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女走到蕭聲和程無咎面前,盈盈拜下去,一陣香氣便撲面而來。那灰衣人袍袖一拂,香氣散去,身後那書生輕咳了一聲,似乎怪那灰衣人多事。
美女眼波掃過那書生,目光閃動,笑意中帶著一絲激賞,回望向蕭聲和程無咎,語聲清脆嬌美:「小女子不知小王爺和小侯爺來到此地,有失遠迎,二位千萬莫怪。」
又來了,小王爺和小侯爺,難道蕭聲和程無咎竟是這種顯貴的身份?!
蕭聲失笑道:「果然迎得很遠!這裡還沒到江州驛,離貴宮還遠得很吧?」
美女巧笑不變:「眾位是貴客,迎得遠些是應當的。宮中此刻已備了薄酒,宮主吩咐小女子,若是不把貴客迎進宮去,小女子這雙眼睛恐怕就保不住了。」
啥?她不是宮主呀?這樣一個仙女般的人物居然只是個跑腿的,那飄雨飛花宮的宮主究竟是個什麼大神?
胡畔和未希暗地裡交換著眼色,未希用眼神安慰胡畔:沒關係,有小翠和小玄子呢,就算帥哥們被幹掉了,咱們也不會有事的!
她們倆擠眉弄眼,卻逃不過美女的眼睛,她輕輕一笑,向她們走來,「姑娘的這隻鳥很有趣呢,有些像是宮中一幅畫上的神鳥……」
小玄子驟然飛起,以鳥類不可能擁有的極快速度飛向那美女,翅膀一扇,膀尖劃過美女香腮,吃了美女一記嫩豆腐,飛回未希肩頭得意地偏著頭,一雙圓圓的小眼睛看著那目瞪口呆的美女。
這個突發狀況比剛剛一個人從土裡鑽出來刺殺那書生還令人驚愕,所有人都被這只色膽包天的「神鳥」震憾到了。
除了旁邊的一隻豬。小翠鄙夷地看著小玄子,小玄子便也挑釁地望著小翠。
「嗯,那個,」未希終於開口:「這隻鳥有些頑劣,真是對不住你啊。大概是因為你太漂亮了,他一時沒忍住……」
美女回過神來,盈盈一笑:「它喜歡我,我很開心呢!」
那書生在後面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這麼晚了,江州驛肯定沒有上房了。」
程無咎回頭看他一眼,表情很不好,胡畔分明從他眼中讀到這樣一句話:大哥!你還能說點別的不?!
美女立即就坡下:「既是如此,眾位不如立即隨我動身,否則恐怕夜路難行啊!」她語帶雙關地說,笑得無比動人。
那灰衣人語聲平平地說了句:「前面帶路。」
倒嚇了胡畔和未希一跳,她們以為他是啞巴呢!
美女向身後的手下說:「把那些個得罪貴客的蠢材捆了,帶回去聽宮主發落。」又衝蕭聲和程無咎笑道:「眾位請隨我來。」
程無咎忽然笑道:「宮中都是女子,男人去了方便麼?」
「小侯爺何等飄逸脫俗的人物,怎麼也說這種俗話。」美女似嗔似笑地瞟了程無咎一眼,轉身上轎。
餘下眾人只好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趕車老伯之前一見強盜就嚇得逃走了,程無咎便用一條繩索繫住馬車的韁繩提在手裡,引那兩匹拉車的馬前行。那群女子排場十足,和來時一樣,灑著花奏著樂,足不沾地地在前面飄著。
「膽小的冷不丁看了,還以為見鬼了呢!」胡畔壓低聲音說。
未希指了指外面:「那幫可憐的傢伙好像是被人利用了耶!」
胡畔不解地眨著眼睛,未希說:「你沒見那幫人是想殺那書生嗎?憑他們那副蠢樣子,準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只是不知道這飄雨飛花宮是不是他們背後的主子呢?」她托腮沉思著:「你說那書生究竟是什麼人?那美女雖然口口聲小王爺小侯爺,可我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那書生啊!」
「我曾經見過那書生的,」胡畔把她雨中巧遇那書生遇襲,蕭聲來救,以及在銜杯居同那書生的對話詳細說給未希聽,「他說他是蕭聲的堂兄,又說不是皇親國戚。」
未希一下子跳起來,「呯」地一聲撞在馬車頂棚上,疼得齜牙咧嘴,揉著腦袋說:「傻姐姐,你真的沒有一丁點兒懷疑過嗎?小王爺的堂兄,又不是皇親國戚,那還能是什麼!」
胡畔愣了半晌,猶豫地說:「也曾閃過這個念頭,可是,不太可能吧?」
「嗯!一切皆有可能!」未希大力地點著頭,眼睛閃閃發亮:「那姓蕭的書生很可能就是北芪國的皇上!他是皇上,自然不算皇親國戚,也不算是騙了你。真是個蛇蠍美人啊!」
走了大約兩個多鐘頭,只覺得道路越來越崎嶇,以胡畔和未希的體力,即使坐在車裡也已經極為疲憊。兩人強撐住不讓自己睡著了,卻見車窗外已是月上中天,除了車輪和馬蹄聲,竟再沒有一絲別的聲音。四周不時閃過連綿的黑影,看形狀該是些樹叢灌木,此刻看來卻分外妖異。忽聽一匹馬從前面折了回來,門簾一掀,蕭聲探頭笑著說:「你們累了就睡一會兒吧,還要走幾個時辰呢,我來趕車,無咎在前邊,小灰在車後面,不用怕。」他放下門簾,真的就在外面趕起車來。
胡畔和未希掀開後面的簾子一看,果然那灰衣人騎著馬跟在馬車後面,只是,這個人好沒有存在感,形象又過於奇詭,好像他在後面感覺更不舒服呢。
不過,蕭聲在前面趕車倒是真的令她們安心許多,漸漸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未希醒過來,外面還是一片漆黑,依然在趕路,身邊胡畔睡得很安穩,她拿出條毯子蓋在胡畔身上,再拿出一條往身上一裹,爬到蕭聲身邊坐下,笑嘻嘻地說:「趕車大哥,我出來陪你說話。」
「夜裡涼,你還是進去吧,還有三個時辰的路呢。」蕭聲笑著回頭看了看裹得像粽子似的她:「這打扮很適合你啊!」
未希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和唇邊那個暖暖的笑容,忽然有些她不太懂得的情緒湧上心頭,像是喜悅,又有些酸楚,固執地糾纏在她的胸口——可是這種感覺不討厭呢。
蕭聲見她一直望著自己,笑道:「看什麼?」
未希往他身邊湊了湊,輕輕靠著他——唉,好舒服!
「好像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這樣靠著誰呢。」她滿足地歎了口氣說。
蕭聲回頭看了她一眼問:「董公子不是你哥哥麼?」
未希搖頭:「他只是像我哥哥而已。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的。」她長舒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爹娘不要我。」
蕭聲從沒想過她竟是個孤兒,見她神情落寞,不禁有些憐惜,騰出一隻手輕輕抱著她,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未希舒服地打了個哈欠問:「躍馬山莊在哪?」
蕭聲笑道:「在關外草原,離這裡很遠。」
「草原啊,」未希輕聲說:「是我做夢都想去的地方。」
蕭聲低頭看著她半閉著的眼睛,神態中帶著幾分疲倦,笑了笑柔聲說:「有機會就帶你去好麼?你累了,睡一會兒吧。」
未希半睡不睡地說:「說話要算數哦……我想騎馬……還想要一把馬頭琴……」聲音漸漸低下去,卻已經睡著了。
馬頭琴是什麼?蕭聲邊納悶邊把蜷在一邊的小翠抓過來,讓他緊挨著未希,給她當個額外的暖爐。小翠白了一眼這個多事的男人,繼續抱頭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