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號。
從早到晚,蘇朗坐立不安。
放在手邊的手機,始終沒有響過。
蘇朗的心神,開始有些不寧。
總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網絡上,並沒有什麼墜機或是車禍的報道啊?
一次。
兩次。
三次。
……
眼看著蘇朗越來越心不在焉,會議室裡其他的同事已經投注了不滿的目光,林黛清了清嗓子:「休息,十分鐘後,繼續。」
蘇朗第一個抓起手機走出會議室。
身後,林黛笑得很苦——這個傢伙,一定要這樣明顯嗎?讓人……讓人心痛心疼。
「嘟——嘟——嘟——」蘇朗的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坐下又站起。
「喂?」終於,三聲之後,電話被接起,在蘇朗的忐忑不安中,梅卉輕輕柔柔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讓他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梅子,你到了嗎?」蘇朗迫不及待的問。
「噢,蘇朗,對不起哦,剛下飛機。所以沒有電話給你。」
「那下班後……」
「我要回學校一次。關於論文還有其他一些事情,不知道要多久。對不起,但是你知道的,這是學校第一次舉行這種學術交流,估計未來的幾天,我都沒有時間。剛才和教授聯繫的時候,她希望我可以放下行李立刻去見她。」
「……沒關係。學校的事情,比較重要。」
「你……不開心吧。蘇朗,對不起。」
「梅子,永遠都不要和我說對不起。」蘇朗輕輕笑了,暫時幾天見不到梅子,沒有什麼關係,只要她很好,就好。「永遠都不要。」
梅卉的眼角,淚水,輕輕流下。
「謝謝你,蘇朗。」她的聲音輕柔如昔。
重新回到會議室,蘇朗妙語如珠,大腦轉得飛快,連瞎子都能感受到,他和剛才的不一樣。
林黛把一切看在眼裡,突然發現自己很羨慕,羨慕那個不知道姓誰名什的女子,那個幸福幸運的女子。
一個人回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了會電視,看了會股票,最終還是很鬱悶的早早躺下——做什麼都沒有心思,滿腦子滿心都只是一個身影。
我是著魔了嗎?躺在床上,蘇朗嘲笑自己。
腦海裡,慢慢的,想放電影一樣,播放著這九年。
九年。
他和梅子,都從當初懵懂的少年,長大成人。
七年的朝夕相處,讓他越來越沒有辦法把眼睛移開。
認識她多一天,就多看見一些她的好;
瞭解她多一些,就多為她一些心疼。
她為自己的改變,她為自己所做的努力,雖然從來不說,但是點點滴滴他全看在眼裡。
這樣的梅子,他怎麼可能不愛?
這樣的梅子,他怎麼可能不想?
大門處,傳來輕輕的開門聲。
難道是小偷?
蘇朗笑著搖頭,如果真是小偷,那還真是不怕死呢。
悄悄的起身,沒有開燈;客廳的燈卻打開了——真是一個大膽的小偷呢。
猛地拉開門,他卻愣住了。
客廳中在換鞋子的人被嚇了一跳,提著鞋子愣愣的看著他。
「梅子。」蘇朗迎了上去,重重的、緊緊地把梅卉摟在懷裡。
「蘇朗,我的鞋子……」
「不要管它。梅子,我想你,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喃喃的低語,消失在梅卉的頸間。
梅卉手中的鞋子,掉落在地上,卻沒有人去理會。
他想她,她何嘗不想他?!
為什麼即使那麼晚了也要回來?
對你的思念,讓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
沒有休息,從導師處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想看著你。
蘇朗的呼吸,落在梅卉的脖子上。
他的唇,輕輕在梅卉的脖子上印下一個吻。
「蘇朗……」
「對不起,是我……」蘇朗尷尬的笑了,雙手抓住梅卉的肩,推開梅卉,「吃飯了沒?」
梅卉點頭。
「晚上大家在辦公室叫得外賣。」
蘇朗皺了下眉頭。
梅子的胃不好,外賣很少吃。
「那麼,我去給你放水,你去洗個澡。」說罷,蘇朗轉身就要去梅子的臥室。
梅卉拉住蘇朗放開她肩膀的手。
「梅子?」
梅卉有些奇怪的笑笑:「沒……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行了,那麼久的飛機,又在學校耗了那麼久,我來。你休息一下。」
把梅卉按在沙發上坐下,蘇朗進了主臥,走進衛生間忙碌。
「對了,前幾天,童心一個小師妹和父母鬧彆扭,半夜三更的一個人在街上哭,被我們碰見了,帶回來在你的房間睡了一晚。」
梅卉靠在衛生間的門邊站著,靜靜的看著忙碌的蘇朗,看著他不時的試著水溫,倒進幾滴精油。
轉身看見站在門口的梅卉,蘇朗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梅卉身邊,盯著她的雙眼:「好好的泡個熱水澡,睡上一覺。明天還要去學校的。」
說著,他就要走出衛生間。
「蘇朗。」在他經過的時候,梅卉忍不住開口。
「什麼?」
「我有沒有說過……」
梅卉的眼睛裡閃過一些什麼。
「……我想你。」
蘇朗的身子定住了,他剛要轉身,卻被梅卉輕輕推了一下,門,在他的身後關上。
「梅子……」
「記得把我的睡衣拿過來哦。」梅卉調皮的聲音在門後響起,蘇朗苦笑著搖了搖頭,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睡衣,輕輕把衛生間的門推開了一條縫,把睡衣塞了進去。
聽著門後傳來的水聲,蘇朗的心,莫名的很平靜,很乾淨,沒有任何絲毫褻瀆的想法。
也許,只是因為,梅子重又回來了吧。
梅子又在身邊。
真好。
躺在床上,怎麼也無法入睡。
索性打開檯燈,抱起筆記本電腦,更新過去幾十天裡千篇一律的日記。
日期:10月9號晚。
天氣:晴朗。
梅子回來了。
心,在瞬間被填滿。
她說她想我。
我知道她不是在捉弄我,雖然她表現的很像在捉弄我。
是這次三個月的分別讓她改變嗎?
如果是,那麼我感謝這次的分別。
梅子,你終於願意敞開心扉了嗎?你終於決定……接受我了嗎?接受愛情。
隔壁浴室的水聲嘩嘩在響。
也許沒有人相信,這麼多年,我和你之間,依然純潔如白紙。
柏拉圖式的愛情,因為愛情的存在,所以存在。
我愛你。我想一輩子看著你,我想一輩子,你都在我的身邊。
等不及想向你求婚,等不及想聽到你的回答。
你會答應我嗎?你會答應嫁給我,做我今生的新娘嗎?不,不止是今生,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你做我的新娘。
合上電腦,蘇朗閉上了眼睛。
會嗎?梅子,你會答應嫁給我嗎?
「咚咚。」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梅子?」
門,被輕輕推開。梅卉穿著白色真絲的睡袍,捧著大大的浴巾走了進來。
「你……」蘇朗坐了起來。
「我不喜歡用吹風機,傷頭髮。可以……幫我把頭髮擦乾嗎?」
蘇朗的心裡,怦怦在跳。
梅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燈光下,白色的真絲睡袍無法掩蓋你玲瓏的身軀;沐浴後淡淡的體香,縈繞在鼻尖。
梅卉的雙眼,依舊單純而乾淨。
蘇朗釋然的笑了。
「好。」
梅卉於是快樂的笑著爬上了蘇朗的大床,盤腿背對著坐在蘇朗的身前,把浴巾交到了蘇朗的手裡。
握起梅卉濕漉漉的發,長長黑黑亮亮。
用浴巾一點點擦拭髮梢,貼著頭髮一點點吸乾發間的水分,蘇朗做的認真。
背對著蘇朗,梅卉的身子,一點點僵硬。
低垂眼瞼,掩蓋了飄忽不定的眼神。
這,實在是她長那麼大,做的最大膽的一件事情。
但是,她相信蘇朗。相信蘇朗的愛。
她愛蘇朗。可是,她可以告訴他嗎?
大大的浴巾,帶走了發間的水分。
長長黑黑亮亮的發,已經有八分干。順滑如綢緞,捧在手心,蘇朗幾乎捨不得放下。
「蘇朗。」
「什麼?」蘇朗的聲音,有絲迷醉。
「你會覺得……我們這種相處的方式很奇怪嗎?」
蘇朗的心,一怔。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
「為什麼這樣說?」不著痕跡的放下手中的發,把梅卉圈進自己的懷裡。
沉思中的梅卉,沒有發覺蘇朗的小動作,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
「七年的朝夕相處,我們同居不同室。」
「還有呢?」悄悄的把手懷住梅卉的盈盈一握的纖腰,在梅卉的耳邊輕輕的問。
「我沒有辦法接受和別人很親密,而你這個別人,卻也一直放縱著。」
「是嗎?」曖昧的氣息噴在梅卉的耳邊,此時才發現兩人間的姿勢有多親密,梅卉瞬間石化了。
「你沒有辦法接受,不是嗎?即便是現在。」稍稍離梅卉的耳朵遠了一點,把下巴枕在梅卉的肩上,「我不知道今晚你為什麼突然做這樣的事情,不知道你究竟想證明什麼,可是梅子,你再也不能說你不會付出、不能說你不能接受我。因為,此刻,你就在我的懷裡、在我的掌心。」
手掌裡的溫度,足以融化任何一顆冰冷的心。
「我承認,我不是聖人。我想要你,想要你成為我的——真正屬於我的人。可是,我不會逼你,我會等。因為,我在乎你。我想要你快樂,真正的快樂。說句不該說的話:梅子,如果今天你愛的人不是我,是別人,我會放你走。我有我的驕傲,我不要施捨,不要同情。我要的,只是你的愛。」
梅卉的淚水,靜靜的滑落,滴在蘇朗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