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已『解決』,大夥兒便都散了,各自回去。雲舒邊走邊想,這事情分明是劉貴妃做的,但賴到了素心身上,又從她那裡搜出了毒藥,眾人也無法給她開脫了。
剛剛皇上看了貴妃一眼,那眼神,分明是瞭如指掌的……想是皇上對她情意比皇后要豐厚的多,所以願意留全她的顏面,饒過這一次?
輕輕一聲歎息。回到御膳房,見魏長歌坐在角落呆呆的,手置於胃部,忙上前關心地道:「魏大哥,胃又疼了麼?」
「沒有,」魏長歌笑了笑,「想事情呢。」
「哦,還以為你又發病了。」
魏長歌心裡驀地升起股兒溫暖。「謝謝舒兒如此為我著想。我不妨事的,一年多少得疼個幾次。」
雲舒蹙了蹙眉,「太醫院有好些個大夫醫技都是頂尖好的,不如去請他們一瞧,把這病治根斷了才好。」
「呵,太醫院又豈能為我服務。」
「……」太醫院只管治療皇帝,內外命婦以及朝廷重臣,但是宮女太監等有些病痛,倒是可以去御醫堂拿藥的。「那昨兒那個藥,吃了對你可有效果?」
「嗯。」
「我再請崔太醫給你開幾方,說不定吃了就斷根了。」
「不必那麼麻煩了,舒兒。」魏長歌感動不已,「這麼多年,我都已經習慣了。」
「病痛怎麼可以成為習慣呢!」
魏長歌深深凝望她的眸子,為她這份心,心中暖暖。「好了,就依你罷。今兒教你做『月光之吻』。」
「啊?」雲舒眨眨眼,「好別緻的名兒。」
魏長歌微揚了嘴角,「是我新創的菜式。」
「舒兒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如此雅致的名兒,究竟會是怎樣的菜色和滋味。」雲舒笑嘻嘻地,接著又道,「師父大人,您新創的菜式,就傳授給我麼?」
「對於自己的得意門生,傾囊相授又何妨?」魏長歌亦笑了。
兩人四目相對,不禁「撲嗤」笑出聲來。來到魏長歌的專用廚房,材料都已經準備好了。四個雞蛋,蔥花,鮑魚燕翅。
雲舒當真好奇,一會兒他會呈現什麼樣的菜色給她看呢?對於他的能力,她是從不置疑的,她所期待的,只是驚喜的程度,會有多深。
他細細講解,慢慢操作,雲舒站在旁邊,目不轉睛,幾乎屏息觀望。約莫一柱香之後,『月光之吻』已經裝在了白瓷牒兒裡,熱騰騰地冒著醉人的香氣。
魏長歌小心翼翼地從新月模具裡取出來嫩嫩的淡黃色的蛋羹。蛋羹好似一彎新月,上面隱隱亮澤,朦朦朧朧,好似真是月光般散發著柔和的光暈;鮑魚用油撈過,亮燦燦的,用孜然辣椒炒熟,再用香油收一收,將燕翅與鮑魚肉片圍成翩飛的孔雀形狀,鳥喙與『新月』連接在一起。
雲舒雙掌合十,「真的好美呢……月光之吻。」
魏長歌笑了笑,「鍋裡還有一些。你來嘗嘗看。」
雲舒依言,吃了之後,不禁點頭不已。魏長歌,一定是為了美味而誕生的,不然怎麼會創造出這麼多美味又新巧的東西來。蛋羹嫩如那一波月光,柔和,帶點蔥花的味兒和淡淡的鹹。鮑魚鮮嫩脆爽,燕翅帶著蒜茸的味道,整道菜不但味道渾然天成,看著也是絕好的享受。
「如果皇上不請你進宮來做大廚,真是他的巨大損失。」雲舒讚不絕口。
魏長歌笑了,「將來你會青出於藍。」
「謝師父謬讚。」雲舒說著格格笑了。
魏長歌亦笑,準備好了午餐,由御膳房的太監總管呈上去給韓霽。雲舒暫時沒什麼事了,就到太醫院,準備給魏長歌再抓幾貼藥。
不曾想才太醫院的門口,恰巧看到一位身材高大偉岸的錦衣男子從裡面走出來。雲舒與他打了個照面,愣住。
竟是他。
夜赫亦看到她了,好些天不見,彷彿她瘦弱了些,看到她,立刻就垂下了頭,只看得到她柔亮烏黑的發,光潔的額,與細膩的後頸肌膚。「生病了?」他問,聲音淡淡的。
「沒呢,」雲舒回道,「替同仁人拿幾副藥。」
夜赫點了點頭,站在她面前,並不走開。
雲舒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頭來。唔,見過他好多次,他都是穿深色的衣衫,今兒穿著銀錦袍子,倒顯得玉樹臨風,氣宇軒昂,少了幾分爭鋒戰場的霸氣。嗯,氣色也還不錯。只是這次意外,讓他削瘦了許多,眼神更顯得清攫鋒利。
偷偷看了看他的手,尚還纏著一個帕子,這個顏色,驀然讓她想起來,上次他為她扎受傷的手臂,那條絹子還在她屋子裡呢。總沒機會還給他。見他不yu讓開,問道:「早先聽聞魏大哥說將軍受傷了,不知道現在可好利索了?」
「好多了。」她的聲音,真耳熟……他越發顛了,彷彿覺得那天自己昏迷時,聽到的當真是她的聲音。
雲舒點頭,「那就好。聽魏大哥說傷的是指頭,那指頭還能動麼?」這是她最擔心的。
「還不甚靈活,但好在不曾廢了。」
「聽人家說多按一按,會有效果呢。」雲舒說道。
「看來雲姑娘懂不少醫理。」夜赫的眸子,緊鎖著她的臉龐。她好像每次看到他都顯得有些緊張。為什麼?是少女的矜持,還是因為他是對她們國家有巨大威脅的黑翼將軍?
「哪裡懂什麼醫理,不過是聽人家說的。」雲舒笑笑,「聽說夜將軍不過前幾天才受的傷,怎麼不在屋中好生養著呢。」
她,是在關心他麼?「太過煩悶,今兒來找崔太醫,讓他給開點藥。」
雲舒覺得有些奇異。夜赫的父親是榮國公,可是一等公卿,太醫上將軍府去給他們看病那是常有的事,何以他特意要跑到宮裡來?這不是多此一舉嗎?而且他的身子才剛剛恢復了些兒,就這麼跑,真是不知愛惜身子。
驀地,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愛不愛惜身子,與她有什麼相干啊!她想太多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