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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話 回見 文 / 梅無魂

    「你……愛她嗎?」幾不可聞的聲音,但,蘇朗卻聽見了。

    「是的。我愛她。」

    車廂裡終於安靜下來。已然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你愛她嗎?

    是的。我愛她。

    躺在那裡,白宙許久都沒有入睡。他的腦子裡,亂哄哄的只有那麼兩句話反反覆覆的放映。

    天之驕子的他,一直都被別人以為,自己的人生一定會是一帆風順。

    上最好的學校,考最高的成績,穿最好的衣服,有最愛他的父母。

    曾經,他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曾經,他也以為自己堅強如鐵;曾經,他也以為自己長大後會是另一個父親,赤手空拳打下屬於自己的江山。

    直到……

    有絲光線從窗口漏進,照在他緊閉的雙眼上,有什麼流過。

    夜深了。

    鐵軌的轟隆聲似乎也不是那麼清晰了。

    車廂裡,一片沉寂,偶爾,有鼾聲響起。

    白宙猛然坐起,穿上鞋子,摸出來上學前,爸爸送給自己的手機,向車廂的盡頭走去。

    撥通了那個很多年自己都沒有再撥過的號碼,他發現,自己的心,竟然跳動得很激烈。

    「喂?宙兒?」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就被接起,因為有來電顯示,爸爸顯然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他的號碼,幾年來兒子從沒有撥過這個號碼,「你在哪裡?」電話彼端的噪聲讓兒子的呼吸變得模糊,他的心臟緊緊地揪在一起,「出什麼事了嗎?」

    緊緊捏著手機,聽著爸爸的擔憂,一時間,白宙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喂?兒子?是你嗎?」此刻的白川絲毫沒有了資產過億的大企業家的風範,此刻的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父親,普通的……讓他也會心疼。

    「兒子?」

    「……你愛她嗎?」就在白川正要掛斷電話重新打過去的時候,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了聲音,雖然低沉,雖然有些哽咽,但是他仍然在第一時間聽出那就是他的寶貝兒子。

    心微微一顫,白川幾乎不能呼吸。

    「是的。我愛她。」就在白宙等得似乎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這麼漫長的時候,他終於聽到了答案。

    他笑了。

    眼淚,卻隨著他的笑容湧出。

    「我在火車上,明天早上到。我想……回家吃早飯。」

    「哎,哎。好,好。」不去想為什麼,也不想知道為什麼。久違的「家」這個字讓沉穩如他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顛來倒去,他唯一能說出口的,只有「好」這個字。

    「那麼,您早點休息吧。明天見。」

    「好……我熬好你愛吃的地瓜粥等你。」

    「好。」

    掛上電話,靠在車門上,白宙點燃了一根煙。煙霧繚繞中,他看見了一雙清澈的眸子,他連忙掐滅了煙頭。

    「你……」

    梅卉沒有說話,低頭在口袋裡翻了一會,掏出一包還沒有開封的紙巾遞給白宙。

    「做什麼?」白宙有些莫名其妙。

    「……」沉默了一下,「你的臉髒了。」

    白宙突然明白過來,衝去洗漱間洗了臉,用梅卉給的紙巾擦乾了臉色的水跡——真正的水跡。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看著梅卉靠在剛剛他待的位置,有扇小窗被打開了,最後一絲殘留的煙味也消散在風裡。

    「對不起……」知道她的胃不好,聞不得煙味。

    梅卉沒有說話,也沒有理會白宙,依然靠在那裡,怔怔的看著夜空星光閃爍。

    冷風不停的從窗口捲進車廂,她打了個寒噤。

    白宙皺了皺眉,伸長手臂隔著梅卉把車窗關上。

    「煙味,早沒了。」

    「我知道。」

    「那你還……」

    「我就是想吹吹風,沒別的。」梅卉的目光,終於移到白宙的臉上。「只是想……吹吹風而已。」

    對上梅卉純潔乾淨的雙眼,白宙突然自己很輕鬆,幾年來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可以看著梅卉的雙眼,再也不閃躲,再也不憐惜——因為憐惜對他們這種人來說,是侮辱。

    「……」他不再說話,靠在另一邊,也開始怔怔的看著星空。

    「宙兒……」媽媽的面孔,已然有些模糊了,「好好活著,要開心……」

    要開心……

    可是,開心,也許是最困難的一件事吧?我不知道,有誰看見我的笑容;有誰,可以讓我開心……

    「放下了?」

    「什麼?」白宙還沒有反應過來。

    「真好,你已經放下了。」梅卉的低語溶在列車的轟隆中,終於消失不見。

    白宙愣在那裡,呆了。

    車廂裡,有人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梅冰秋?白宙?這麼晚了,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是周銘。

    「睡不著。」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回答。

    「呃……」有問題哦!

    「我睡覺一向很淺。」梅卉解釋。

    「呵呵,至於我,現在可以睡個好覺了。」白宙大大咧咧的伸了個懶腰,穿過周銘,向自己的舖位走去。「回見。」

    「他這是……」不對勁,真的不對勁,不管什麼時候見到白宙,在他的身上,總有一股很濃得暴戾之氣,可是現在……也許他變成陽光少年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了。

    奇怪的看看梅卉,梅卉微微一笑。

    「別看我。我可沒有那個能耐。」

    難道……是蘇朗?

    「我也去睡了。晚安。」

    「……晚安。」

    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外面的溫度也不是很低,剛剛零度而已。

    出了站台,很多人湧了上來:「打車嗎?」

    「住宿嗎?」

    「……」

    「你們先走吧。」梅卉拖著箱子,微微瞇起眼看著太陽,笑了。

    「你呢?」蘇朗問。

    「你們的家都在市區,而我……」有輛汽車放慢了速度,從幾人面前緩緩開過,梅卉的微笑突然綻放,「我要回家了。」

    黑色的汽車錯過幾人,打著尾燈,向遠方駛去。

    「……回見。」

    「宙兒!」

    白宙還未抬頭,便被一個擁抱牢牢的圈住:「宙兒……」

    「宙兒……」林佳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白宙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

    「哈哈……」

    「回見!」

    「回見!」

    「……」

    拖著箱子,踩在積雪上,「吱吱」作響。

    龍王的笑臉,讓她安心了許多。

    我們……都在為未來努力呢,不知道在何方、不知道方向的……未來。

    回見。

    如果……嚴老大希望我見到你們。

    梅卉的臉上,有一絲調皮的笑意。

    「小姑娘,要拼車嗎?到f縣只要10塊錢!」有位師傅走過來,慇勤的就要接過梅卉手中的箱子。

    「好啊。」梅卉鬆開了手。

    原來……

    自己依然比想像中更戀家啊——

    「大哥,最近怎麼樣?」

    「怎樣?」龍王握著手機,因為這個電話已然喜笑顏開,眼睛已經瞇成了一條縫,但他的語氣卻截然相反,「某個人有了時間也不回來看看大哥——我還敢自稱是『死神』的大哥嗎?會不會激怒了某人?」

    嚴宇除了苦笑就是笑得很苦——不然,他還能怎樣?

    「大哥,我錯了,行不行?要不,你選個時間,我請你喝兩杯。」

    「謝了。你有這個心意我已經很感動了。」

    「大哥,這麼說,你不生氣了?」

    「好不容易跳出去,」龍王的聲音,突然變得正經起來,「就不要在參合進來吧……」

    「大哥……」

    聽著毫無營養的對話,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死神……

    回來了嗎?

    他們……真的決心漂白、決心——服務社會嗎?

    從他們這半年多的動作來看,也許,是真的。

    可是……

    也不能排除他們借此機會積蓄力量想要獨大的可能……

    死神啊……

    傳說中的那個聰明絕頂,身手絕佳的男人……

    真想會會他啊……

    拿出電話,撥通一個號碼。

    「我是一號。目標人物在控制中。還需要……證實。」

    「梅卉!」

    「梅坤!思晗!」

    「啊——」

    三個女人一台戲,那麼三個女生湊在一起呢?

    幸虧她們是在馬路上——被家人踢了出來,可即使是這樣,周圍的行人也無不對她們投以怪異的目光——看起來挺文靜挺漂亮的三個小姑娘,咋也這麼瘋呢?!

    一起逛街,一起拿著糖葫蘆逛完大街小巷。

    梅卉的心,前所未有的輕鬆。

    真好,這樣的日子,真好。

    因為思晗住在縣城的姑姑家,而梅卉和梅坤住在河的東面,所以,兩人結伴回家。

    「梅卉……」

    「什麼?」

    走在滿是積雪的大橋上,梅卉覺得自己在飛。

    「我想……林子了。」

    梅卉輕鬆的腳步一滯,轉身看向梅坤。

    「坤……」

    「我想她了。」梅坤對著梅卉的眼睛,寸步不讓,「我在市裡上學,看見的老同學、熟人太多了。可是沒有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沒有她!」

    「可是,」良久之後,梅卉轉身,一個人靜靜地向前走,「如果……」

    「什麼?」

    「如果過去對她來說只有痛苦,而我們對她又意味著過去……」

    梅卉沒有繼續說下去,梅坤也沒有繼續追問。

    大橋上,車來車往,梅坤卻覺得很壓抑,壓抑的幾乎要爆炸。

    那個男生……林曾經的男朋友,叫什麼來著?不記得了。可是,他仍然常常找自己,看見他,總是會想起林子。

    從不知道想念一個人,會讓自己這樣的受折磨。

    「我記得,最初,你很討厭她的。」梅卉的聲音依舊輕柔,沒有絲毫的波動。

    「可是後來我發現,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特別到……想忘記她,也難。」

    「……你知道,」避開梅坤的眼睛,梅卉有些猶豫,坤的單純,和她不一樣。

    坤總是無憂無慮的,相信這個世界沒有壞人。從不會去思考一個人、一件事。

    這樣的坤,不是平平凡凡無憂無慮的按父母的要求生活一輩子,就是會很痛苦的掙扎——因為,她沒有生存的最起碼的警覺和技能。

    「……林子,曾割腕過嗎?」

    梅坤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的看著梅卉。

    「所以,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她吧。」

    「只要……」

    「她過得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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