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和節奏,是一個人最致命的弱點所在。無論什麼時候,你們都必須記住這一點。」
第一次的訓練,其實很簡單。簡單到四個人分別和自己的保鏢上了車,還一直記著梅卉和他們說的這句話。
「阿力。」臨波終於忍不住了。
「少爺?」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阿力回頭看著自己的僱主。
「我問你,在你和別人交手的時候,你怎樣發現別人的弱點?」
「當然是從他的習慣,還有他出手前的徵兆。」
「出手前的徵兆?」
「比如說,如果他要出拳,那麼他的肩膀一定會動。」
「是這樣嗎?」臨波只說了那麼一句話,又陷入了沉思。
「少爺?少爺?」
「什麼?」
「您……沒事吧?」
「噢,沒事。」
「聽說少爺您的教練,是特級中的特級教練。」
臨波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古怪。
「怎麼了?少爺。」
「今天我們的教練告訴我們,」回憶起那一腳,他至今仍在懷疑那個速度和角度是不是人所能做到的,「她說,習慣和節奏是一個人最致命的弱點。她甚至要我們連呼吸也要無節奏!」
「呼吸……無節奏……」阿力念叨著,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少爺,您有一位好教練。」
「好教練?」康威靠在自己的奔馳車裡,重複著保鏢的話,「為什麼這麼肯定?」
「無論怎樣的人,只要是一個高手,那麼他就可以從對手的細微的神情和習慣,來判斷一個人出手的徵兆。」他的保鏢很詳細地解釋,「甚至於在一個人出手的那一刻,他的呼吸會明顯加劇,而他的拳、他的腿出擊的時候,他的氣息是吐出去的。基本上,這是每個人的習慣,也是定勢和節奏。」
「所以,無節奏?」亨雷下意識的念著。
「無節奏。因為呼吸、習慣都和是否出手無關,因此可以非常好的混淆對手的判斷,出其不意。」
「教練……真得很厲害。」歐陽楊一臉崇拜。
「毫無預兆的起腿,我想,即使是我,也擋不住的。真是一位好教練。無節奏,能做到的人,沒有幾個呢。」
「果然……是全京城最好的俱樂部裡的特級中的特級教練。名副……其實。」
「這個晚上,只屬於我們。」嚴宇租的房子裡,早已經叫了外賣,啤酒、紅酒和白酒也搬了幾箱,自便。很多人都是三年前訓練結束之後,再也沒有見過的。
可是沒有想到,陰差陽錯,他們在三年後的今天,齊聚京城。
「梅,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砰!」所有的杯子碰在了一起,很是清脆悅耳。
「謝謝。」梅卉把玩著手中的高腳杯,卻並沒有急著喝下去,「謝謝今天的相聚。」
聽到這句話,呂亞和夏雪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別過頭去。
「你們兩個啊……」其他所有的人,把兩個人奇怪的動作看在眼裡,嚴宇和陳奇搖頭苦笑。
「雪,當時我只是說,身為一個男人,必須有保護自己愛人的能力,可沒有一定要有什麼測試啊。」
「可是……」夏雪漲紅了臉,想要分辯。
「呂亞,真的覺得大家之間的友情,是那麼隨便可以放棄的嗎?」嚴宇沒有理會夏雪,卻轉身問呂亞。
「我……」呂亞也紅了臉,慢慢低下頭去。
「好啦,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家的兄弟姐妹,沒什麼隔亥啊。如果是陌生人,才懶得這樣呢,對不對?」張濤打著圓場。
「就是。像我和張濤,想和你們打一場,還找不到人呢。」劉新也附和。
「呂亞,其實你的身手,沒有放下吧?你打算瞞他,到什麼時候呢?」梅卉突然問道,幾個人很奇怪的看著梅卉。
「梅,我們現在關注的焦點,似乎不是這個吧……」陳奇喃喃。
「沒差的——建立在謊言上的愛情,恕我直言,也許我還太小,還不懂,可是我始終覺得,欺騙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的身手,並不是他想像中那麼好。你該告訴他的。」梅卉喝下一口紅酒,淡淡地說。
「雖然說愛情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還是想清楚比較好。」嚴宇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梅卉的意思。
「陳奇,你後悔過嗎?」呂亞突然問,其餘的四個人,愣在那裡。
「後……後悔?」陳奇有些不明白。
「對。三年前,夏雪和梅差點出事,你後悔嗎?」
「如果……」陳奇看著夏雪,微微一笑,「如果可以讓我重新選擇,那麼也許我仍然會做同樣的選擇。不過,我會先把自己的身手練好——至少,可以保護雪不受欺負。」
呂亞點點頭,不再說話。
「為什麼?」張濤呆呆得問。
「笨!當然是因為那件事情,所以陳奇和夏雪,才各自發現自己的心意啊!」劉新毫不留情的給了張濤一記暴栗。
「靠!你又打我!」張濤一蹦三丈,「讓老大評理!」
「少來了。又不是很痛,再說了,我平時有少打你嗎?」劉新毫不在意的打開一罐新的啤酒。
「對不起。」
「對不起。」
兩個女孩同時說道,陳奇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們兩個,經常這個樣子嗎?」梅卉看著由爭吵快要升級到全武行的兩人,好奇地問。
「因為他們倆和我們所有人都失去了聯繫,而且,兩個人的脾氣也比較暴躁,能找到好的對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們也已經習慣了用這種方式相處。」嚴宇也笑著喝了一口酒。
「單挑!」張濤喊。
「who怕who?」劉新撇嘴。
於是在夏雪和呂亞的幫助下,兩人很快的清理出一片桌子,擺上了一排啤酒。
「難道……」梅卉傻傻的看著呂亞和夏雪把那麼多的酒全部打開,而張濤和劉新兩人,鼻孔喘著粗氣,呼呼的盯著對方,似乎有著無法化解的深仇大恨一般,「這就是傳說中的拚酒?」
本坐在原地沒有動的悠哉悠哉喝著小酒的陳奇一口酒全噴了出去,好巧不巧的噴了張濤和劉新兩個人滿頭滿臉——
「啊?那個,對不起!」陳奇連忙道歉,但是——已經晚了。
「拼酒!」兩個傢伙抓起瓶子,一個按著陳奇,一個開始灌酒。
「呵呵。」
嚴宇拉著梅卉退到了沙發上坐著,笑嘻嘻的看著三個人耍寶。
「大家……這幾年過得都並不輕鬆吧。」梅卉看著五個人,聲音很低很低,低的坐在她身邊的嚴宇也是豎直了耳朵才聽得到。
「梅……」
「你真的認為,呂亞這個樣子沒有關係嗎?」
嚴宇皺起了眉。
「梅,愛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
「那麼,你呢?」
「我?」
「對啊。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嫂子?」梅卉仰首把杯子裡的酒全部到入口中。
「龍老大準備漂白。我打算……畢業之後去幫他。」嚴宇猶豫了一下,選擇了說出。
「借口。」毫不留情的兩個字,敲碎了嚴宇所有的偽裝,一時間,即使是嚴宇這樣的硬漢,也狼狽無比。
「梅!」嚴宇故作凶狠,卻對著梅卉的不在意毫無辦法。
「你在害怕吧。」
「給我留點面子,好嗎?」嚴宇苦笑。
「什麼時候,你也需要別人為你留面子了?」
「梅,從來沒發現,你的口舌,如此銳利。」嚴宇也喝光了手中的酒。
「我當你是哥哥。」梅卉終於正視著嚴宇,一雙眼睛,清澈無比。
「我知道。」
嚴宇下意識的躲開了梅卉太過於清澈、明亮的雙眼,不敢直視。
「為什麼躲開?因為害怕嗎?你知道的,你比很多人都要乾淨太多,在這裡。」
梅卉點了點自己的心口,嚴宇的心,因為這句話,瞬間便得火熱。
「你值得一個很好很好的女人,好好愛你。」
「傻丫頭,你知道什麼是愛嗎?」嚴宇啞然。
「本來不知道。可是現在,我也慢慢明白了一些。」
一瓶紅酒,慢慢下去了一半。
「比如呂亞,可以為了自己的愛人,和夏雪這樣的朋友翻臉。」
「比如陳奇,因為那件意外,愛上了夏雪,所以努力的訓練自己,為了能保護自己的愛人。」
「那麼,你呢?」
「我和媽媽很像。」突然甩出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梅卉提著一瓶滿滿的紅酒走上了陽台。
夜,半月。
坐在陽台的竹椅上,梅卉打開酒瓶,口對口喝了起來。
嚴宇坐在沙發,無意識的晃動手中的杯子,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因為害怕嗎?一直不願意面對的傷口,就這樣被梅卉毫不留情的揭開。
在黑社會的日子,是他一生裡最黑暗最絕望的經歷。
這樣的他,不值得被人愛。
也因此,梅卉才說他在心裡,比很多人要乾淨太多。
嚴宇苦笑。他發現,無論如何,他都不可以再迴避這個問題。
只是,說服自己,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
他的視線,再次飄到陽台,那個單薄的身影,是那麼的孤單而美麗。
梅……
即使有一天,我可以說服自己去愛,你也沒有辦法讓自己敞開心胸去愛吧。因為……
你是這樣的討厭自己,討厭……這樣的自己。