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常林的眼神不斷閃爍,最終堅定下來,梅卉的心,斷然沉到最低處。
「你……已經決定怎麼做了吧。」
淡淡輕輕柔柔的話一出口,常林連連退了兩步——
她不知道,這個單純的女子是如何看出自己的想法、看出自己做的決定——
不錯,她已經作了決定——
「小卉,不要恨我,是你逼我的。」
說話間,她已經退到了人群的中央,前後左右全是她的心腹,把她緊緊地圍在中央。
「小卉,我很瞭解你——今天,你只是獨自一人前來,甚至我敢說,連你的弟弟,都不知道真正的肇事者、真正的兇手就是我。」
梅卉的眼神,有些黯淡。
「是。他確實……不知道。」
「但是,你背後的勢力實在太恐怖——這些年,我一直沒能查出當初為你出頭的人究竟是誰。我不知道這些年之後那個人還在不在,但是,我不能冒這個險,為了常家。」
「所以?」梅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所以,」拚命得讓自己穩定下來,不漏膽怯,「今天,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裡。」
眼角,有什麼滑過;心臟的地方,一陣刺痛——
「小卉,我會記得你——我,唯一的……朋友。」
常林圓潤的右臂高高舉起,卻久久沒有落下。
淚水不斷從她緊閉的雙眸裡落下,打濕了衣衫。
沒有人敢再說話,沒有人敢動。
「從這一刻開始,」良久,梅卉開口,盯著常林的視線轉向天邊,「我,梅卉,和你,常林,從此再無瓜葛。」
「九妹,」冷冷的把稱呼換了,梅卉的眼睛裡失去了最後一點色彩,「你已經沒有機會……為你所作的任何事情後悔。」
空氣……似乎已經凝滯。所有的人在同一時間感到空氣的稀薄、無法呼吸。
「怎麼……怎麼會這樣?」
擋在常林身前最前方、也是家族內頭號的打手、勇士,無法支撐自己的重量,轟然倒下,單膝跪地,一手緊緊抓住自己的喉嚨——
常林的臉色由鐵青變成慘白,她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置信: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不可能的!沒有人可以抽走一個開放的空間裡的空氣——可是,為什麼所有的人會在同一時間感覺無法呼吸?!
「你……作了什麼手腳?!」
「九妹,你實在……低估我了。」冷冷得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梅卉的眼睛裡沒有絲毫的憐惜——她的聲音,也沒有絲毫的波動。
「我……」
再也無法支撐,常林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跪倒在地:「你……」
「……」
佛曰:不思過去,不思未來,我生,只在一呼一吸須臾之間!
以……悲天憫人的姿態俯視眾生嗎?
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對不起……
我……還是做不到。
這麼多人的生命,我沒有辦法奪走。
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梅卉閉上雙眼。
所有的人頓時感到壓力一掃而光,虛脫的倒在地上。
離梅卉最近的幾個人一邊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息一邊看著在靜靜流淚的梅卉,彼此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
「七年的時間……」梅卉輕輕低語。
幾個人拚命的呼吸,積蓄著力量,準備隨時發起最致命的一擊。
遠處,汽車疾馳而來的聲音。
所有的人心頭……立刻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們的人,已經封鎖了附近所有的街道、馬路,這些車……究竟是怎麼開進來的?不會是自己的兄弟,因為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孤身女子會有多大的能耐——還是他們托大了啊。
車子,在十幾米外一字排開的停下。
有人打開了車門,敏捷的跳下車,動作整齊劃一。
剛剛還打算偷襲梅卉的幾個人,心立刻沉了下來——不會……是他們吧?!
「小丫頭,為什麼不告訴我?」嚴宇的緊張顯而易見,一把拉過梅卉,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確定梅卉沒事之後,狠狠地把梅卉摟進懷裡,「你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這樣不愛惜自己?要做什麼,和我說一聲就好,為什麼要自己親自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梅卉沒有說話,反手緊緊地抱著嚴宇,淚水像打開了閘的閥門,不斷湧出。
「何必為這些人渣……弄髒自己的手?你……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們嗎?」
嚴宇的懷裡,梅卉拚命的搖頭。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啊……」
「割袍斷義……原來……放棄一個即使沒有資格被自己當作朋友的人……也是……這樣的……難。」
嚴宇冷冷的目光掃過人群,最後落在人群之中唯一的一名女子身上,他的視線更加的冰冷,沒有溫度。
「交給我吧。這種事情……你不該接觸。」
常林的身子狠狠的震了一下——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的氣勢……
難道,難道一直以來守護著梅卉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看起來還很年輕的男子?!
他究竟是誰?為什麼……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
扶著梅卉的肩,微微在兩人間拉開距離,嚴宇盯著梅卉,卻對身邊的人下令:「把她帶上車,送走。」
梅卉的肩膀輕輕抖動著,顫抖得抬起頭看著嚴宇。
「我說過,這件事情,交給我解決。不要弄髒了……你的手。」
嚴宇輕輕推開梅卉:「帶她走。」
常林的心……
一直沉了下去。
梅卉上車以後,這個男人會如何處置他們,僅僅從他的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的眼睛裡,就已經清晰可見。
我……
苦心算計那麼多年,真的要毀在你的手中嗎?梅卉。
常林緊緊咬著下唇,臉色比白紙還要白。
「我不甘心!」她低吼!「憑什麼?!為什麼?!」
恨恨的從地上趴起,甩開手下好心要扶住自己的手,她恨恨的盯著梅卉的背影:
「為什麼!你不比我聰明!不比我漂亮!為什麼……」
看著梅卉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全封閉的汽車裡,嚴宇轉身,冷冷得看著歇斯底里的常林:
「想知道原因嗎?」
「因為……」
「她比你善良。」
不管什麼時候,她沒有恨過任何一個人;
不管什麼時候,她都不會主動去傷害一個人;
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會站在別人的角度,選擇對別人最好的方式;
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是真心面對出現在生命中的每一個人,即便是……
傷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常林。
常林呆呆的站在那裡,她的手下——幾乎常家的精英傾巢而出,可是仍然無法在對峙中略佔上風。
冷汗,浸透了她的手心和衣衫。
帶著一陣清風,汽車轉了個彎,消失在路的盡頭。
「現在……」
嚴宇的嘴角,出現了一絲微笑,所有的人卻只覺得頭皮發麻,甚至有人已經站立不穩——濃濃的血腥味,漸漸瀰漫整個空氣裡。
「是時候讓你們常家……」
「消失……」
「我……有一個問題。」常林死死的盯著嚴宇。
「你,還不夠資格知道我的身份。」嚴宇不屑一顧。
「我,不想知道你是誰。如果不是剛才……我們所有人莫名其妙感到窒息……」常林的眼睛裡滿是不甘——功敗垂成啊——「即使梅卉很能打,她也絕對堅持不到你來救她。」
嚴宇一言不發,靜靜的看著常林,帶著憐憫。
「為什麼……這樣看我?!怎麼,不敢還是不能回答?」
嚴宇輕輕搖頭歎息。
「和梅卉比起來……你大概只能算是一個孩子。」
「一個掌握了和年齡不匹配的力量而有些膨脹、有些狂妄的孩子……」
「你!」
常林的臉漲的通紅——究竟誰才是一個孩子?!那個單純得像白癡一樣的女子才是一個孩子!
「而梅卉,她所掌握的力量……」嚴宇的聲音越來越低,「即便是七年前的她,你也沒有還手的機會,如果……她想。」
是的,如果她想。
一個在14歲就可以對自己催眠讓自己從此遠離所有的異性拒絕所有的未來而讓自己以為自己有潔癖的女孩……
一個可以輕而易舉催眠這所有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發現異樣沒有一個人可以倖免的人……
她,梅卉,絕對只是一個被低估的人。
更遑論,在一號和二號的魔鬼訓練之下,她的身手……
又豈是這些街頭混混所能想像?
轟!
即便是七年前的梅卉……
轟轟!
自己也沒有還手的機會!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常林圓潤的指頭……緊緊絞在一起,關節處,慘白。
她的臉色,已經不是一個人類所能擁有的顏色。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老大!」
「大姐頭!」
「……」
「怎麼——可能——」
她,常林,眾目睽睽之下,轟然倒下。
一抹鮮紅的印跡,順著兩腿間……流淌……
「從前的f縣……」
「現在的f市……」
「從此……」
「沒有黑道。」
「是!」
沒有人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知道那名神秘的男子究竟是誰;
只是,從那一天開始,一向猖獗的黑道混混,被徹底抹去。
不僅僅是常家,還有其他的黑道家族,以及挾著官威肆意橫行的人物……
在天黑之前,被這股神秘的勢力,盡數抹去。
此後數年,此地的黑道一直不能形成氣數,反而成了全國各地少數幾個少有做jiān犯科、貪官污吏的地方。
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