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小丫頭第一次跳出在自己的視線中時,自己就該知道的。
那樣單純那樣乾淨的靈魂……
是救贖吧。
拯救他們這些本已骯髒的靈魂。
他長身而起,走到院子裡。
透過半掩的中門,他看見一些人在練拳。
「他們?」
「我訓練的,共十八個人。我一直覺得,『他』離開後,以我一個人的力量,想要不出差錯,很難。既然我們沒有辦法在質量上取勝,那麼,在數量上我們也要有點優勢才行。」阿豹跟在他的身邊,聞言答道。
龍王有些意外的看了阿豹一眼。
「怎麼了?」阿豹被這眼看的莫名其妙。
「這些話,不像以前的你會說的。」
阿豹嘿嘿一笑,有些憨直,又有些狡詐。
「我覺得『她』說得很對。我該學著用腦袋做點事情。」
龍王略一點頭。
「關於退役軍人的事情,怎麼樣了?」
阿豹有些黯然。
「我終於明白當初『她』要用退役軍人的原因了。」
全國每年有多少退役軍人?
除去三年兩年的義務兵,即使是志願兵和因傷退下的特種兵,也絕不是少數。
而我們的國家……
還很窮。
有很多一部分軍人,來自農村和邊遠的山區,那裡的生活條件,更不用說了。
那麼多人,還掙扎在生存線上。
那麼多人,因為沒有錢去做手術,竟然還會用燒得通紅的刀子,微笑著,挖去自己身上已經發炎腐爛的傷口。
當他看見這一幕,即使是鐵打的硬漢,他的心,還是被刺痛了。
「他們……真傻。」
是的,他們真傻。
以他們的身手,只要他們出去做保鏢、做打手、做僱傭兵……無論做什麼,都絕對是財源滾滾。可是呢?
守著那顆紅星,消瘦的臉上,依然有著堅毅。
心中永遠有面紅旗,在需要的時候,隨時待命。
「老大,我覺得……我們比那些所謂的公僕……還要善良。」
那麼一點的補助金,還是會被挪用。開著豪華的轎車,進出最奢華的飯店。那是血汗錢啊。他為他們不值。
龍王沉默了。
這個時代,這個社會……
還不公平啊……
他突然明白了梅卉的意思。
她……早已看清了這一切嗎?
如果是的話,那麼,小小年紀的她,還真讓人敬畏。
「他們……不肯來嗎?」
「在談了一系列的條件之後,終於有幾個吃螃蟹的人了。不過,他們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
「他們說,他們是中**人,永遠都是。所以,當祖國召喚他們的時候,他們要第一時間走上戰場。」
這一次,龍王沉默的時間更久。
「……老大?」久久得不到回應,阿寶有些擔心。
「什麼?哦,你說這個?答應他們。」
「老大?」
「怎麼?」龍王笑了,「我們……也是中國人啊。」
我們……也是中國人啊。
阿豹終於輕鬆的笑了。
另一個院子裡,有人取下耳朵裡豆粒大小的耳機,也笑了。
不過……
「那個『他』,究竟是誰呢?」他低頭,把玩著小小的耳機,喃喃。「難道……是『死神』?如果是這樣……」看著遠方,他銳利的雙眼微微瞇起,「真想會會他啊……」
「豹哥。」
「豹哥。」
此起彼伏的聲音裡,充滿了恭敬。
除去哪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死神」,阿豹的身手,至今是無人能及。
「你們練得怎樣?」
「豹哥,我覺得,這段時間,我變強了。」
「對啊……」
阿豹微微一笑。不知不覺中,他在慢慢向死神、向梅卉靠攏。不再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而喜歡上了這種定神、卻給對手以壓力的微笑。
「對了,豹哥。您知道二中出了一個人,很能打嗎?」有人突然問。想起那個最近大出風頭的人,所有的人,心裡都是癢癢的。
一個單挑十幾個,最終還勝的漂亮勝的毫無懸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阿豹的臉色一沉。
「難道你們忘了嗎?龍王說過,誰也不能去招惹學生。」
「就是就是。再能打也是一小屁孩,怎麼能和豹哥比?」
「對啊。咱們的豹哥,那可是戰無不勝啊……」
「胡說!」阿豹依然沉著臉,「人外有人,誰能說自己是最強的呢?」
手,下意識的摸到那根棍子,他不禁想起了一年多之前的那個夏天。
「可是豹哥您就是很強啊。從沒見您輸過。」
被罵的那個人,說得很委屈。
那個夏天的事情,龍王下了封口令。沒人敢多嚼舌根。
按著心口的位置——那道傷疤還在。
「你們還記得這道傷疤嗎?」阿豹的眼神迷離,陷入了回憶中,如果是現在的自己,對上不用兵器的梅卉,會有幾成勝算呢?應該是……零吧?
「就是這根棍子的主人留下的。」不理會大家的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她手下留情,我早已死了。」
還以為……
那道傷疤是混亂中留下的胸章……
原來……
那個人,一定很強吧……
「是死神嗎?」有人快口的問,卻被身邊的同伴狠狠地拉了一下。
誰都知道,死神,是個禁忌,誰也不能提的禁忌。
阿豹笑了。
「不是。」
不是?!
「是一個被死神當作……唯一對手的人。」
砰!
眾人猶如被五雷轟頂。
死神啊……
那可是傳說中的人物啊……
居然有人被他當作唯一的對手……那麼,不管怎樣,那個人的實力,都該不差吧?這樣算來,豹哥的失手,也不算丟人了。
「呵呵。」有人乾笑了兩聲,阿豹看過去,是一個叫周虎的傢伙,名字叫周虎,長的卻既不是虎背熊腰,也不是霸氣沖天,十八人中,他的實力,只能算是中等,所以,大家都叫他病虎——生病的老虎不如貓。
「咱們下次遇見這個棍子的主人,一定要繞路走才行……」
「嘿,病虎,那也要你認識人家才行啊。」哄笑四起。阿豹卻暗暗搖頭。
沒有戰鬥就想著退縮的人……
是沒有辦法成為真正的強者的。
放假了放假了!
七個人包了一個硬臥的五張上中下舖位,另外還有隔壁的兩張下鋪。彼此也有個照應。兩個女生理所當然的佔據了下鋪,不過,當五個男生要打牌的時候,她們還是爬到了中鋪休息。
「可惡!還說照顧我們給我們下鋪呢!」林佳躺在中鋪,聽著下面五個人的吵嚷聲,很是不甘心。
「呵呵。林佳,你是想去打牌吧?」
「呃?你怎麼知道?」林佳瞪大了眼睛。她的厚厚的鏡片早已摘掉,被兩片薄薄的隱形眼鏡代替。明亮的眼神滿是光芒,很漂亮。
梅卉最愛的,就是看一個人的眼睛。一直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夠大不夠亮,媽媽也說,一個人最漂亮的地方就是眼睛,可是她的眼睛,卻沒有神——這是媽媽的原話。
梅卉笑而不答,一個人正躺在舖位上,盯著上鋪發呆。
「哎,就是很無聊啊。」林佳也翻身躺好,一個人嘟囔。
「不行!看我……」她眼睛一轉,嘿嘿一笑,又翻了一個身,把枕頭往鋪外放放,枕在上面,剛好看見下面的牌。「嘿嘿。」
一個晚上的行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所以當十點多幾個人在林佳的騷擾之下終於結束牌局乖乖的睡覺的時候,梅卉已經帶著耳機在中鋪睡著了。
看著梅卉純真如孩童的睡顏,蘇朗呆了。
「笨蛋!還不把耳機取下來?難道你要她帶著耳機睡一夜?」白宙壓低了聲音狠狠拍了一下蘇朗的肩。
這個傢伙!是報復吧。蘇朗在心裡嘀咕,一邊輕輕取下梅卉耳中的耳塞,梅卉翻了個身,衝著裡面,依然在睡。
另外三個人正在分配舖位,蘇朗突然低聲說:「白宙,我們兩個睡隔壁吧。」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沒有言語。
白宙愣了一下,轉身向隔壁的舖位走去。
「蘇朗,你……」汪漠壓低了嗓子,問。
「放心吧,早點休息。」蘇朗拍了拍汪漠的肩,跟著白宙離開。
「他們……會不會打起來?」林佳趴在中鋪問。
李量翻了個白眼。
「你是唯恐天下不亂是吧?」
「誰說的?我是……」
「好啦。睡吧,不早了。」周銘打斷了他們的拌嘴。
似乎為了印證他的話,車廂的燈,熄了。
「想說什麼?」躺在下鋪,白宙把手臂墊在腦袋下面,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盯著上面的舖位。窗外,偶爾有燈光閃過。
「梅子還不是我女朋友。」舒舒服服的躺好,蘇朗方說。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白宙並沒有意外。
「你知道?」
這一次,白宙甚至懶得回答了。
「你和梅子,」蘇朗輕輕笑了,在黑暗中,「真得很像。」
白宙沒有答話。
「可是,沒有人會愛上鏡子裡的自己。」蘇朗接著說。
白宙依然沒有說話。
「覺得熟悉,覺得是同伴,覺得很默契……」蘇朗慢慢地說,「但是,決不會是真正的……愛。」
黑暗裡,白宙依然沒有說話。可是從他的舖位上,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不早了,睡吧。」蘇朗躺好,閉上眼睛。
「你……愛她嗎?」幾不可聞的聲音,但是,蘇朗卻聽見了。
「是的。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