮮花裝飾的轎子,便都垂下頭默默地立在原地。
「這就是飄雨飛花宮了嗎?好美的地方,好大的規矩。」胡畔從車廂裡出來輕聲說。
「這地方出來一趟這麼不容易,她們難道一輩子不出去?」未希看著那些採花少女,都很美麗呢。
蕭聲笑道:「飄雨飛花宮幾百年來始終是江湖中最神秘的門派,也很少在江湖行走。咱們居然能到了這裡,也算三生有幸。」
馬車在一座建築前停下,那建築很是奇特,尖削的飛簷斗拱像一個個優美的蘭花指,房頂卻是平的,無數奇花異草從上面垂下枝蔓,整個建築像是個巨大的花籃。門前列著兩隊白衣少女,微風襲來,輕紗曼卷,芬芳四溢。
最前面站著個管家模樣、富富態態的中年女人,也穿著一身跟那帶他們來的美女差不多款式的輕紗白裙,胖胖大大,遠遠望去像是一座小型雪山。
美女下了轎朝那女人走過去,親暱地笑道:「宮主,貴客來了!」
宮——主——!!!她就是飄雨飛花宮的神秘宮主!那個令江湖中人人浮想連翩,yy不已的傳說中的絕世美女!(有這種傳說嗎?)
這是怎樣的一種集體幻滅感啊!在聽到那兩個字的一瞬間連小玄子都從未希肩上跌了下來,誇張地摔倒在地,小翠也有些微微的抽搐,未希和胡畔更是覺得某些人生信條劇烈地動搖起來。
時間彷彿突然靜止了,這令人莫名驚詫、倍受打擊的一刻如此漫長——飄雨飛花宮的宮主,竟然是個歐巴桑!
那胖宮主走上前來向蕭聲和程無咎微微一拜,異常爽朗地笑道:「小王爺和小侯爺是金枝玉葉,這一路上車馬勞頓實在令民婦心中不安,民婦宮中有一眼溫泉,請各位先去泡泡吧!」她回頭吩咐那美女:「螢兒,帶貴客去梳洗歇息。」說完慈祥地注視眾人。
嗯?這是什麼待客之道?人一到地頭不由分說拉去泡澡,她有潔癖嗎?
蕭聲和程無咎並不答話,只是微笑,那書生卻在一旁高興地說:「宮中竟有溫泉嗎?比江州驛的溫泉如何?」
宮主留神細細看著他,臉上浮現出一個慈母般的笑容(汗~!):「江州驛的溫泉民婦沒有泡過,不好妄作評論,這宮中的溫泉嘛,公子不如親自試一試。」
那書生笑道:「江州驛溫泉水溫四季變化很大,越是天冷水溫越高,一年中以春季最佳,對筋骨疼痛、先天疾病和多年痼疾以及內傷都很有效。貴宮如此風水寶地,這溫泉水恐怕效果更是神奇!」
未希和胡畔對視一眼,兩人都暗暗翻著白眼,這北芪國皇帝是江州驛溫泉的代言人嗎?
隨那美女螢兒來到一排大屋前,螢兒回頭向眾人一笑:「女客從右邊的門進,男客走左邊的門,裡面另有人伺候,螢兒先告退。」
男左女右,分走兩邊,搞得好像洗浴中心嘛!一進去便有幾個女孩迎上來,伸手抱走小翠和小玄子,目送兩個哀怨的小傢伙離開後,未希和胡畔隨那些女孩走進內堂。
裝飾並不算華美,卻極為人性化,每一個細節都以舒服為優先考慮。待女幫二人解開髮辮,為她們換上一身白色的浴袍,帶著她們走在一條鋪滿碎石的小路上,似乎有溫泉水從地下流過,赤腳踏上這條碎石小路,竟是溫熱的。
小路的盡頭就是溫泉了,比標準泳池還大了三圈的碩大池塘裡假山堆疊,氳氤的水汽瀰漫在空氣裡,水中已經灑滿花瓣。二人解下浴袍步入水中,一路勞頓,驟然泡進溫泉裡,水溫又剛好合適,舒服得令人幾乎要呻吟出聲。假山另一邊有嘩啦啦的水聲傳來——假山那邊莫非是蕭聲和程無咎他們?
「你不知道我有多向往日本的溫泉,」未希興奮地說:「頭頂飄著雪花,人泡在熱水裡,男女共浴……」
胡畔打斷她的暇想:「你嚮往男女共浴?」
未希在水下踢了她一腳笑罵:「死丫頭!皮緊了!」
兩人半躺半坐在假山上,身體浸在水中的花瓣下面,只露出腦袋,舒服得快睡著了。
一個待女輕輕走來,把兩隻浴桶放在水中,向她們推了過來,接住一看,是些極為精緻的洗浴用品,連梳子都是碧玉的。
兩人正拿著梳子愛不釋手,忽聽假山背面傳來那灰衣人平平的語聲:「女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