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是海棠的nǎi娘,海棠從一出生起就是青娥一手帶大的。上次方清遠奉召入京,闔府一起離開江南,但是nǎi娘青娥沒有跟他們一起走,而是自願留在臨安老宅看家。
青娥是和碧蔓一起回來的,平陽度支轉運使府的門房是新人,從沒有見過青娥,好在有碧蔓在,門房很客氣地為兩人打開側門。碧蔓隨口向他打聽「最近小姐的身體好嗎?」
門房歎了口氣,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碧蔓姐姐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只是最近請過好幾次大夫,連宮裡的御醫也來過了。」
兩人聞言心急如焚,門房說得不清不楚的,聽著倒像是海棠已經病入膏肓,怎不急煞人?
碧蔓直接領著青娥往海棠的鸞鳴院而來。紫籐、金枝聽到院裡小丫頭們喧嘩起來,走出來罵道「不知道小姐需要靜養嗎?再吵就一個個都攆了出去。」
眼前一花,幾乎疑是看錯了,不由地揉揉眼,驚叫起來「nǎi娘?碧蔓?你們怎麼來了?」
青娥唬著臉理都不理人,推開擋住路的金枝一腳跨進房裡。碧蔓匆匆和倆人打個招呼,也跟著青娥進了屋。
「小姐?」青娥一看見床上那瘦得脫了形的纖薄身子,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nǎi娘!」海棠聞聲支起身來,不敢置信地輕叫道。撲進青娥懷裡,熟悉的體香剎時漲滿了心間,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背棄了她,也會有一個人永遠對她敞開了懷抱.ww,.一種無法言喻的溫暖湧上來,漲得她眼眶澀澀地承受不住。有許多東西要墜下「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走的時候還是好好地。」青娥輕撫著海棠削瘦得只剩下骨頭的身子,一把抱住海棠哭起來。惹得立在一旁侍候的紫籐和碧蔓也紅了眼圈。哭了一會,倒是海棠情緒穩定下來。反過來輕聲安慰青娥。
一直坐在床邊地錦芸目瞪口呆地看著遠在臨安的青娥突然出現在眼前,心中地驚詫實在難以言說。她發現青娥的態度很有意思,青娥不可能沒有看到端坐在床邊的方家主母,卻完全無視她的存在,心疼海棠的言語中很明確地表達出對她這位主母地不滿。這是不是代表著安份了這許多年的青娥也要開始不安份了?看著面前深情相擁的主僕二人。錦芸眼中一閃而過的更多的是憤怒和不安。碧蔓不敢象青娥那樣倚老賣老,她規矩地給錦芸行了禮,又給海棠跪下了。
「小姐,我回來了。」
海棠輕輕推開nǎi娘,冷冷道「我已經銷了你的奴籍,你是zi誘人,不再是我方家的奴婢。」
碧蔓重重磕了個頭,道「碧蔓是在方家長大的,離了方家也不知去哪。所以還是求小姐讓碧蔓留下。「碧蔓你腦子壞了?不好好去嫁個人做夫人跑回來作人奴婢?」海棠說得冷漠,但只要熟悉她的人都能聽出她語氣中地焦急和心疼。
「是,這一輩子我只想跟著小姐。不願嫁人。」
「你瘋了?你不是對周彥仙一往情深,現在我跟他已經沒可能了。你和他還有很多機會。」海棠黯然。即使到了現在的情形,周彥仙的名字依然帶給她極大地衝擊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至於完全沒有發現青娥聽到這個名字時地不尋常地不自然。
「我知道小姐讓我走是為了我好,不過我的主意已定。」碧蔓又重重磕了個頭,額頭在青磚地上撞得咚咚有聲,「小姐身子不好,求小姐讓碧蔓留在您身邊吧。」錦芸來不及深思青娥突然出現地緣由,她現在滿腦子只有海棠肚子裡的孩子,碧蔓的回來讓她有種意外之喜。「就讓碧蔓留下吧,你現在有了孩子,有碧蔓這樣懂醫術的丫頭在身邊照料,我也可以放心得多。」
碧蔓身子一顫,眼眸不由自主地掃向海棠依然扁平如故的小腹。果真如她所料的一般,小姐還是懷孕了。她歎口氣,如果不是那時海棠把自己鎖在屋裡誰都不肯見,兩天兩夜水米不進,她還是有法子能讓她不至於懷上孩子的。
海棠的身子如何,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就在海棠開始拒絕她直接接觸的時候,她已經隱隱有了預感。其後海棠強行要求她離開,她雖然不願意更不放心,但想到海棠懷胎的危險,以她的身體想平安產子母子俱安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她知道現在自己的意見海棠不會聽,就算是方清遠和方夫人的話她也未必肯聽,只有請出從小帶大她,對她來說比親娘還要親近的nǎi娘才有希望勸服海棠。
青娥一聽說海棠的情形,二話沒說就跟著碧蔓上京了。兩個不會武功的柔弱女子千里奔波,披星戴月,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也就不用說了。
青娥雖然對錦芸不滿,這時也不得不開口要求「看在碧蔓心意難得的份上,你就讓她留下吧。」
海棠沉默了一會,對錦芸淡淡而笑,「既然母親希望碧蔓留下,那就讓她留下吧。」這話雖然是對錦芸說的,但錦芸聽起來卻覺得更像是海棠不願拂逆青娥的意思。她冷冰冰地笑「nǎi娘長途跋涉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青娥迎上她的視線,毫不退讓,「我要看著小姐,以後我再也不會讓小姐離開我。」
紫籐、金枝都覺得青娥說的話很奇怪,碧蔓雖然知道些但也不清楚具體內情,但錦芸卻彷彿聽懂了青娥的意思,她竟然沒有怪罪青娥的出言無狀,而是默許了她多少顯得有些囂張的行為,只是神情中更顯冰冷。
金枝暗暗驚詫,她不動聲色地仔細觀察著大家的表情,暗暗猜測著其中的原由。憑著自己多年來貼近核心人物的經驗,她敏銳地察覺到此事別有隱情。心底慢慢盤算著如果把這一切都報告給李蘊知曉,會在他心中加添多少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