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跟進來的平遙剛想開罵,卻在聽到香宸對藍衫男子的稱呼後,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後方才想起眼前這是皇帝,她剛剛好像冒犯了他,這個覺悟讓她全身一震,嚇得「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民女不知是皇上,剛剛冒犯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平遙低頭彎腰,誠惶誠恐,心底卻在不停暗咒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為什麼今天想說的話老被噎回去,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痛快地說上一句話?
景翊笑著對她說了聲「不知者無罪」,然後讓她平了身。平遙忙不迭滴謝恩起身,心底暗自慶幸皇帝這人真好,人長得好,脾氣也好,要是不是皇帝就更好了,剛想完卻發現自己這是亂七八糟在想些什麼吶,遂在心底把自己罵了幾遍。
看到平遙的舉動,香宸方才想起自己也還沒有向皇上行禮,不過是手受傷而已,腳還能動,但她此刻卻一點也不想動。自從進了相府後,原本瀟灑無羈的生活就徹底與她絕緣,即便是後來進了王府,也是時刻都小心翼翼,生怕哪裡行差踏錯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事,漸漸地她好像把自己是個從現代穿越過來的人這件事給忘記了,處處謹小慎微、時時謹言慎行,這種感覺像心頭被壓了一塊大石,頭頂了一層層濃黑的烏雲一般,讓她喘不過氣來。再這麼下去,她懷疑自己肯定會完全變成一個受封建社會壓迫的逆來順受的悲慘女人了。
想到這裡,她決定今天要任性一回,於是她就這麼半臥在床上,準備給皇帝說她受了傷不便行禮,可景翊像是洞悉了她的心事一般.ww,.先於她開了口「你有傷在身就不必行禮了。」說完他兀自坐在了平遙端來的椅子上,笑瞇瞇地看著香宸。
「謝皇上。」香宸皮笑肉不笑地咬著牙齒哼道,眼角同時抽了抽。真是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不僅氣不到皇帝。竟然還要謝他地恩,而面前這個皇帝像是一早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似的,他那笑是什麼意思?笑得那麼人畜無害,讓人直想拿鞋底在他臉上蓋個大印。雖然心裡想著這麼邪惡地事,但臉上依舊不得不擺出謙和得體的完美笑容。弄得她在心底暗罵自己真是沒出息,明明都說了要我行我素地任性一回了,卻還是無意間會帶上面具,難道是帶太久帶得習慣了?
景翊笑笑,合起扇子指了指她那發面饅頭手「這個,怎麼樣了香宸自是知道他問地什麼,但她不想去提,抬眼見平遙不知何時已退出去了,遂笑道「呵。平遙那丫頭包的,醫術了得,可這包紮手法卻糊塗得很。」
景翊明瞭香宸是在顧左右而言他。便也不去拆穿,只笑嘻嘻地道「這麼千載難逢的告御狀的機會。你就不想說點兒什麼?」
見過躲官司的縣太爺。沒見過逼人告御狀地皇帝,香宸嘴角抽了抽「皇上多想了。香宸是自作孽。不可活。沒有什麼可告的。」
待見到景翊那副「一點都不好玩」的表情後,香宸在心底偷偷笑了笑,沒想到他卻又沒頭沒腦地道「朕今日來是微服出訪探望老朋友的,你就不必拘禮了。」景翊說得誠懇,清澈的眸中目光灼灼,讓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
「這裡有皇上的老朋友麼?」邊說著香宸故意伸頭四處張望,景翊雖是皇帝,但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便覺得他沒有皇帝的架子,不會給人壓力,此番聽他這麼說,也不由得和他開起了玩笑。
「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麼?」景翊笑吟吟地道,邊說著邊合起扇子敲了敲香宸的頭。
香宸被他這親暱地舉動嚇得怔忡了片刻,但隨後又釋然地笑了起來「那香宸真是惶恐了,香宸何德何能,竟然能和皇上您做朋友。」
景翊掀了掀衣角,翹起了二郎腿,俊美地臉上依舊笑岑岑「怎麼?你不願做朕的朋友?」
「皇上需要朋友麼?」話剛說完,香宸便有些後悔,她還真是不知不覺地把他當朋友說出了真心話,雖然景翊說當她是朋友,但她這麼問難免會讓他有些難堪。
果不其然,聽了她的話後,景翊地身體不自然地僵了僵,溫和的笑也凝滯在了帥氣地臉上,但只片刻,他臉上地笑又鮮活起來「為什麼這麼說?」皇帝自稱孤又或者是寡人。天下那麼大,但只有皇帝一個人能夠統治,所以孤、寡都是僅一個的意思,一旦當了皇帝,所有地人都成了自己的奴才,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有可能為了野心成為皇帝的敵人,而那些敵人會布出各種各樣防不勝防的陰謀詭計來與皇帝爭鬥,甚至連皇帝自己的親人也會為了自身的利益來算計皇帝,為了時刻防範這些人,皇帝只能關起自己的心門,不讓人走進,不能讓人看出他在想什麼。因此皇帝不需要朋友,也不能有朋友。世人只道做皇帝好,誰人又知曉風光無限的背後,那份高處不勝寒的淒涼?」
不知怎地,雖然眼前的人是皇帝,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香宸會覺得很輕鬆沒有壓力,所以就說起了心裡話。說完這番話後,她長長地歎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一旁的景翊也聽得入了神,清澈的眼神變得有些飄渺。
「所以皇帝也不能愛人,也不會得到真愛對麼?」景翊自嘲地笑道,這話似是在感慨,但香宸聽了卻心頭一震,當日在相府中和倪羽裳所說的那番話浮現在了腦中,她也知道景翊當日聽到了那些話,但他當時對這話並沒有追究,本以為他都忘了,誰曾想他卻依然記得。
香宸沒有接他的話,只忽然覺得四周的空氣也隨著景翊的頹然而變得沉重起來,暗道他這個皇帝好像做得不開心?
見香宸沒答言,景翊轉過頭看著她,眼神專注而真摯,也不再嬉皮笑臉。
「若我說這個皇帝本不是我想當的,你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