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不多幾天孔耀庸他們這一級的同學們就要離校了,孔耀庸他們整整三年的農校學習生活馬上就要結束了,既將就要走上工作崗位了。
雖然畢業了就要參加工作了,但這心裡還是有些發慌,總是感覺不踏實。
聽老鄉程報安同學講,這兩天學校就要開會研究他們這一屆分配的事情,這是內部消息,好多同學甚至教職工都不知道的。
這最後一個寒假放學回家時,他來到省城金州市的小叔父家裡,聽他小叔母說,她工作的金州市標牌廠裡的一個同事的哥哥在他們黃支農校工作,聽說這個男老師是教獸醫的,好像姓郝吧,就掌握了這些情況,至於這個郝老師多大歲數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人長得有什麼特點,那就一概不知了。
這一天下午,他誰也沒有約,單獨一個人出了學校門,上縣城東大街上逛商店,浪蕩到縣城大什字周圍轉了一圈後,就從東大街上往回走,逛到東大街半街一個叫黃支縣糖業煙酒公司的大商店裡,他賣了兩條不帶把的軟包裝的「金州」牌子的香煙,另外又賣了兩包長方體的餅乾,用黑色的子裝好了,拿到宿舍裡,還好這時宿舍裡人並不多,並沒有人注意自己。他悄悄打開自己的書箱上的鎖子,將黑塑料袋裡連同裡面的東西都鎖進了自己的書箱裡。
等吃過了晚飯,同學們現在都徹底解放了,宿舍裡難得呆住,吃完飯就不見了,不是去找老鄉同學聊天,就是上街去閒逛,有去看電影的,有去老鄉們聚會喝酒下館子的,宿舍裡基本上空蕩蕩的,乘人們不注意,孔耀庸急忙打開書箱,取出裡面的黑色塑料袋,鎖好書箱,提上這黑塑料袋的東西,悄悄溜出宿舍,從宿舍門前左面的小路上匆匆向他們班教室的方向走去。
他到了教室門前並沒有進去,而是加快步伐經過了教室那排房子,上了西校園中間的大路,向南拐,經過一排房子就可以到學校大門了。
他經過這排房子,向左拐,從這排教室前走了過去。這排教室原先是他們上一級的兩上農學班和一個畜牧獸醫班的教室,現在上一屆的三個班畢業走後,一直空著。
他走過這三個大教室,裡面是一堵牆擋住了去路,牆壁上北面開了個單扇門,南面安了一個小的窗戶,窗戶的窗簾雖拉著了,但能看見裡面亮著燈。這是學校獸醫門診門房的後門了。
他在這單扇門前停住了腳步,看四周沒有人,就在這木門上「光光光」敲了兩遍,接著那門就「吱呀」一聲開了半面,門後面站著一個男人,「同學,你找誰啊?我怎麼不認識你呀」這男人對他詢問著說道,藉著門縫中露出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的亮光,在他的臉上尋找著什麼似的,努力在辨認著眼前這個人。
這個男教師大約有四十好幾歲,人長得寬大結實,就是個頭不是太高的,約有一米六上下吧。皮膚臉色有點黑黑的,濃濃的黑髮黑得發亮,還帶了點捲曲。也是四方大臉龐,就是在兩耳和鼻樑上架了副黑邊方框的眼鏡,估摸著有好幾百度的近視吧,有些深陷的眼窩,濃重的短粗的一兩道黑眉毛,像是人用大棍毛筆在眼睛上方劃了不規則的兩橫。
「您是郝老師吧。我叫孔耀庸,是農學三零六班的,馬學海老師那個班的,教室就在您後面的一排。」他感覺眼前的男教師就是他要找的郝老師了,所以一來肯定的下著結論,二來做著自我介紹。
「我是姓郝,也是這學校的老師,我不認識你,更不熟悉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呢?」果然這就是郝老師了,這郝老師承認自己的身份,但又反過來追問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滿臉的狐疑。
「郝老師情況是這樣的……」
「那你先進屋再說吧。」沒等他說完,這郝老師就把他讓進了這間門診門房的屋子裡,隨手「匡啷」一聲關上了屋門。
「郝老師,您有個妹妹在省城金州市工作吧?工作單位是金州市標牌廠,對吧?」他向郝老師問道,邊說著邊坐在了郝老師挪過來的一把清水原se油漆的靠背椅子上。
「是的,我確實有個妹妹在金州市工作,工作單位聽他說過好像就是標牌廠。」郝老師邊坐到了另一把同樣的木背椅子上,並看著他肯定的回答道,臉上的疑慮還是沒有完全的消除。
「我尕媽名叫李秀花,和郝老師您妹妹在一個廠工作,他們是關係很好的姐妹和同事。我尕爹在金州市委工作,叫孔光愛。」孔耀庸說著就順勢把手中提的黑色塑料袋,裡面裝的煙和餅乾放到了他坐著的靠牆的一個辦公桌上。
「來就來了,你不要拿東西呀。」郝老師看著他放在桌子上的裝著煙和餅乾的黑塑料袋子推辭著說道。
「第一次到您這裡來嗎,第一次見面總不能空手啊?」他微笑著有些討好或者說是央求的對郝老師說道,反問為守。
「你找我有什麼事?」郝老師再沒有硬性的謝絕和拒收這禮物,繞開了原話題問了他這樣一句,看來他上面的說的那一句話是起了作用了,郝老師臉上的狐疑完全消失了,有些僵硬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郝老師您也知道,現在我們三年級馬上就要畢業分配工作了,學校很快就會開會研究畢業生的分配去向,我想請您幫個忙,給熟悉點的那個學校領導,還有我們班主任馬學海老師說個情,不要把我分到河西地區和隴南地區去了,最好能回我們金州市去。」他向郝老師陪著笑臉,央求著說了這樣一大堆的話。
「我一個普通老師,沒職沒權,恐怕說話不靈的。到時候我給你說說看,不一定能辦成的。」郝老師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頭對他說道。
「那好,謝謝您了郝老師。不打撓您了,我回去了。」他很怕郝老師會堅決拒收禮物,再來個婉言謝絕,看來有希望,他趕緊順著台階下,說著就要告別回去。
「那行,你走。」郝老師說著開門將他送了出來。
「郝老師您請回吧。」他說完了,看著郝老師回屋關上了門,他才轉身往回走。
走到學校西校園中間的大路上,向後面宿舍方向走去。這時,他感覺一身的輕鬆愉快,情不自禁的哼哼著唱起了一首一時還想不起名的流行歌來。
過了兩天,他們這一級同學真的就完全畢業了,第二天就要離校回家去等分配參加工作的通知了。
明天就要離開黃支農校了,完全徹底的畢業了,孔耀庸他們這一級的同學們就要各奔前程,等待學校和組織的分配,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參加工作了。
吃過晚飯,在些同學們就去找還沒有畢業的老鄉同學,關係好的同學,把自己用剩下的飯票和菜票,留給他們。
他來到了教室裡,早有好多同學在教室了。他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環視周圍的其他同學們,把自己課桌倉的鎖子打開,從課桌倉裡取出所有的書和本子,把書和本子分開成兩堆,大的和大的摞一起,小的和小的摞一起,整理齊了,收攏到一起,然後把鎖子鎖了取下鑰匙,把鎖子順手裝進了上衣下面右邊的口袋裡,站起來,把整理好的書和本子用兩手和胳膊彎抱著,從過道裡往教室外面走。
然後,他看見有些同學把不想要的本子和稿紙,白紙扔了課桌裡和桌面上,有的同學放到了教室窗台上,有的同學甚至扔到了外面的垃圾堆,或者廁所裡去了。
他邊走邊回頭再最後看一眼坐了整整三年的那個課桌,出教室門時又茫然回首環視了一眼教室裡面,出了教室門向東拐,從這一排教室向北折時,他再次扭頭回望著他們班這教室一眼,心裡好像丟掉了什麼似的感覺,他趕緊回神,加快步伐,抱著書和本子沿著熟悉的校園小路,向他們宿舍裡趕去。
在他們宿舍裡,同學們都非常的興奮,激動的難以睡覺,在農校的最後一個晚上,縮心就不睡覺了。真的,他和同宿舍裡的男同學們,全部都又忙乎起來了,開始收拾行裝,作最後的準備,好明天一早起程回家。
天剛黑,宿舍裡的燈亮了。他和同宿舍裡明天要走的同學們個個迫不急待的,從箱子裡和床下搜出捆綁行李用的繩子和帶子,把被褥床單枕頭疊起來,外面用床上平時蓋的塑料布包裹緊了,用繩子和帶子「井」字型的捆綁好,用留下的繩尾或帶尾挽個背帶。
他把被褥行李包打好了,就去打開書箱的鎖子,整理箱子裡面,把從教室抱來的書和本子,還有牙缸和牙具,飯碗和勺子,筷子全裝了進去,然後上了鎖,書箱算是整理好了。
收拾好了書箱,他就把自己白色的臉盆裝進一個網兜裡,放到了書箱上。
一切都算是收拾停當了,有些同學就坐到或乾脆躺到還沒有打行李卷,明天早上還不走的同學的床鋪上,擠著一塊喧觀。
他半坐半躺到早早就紮好的自己行李上,在宿舍裡一齊熱烈的談論著。
「聽程報安說,我們這屆的多數要分配到鄉上農中裡去當老師,教農業基礎知識或者是植物學方面的課程。」他對同宿舍裡的男同學們剎有節事的說道。
張吉同學說道:「當老師有什麼不好,老師也不錯嗎。」
「我最不愛當老師了,當娃娃頭不好,何況我口材也不算。」他對張吉和其他同宿舍裡的男同學們說道……
這天晚上,他們同學們基本上就是徹夜未眠了,原因是太興奮了,太高興了,苦熬整整三年,他們終於畢業了,怎麼能不讓人激動的難於入眠呢,怎麼能睡著呢。三年來不好說,不敢說的話,全想說出來,說了整整一個晚上也沒有說完,說夠呀。
在時斷時續,朦朦朧朧的交談中,不覺已到了早上七點了,外面的天色黑暗已漸漸退去,東方發白,天馬上就要大亮了。
金州的老鄉同學們早已從黃支縣城東北面的汽車站聯繫好了一輛中型的長途轎子車,這時已開到了學校後門與學校農場之間的柏油馬路旁邊。
他們學校低年級的老鄉同學們,不知是從農場還是那裡借來了兩三輛鐵皮架子車,拉到了他們門口一輛,幫他們把行李卷,書箱和網兜裝到了架子車上,從學校校園的小路,繞過老城牆中間的閱覽室和圖書館,向東從東校園大操場北面的小路上過去,學校後門和兩扇高大的木門已打開了,從大門出去直走五十多米就到了柏油路上停轎子車的地方。
低年級的老鄉同學們七手八腳幫他們把所有的行李都裝到了車頂上的捎貨架子上,紮好了網子下來了。
這時,他們班上的大部分同學們都來送他們了,他正好坐在車右邊靠玻璃窗的位置上,他打開了一扇錯峰玻璃,伸出個頭來向車下的同學們揮手告別。
車外面站著的低年級的老鄉同學們,這時也揮手笑著向他們告別。
車緩緩開動了,他看見他們班上的女同學們大都眼圈發紅,有些女同學的眼眶裡晶瑩的淚花在打轉,有個別的女同學已淚水從眼睛裡奪框而出,甚至發出了輕輕的哭泣聲來。
車從送他冷們的人群中穿過去了,他此時眼睛也有些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