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回到宿舍,還好,宿舍沒有人在。
她的床,是在上鋪。
洗了個澡,放下床幔,梅卉貼著牆躺下了。這樣,除非撩起床幔,否則沒有人知道這張床上還有人在。
腦子裡很亂,心裡很亂。
當時沒有在意,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卻只覺得後怕。
在政治敏感度這麼高的地方,發生了這種事情,無論怎樣,後果和影響,都是不可預知的吧。
不知道……他們怎樣。
「嗨,今天的比賽如何?」走廊裡,嘰嘰喳喳。
「你沒有去看嗎?太可惜了!」
「很精彩?」先前說話的女孩問。
「比賽變成了綁架的現場,然後跳出兩位救世主——其中一位就是散打社團的副社長——」
「蘇朗?哇!」有尖叫,「沒去看太可惜了!」
「不是。是這個宿舍的梅冰秋。」
冷場。
絕對的冷場。
「你……你說是誰?」
「應用數學,大一的梅冰秋。」
「她……她……」
「她非常能打。估計蘇朗和白宙聯手,也不一定是她的對手吧。」
「砰!」
不止一個人手中抱著的書,掉在地上。
「……」
沒有繼續聽下去,梅卉拿起耳機,打開了隨身聽。
總是一次又一次不小心
走進悲傷的森林
以為已經沉睡的戀情
又在午夜裡驚醒
總是不知不覺地想起你
驚慌失措的眼睛
就算已經遠走的背影
依然靠在我懷裡
孤孤單單一個人
走在麗影雙雙的街頭
忘了我在找什麼
等待明天還是往回走
總是在失去以後
才想再擁有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
夜空那幕煙火
映在你的心裡
是否觸痛塵封的記憶
總是在離別以後
才想再回頭
不管重新等待多寂寞
夜空那幕煙火
映在我的心底
是無窮無盡的永久
吳奇隆。《煙火》
你是我最苦澀的等待,讓我歡喜又害怕未來,
你最愛說你是一顆塵埃,偶爾會惡作劇的飄進我眼裡,
寧願我哭泣,不讓我愛你,你就真的象塵埃飄散在風裡。
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擇,為何你從不放棄漂泊,
海對你是那麼難分難捨,你總是帶回滿口袋的砂給我,
難得來看我,卻又離開我,任那手中瀉落的砂象淚水流。
風吹來得砂落在悲傷的眼裡,誰都看出我在等你,
風吹來的砂堆積在心裡,是誰也擦不去的痕跡。
風吹來的砂穿過所有的記憶,誰都知道我在想你。
風吹來的砂明明在哭泣,難道早就預言了分離?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思晗。想起了自己纏著思晗,讓她一遍又一遍唱這首歌給自己聽。
想音樂響起前,清唱的那段詞,就像是從山谷中傳來的天籟之音。
那種心情,那種感悟。
梅卉哭了。
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滑落,跌碎在她的枕上。
淚水裡,她沉沉睡去。
不思過去。
不思……
未來。
每個人都以為會很麻煩。每個人都以為這件事情非常嚴重。
可是,誰也沒想到的是,警方在兩個小時以後就已經清場,而當時所有被捲入到這件事情裡的人——除了梅卉和那六個傢伙,其餘所有的人,在警局裡待了幾個小時做好筆錄之後,就連事前大家最擔心的嚴宇,也平安無事的被放了出來。
不過,幾乎所有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也就是說,這件事情,會被低調處理。
夏雪睜著懵懂的大眼睛,拉住了最寵自己的師長,死活要給個說法。
師長看看四下無人,低頭悄悄地說:
「是他好運。軍方……有領導指示,要把影響降到最小。」
軍方?!
夏雪百思不得其解。
這件事情,居然牽扯到了軍方?!
那麼,軍方出面,保下的人,又是誰?
所以也就是一個晚上的時間,第二天,關注這件事情的人們也只是在報紙的某個角落裡看到順筆提到的幾句話:某綁架團伙在策劃新的綁架事件的時候,遭到當事人強烈反抗,現已全部落網。
只有在首都高校的非官方論壇裡,很久以後,也依然有人津津樂道於那場真正的無差別格鬥的較量,散打也從此在全國的高校盛行,並且經久不衰——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被夏雪從警局送出來,已經是夜了。
蘇朗看看手腕上的時間,九點多一點。掏出手機給梅卉的宿舍打了個電話。
「您好。請問,梅冰秋在嗎?」
「沒有回來?謝謝你。」
「請轉告她,請她回來以後,給我電話。我是蘇朗。謝謝。」
掛上電話,蘇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梅冰秋還沒有回宿舍嗎?」白宙難得的沒有和蘇朗唱反調。
蘇朗搖頭。
嚴宇的臉色鐵青。
「那幾個叫梅教練的傢伙,是從哪冒出來的?」凌雲撓頭。真是一個伴豬吃老虎的傢伙啊……
「我好像聽夏雪說過,梅在她師兄的俱樂部裡做特別教練。」呂亞也很不確定。
「特別教練?」所有人都盯著呂亞。
「為什麼,我們都不知道?」白宙向前跨了一步。
「你究竟……」沈碩盯著自己的女友,曾經他以為他很瞭解的人,「還瞞了我什麼?」
「我……」
「站住!搶劫啊!」街角,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遠遠的,可以看見一個男人拎著一個小巧的坤包狂奔,身後,則跟了一對男女。
「讓開!」那個男人一邊跑一邊揮著手,大家這才看見,他的手裡,還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這個白癡。」看看五十米外,警局的銅牌在燈光下閃爍著威嚴,大家全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這個白癡。
呂亞動了。
原本面對沈碩的身子,微微錯開了一個角度,變成面對著馬路。
左腿微微抬起,卻很快的擺了出去——速度很快的外擺腿!
搶劫犯連聲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整個人就倒退著飛了出去,狠狠地落到五米開外的地方。
收腿。
轉身。
看著目瞪口呆的沈碩,呂亞的眼神有些複雜。
「這……是我瞞著你的最後一件事情。」
「這……這也太扯了吧。」林佳就連說話,都變得有些結巴,「你們究竟是一批什麼人啊?」
「我們嗎?」嚴宇的聲音,還是有些低落,有些消沉,「我們都是在練散打的時候,認識的朋友。」
「那,」林佳艷羨的嚥了一口唾沫,可憐兮兮的拉住呂亞的衣角,「以後,你教我好不好?教練他太暴力!萬一練得像他一樣,渾身上下都是肌肉,那我就不要活了!」
被林佳的這一插混打料,氣氛總算輕鬆下來。
「笨蛋!」沈碩不輕不重的敲了她一下,「你是說我教不了你嘍?」
「哈哈!」
「笨林佳!這種話,是可以當著教練的面說的嗎?」
「就是!」
「……」
「……」看著沈碩的雙眼,不知不覺,呂亞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喂!你們是當我不存在的嗎?」就像無事一般,沈碩抓住呂亞的手,十指交錯,跟上大家的腳步向前走,「小心下周開始,我怎麼練你們!」
「啊!我們錯了!」
「教練,您大人有大量,請別計較!」
「教練……」
「……」
緊緊扣住的十指,是那樣的溫暖。
十指相扣,一生相守。
微微拉在後面,蘇朗的目光複雜。
教練和呂亞緊緊扣在一起的手,讓他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把目光移開。
他……
拳頭緊緊握起,咯吱作響。
真得很羨慕。
白宙的腳步也突然慢了下來,落在和蘇朗齊肩的位置。
「好好待她。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白宙突然說,他的聲音低,只有在他身邊的蘇朗才聽得見。
蘇朗的眼神有些黯淡。
「不用你說,我也會好好待她。可是……」
可是,她會願意,讓我照顧她嗎?
她的決絕。
她的漠然。
她的柔弱。
她的倔強。
她的……
「蘇朗,你說得沒錯。」
「什麼?」蘇朗有些驚訝得看著白宙。
白宙的視線,也沒有離開過沈碩和呂亞交錯的十指。
「你說我和梅是同一種人。那麼,」白宙突然微微一笑,路燈下,他的牙齒格外的白,「你知道我們這種人,最需要的是什麼嗎?」
不等蘇朗回答,白宙逕自說下去。
「想法是黑色的,整個人也很容易悲觀和消沉。唯一能讓我們振作的,除了當頭的棒喝,還要有一顆堅強的心——很明顯,她沒有。」
蘇朗的眉頭,皺了起來。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有所牽掛。」
「有所……牽掛?」蘇朗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麼。
「因為有所牽掛,所以才不會輕易放棄。整個人,也會變得堅強。」
輕輕拍了拍蘇朗的肩,白宙有些幸災樂禍、又有些同情的看著他:
「梅是個好女孩,這也意味著關心她的人有很多——呃,應該是非常多才對。所以,如果你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被大家群起而攻之——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哎,請節哀。」
「白宙……」蘇朗恨的牙癢癢。
「怎麼?想把這場無差別的格鬥,繼續下去嗎?」白宙雙肩一聳,兩手一攤,「我不介意。」
「謝、謝、你。」蘇朗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這句話,額頭上的青筋,怦怦直跳。
「甭客氣。以後呢,我就是梅的娘家人了,請多指教。」白宙嘿嘿笑著湊了上來,那一臉得意地笑,看的蘇朗只想揍人!
這哪裡還是當初那個又冷又酷的白宙?
又皮又欠揍……
風平浪靜了嗎?
風平浪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